46 醋溜小逐言(中)
燕甯驚道:“未離,你也受傷了?”剛才不還好好的嗎?怎麽才一轉眼的時間就這樣了?燕甯心中有些疑惑,但見他神色一如之前般漠然,擡手将唇邊的血跡擦了便算了事,莫不是他之前就受傷了,只是一直強忍着?
這樣一想燕甯又覺得這青年太過胡鬧了,哪有人這般不将自己的身體當回事的,燕甯想了想,還是伸出了手,想幫他把脈看看傷勢。
脈門這種地方,很多人還是忌諱別人查看的,尤其是江湖中人,兩人并不熟悉,燕甯的動作放得很慢,男子随意便可以躲開,但直到她抓住男子的衣袖,他仍沒有躲閃的意思,她才放心的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柔軟微涼的指尖搭在脈門的位置,未離的手不自覺的抖了一下,心也不受控的狂跳起來,為了不讓燕甯察覺到他過快的心跳,不得不凝神靜氣。
燕甯感覺到他渾身僵硬,只當他不習慣,加快了探脈的速度,一會之後,便收回了手,說道:“你受了內傷,好在并不算嚴重,好好休養很快很快就能痊愈,今晚你就随我們回營地休息吧。”
未離似考慮了一會,才淡淡地回了一聲“好”。
莊逐言冷眼看着未離這番作态,哪裏還會看不出來,他對燕甯有所圖謀,只是這圖謀到底是單純的一見傾心而心生好感還是籌謀已久的刻意讨好,他還不能确定。不管怎樣,他現在也不可能當着燕甯的面把人獨自留在這荒山野嶺,既如此,還不如将人帶着方便,讓歸雲盯着他,人在明處總比暗處要好得多。
如此想着,莊逐言也不多說什麽,只在燕甯耳邊虛弱地低聲說道:“走吧。”
燕甯見他滿眼疲憊,臉色非常差,擔心他失血過多,連忙點頭,随他一起走在前面。
莊逐言臨走前瞥了歸雲一眼,歸雲接收到自家主子的眼神示意,立刻後退幾步,與未離并肩而行。才走了一小段路,歸雲便敏銳的發現,身邊這個年紀比他小好幾歲的青年很不簡單,莫說未離現在可能受了內傷,就算是在自己全盛時期,也做不到青年這般,落地無聲,氣息盡斂。
若是現在拿一塊黑布将他的眼睛蒙起來,他可能都感覺不到青年走到他身邊,若此人行刺殺、刺探之事,必定無往不利手到擒來,實在太多可怕。
歸雲看向未離的目光瞬間變了,原本只想着盯着他就好,現在卻希望能探查到他的身份以便提防。
歸雲輕咳一聲,狀似随意聊天般問道:“未離,你年級輕輕武功就這麽厲害,是家傳武藝嗎?”
未離本不想理會他,但燕甯就走在前面,他們說話她都能聽見,他若表現得太過孤傲,之後想與她好好交談、親近,就顯得太刻意,容易引起她的懷疑,未離決定,還是好好和這侍衛聊天好了,于是他微微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就這樣,沒了?歸雲有些挫敗,再接再厲道:“你是江湖中人吧,不知道出自哪門哪派?今日多謝你出手相助,改日有機會我等一定登門致謝。”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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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暗深吸一口氣,歸雲不死心地繼續,“未離怎麽會這麽晚了還一個人在和荒山野嶺啊?”
“路過。”
未離認為自己已經非常配合了,歸雲卻覺得心好累。他平日在宮裏,那也是個冷酷無情寡言少語的一等侍衛頭領,現在都話唠成這樣了,還是沒能問出點什麽有用的信息,他容易嗎?!
默默地咽下一口血,歸雲堅持不懈地問道:“你這般年輕便武功高絕,不知平日裏是幫着處理家族中的事宜還是獨自闖蕩江湖?”
未離停頓了一下,目光不自覺地望向前方那道無比熟悉的嫣紅身影,冷寂的眼中多出了些神采,好一會之後,他才低聲回道:“我是賞金獵人。”
這次總算多說了幾個字,歸雲剛在心中感嘆了一句,随即奇異地問道:“賞金獵人?”
西瑜國小,百姓人口也少,除了黃金,其他資源都很貧乏,貿易交換、人口流動就更少了,國家不繁盛,像“賞金獵人”這種靠賺賞金過活的行業在西瑜是沒有的,所以歸雲乍聽之下,愣了一會,剛回過神來,就聽到前方傳來燕甯略帶驚訝又暗含愉悅的聲音,“你竟是賞金獵人?”
燕甯忍不住回頭又看了未離一眼。曾經指點過她一段時間飛刀技藝的錢荊叔叔就是賞金獵人,和她說了好多有趣的事,什麽追擊江洋大盜啊,抓采花賊,還有潛伏到土匪窩裏救人什麽的,這些都是她小時候最喜歡聽的故事,她也對賞金獵人的生活非常好奇,還曾想過去體驗一番,可惜她爹不同意,直接把她和阿辰、素素丢給小姨,和夙家軍的“蒼鷹”去山林特訓了三個月。
現在好不容易又遇到一個賞金獵人,她自然是很感興趣的。
對上那雙明顯發亮的黑眸,未離心情也變得愉悅起來,口氣卻仍是淡淡地,“是。”
未離暗暗保護燕甯這麽多年,對她的事自然了解得清清楚楚,抛出這個餌,她一定會咬鈎,看,她的腳步明顯慢了一下,注意力也從那個惹人讨厭的人身上移開了。
未離腳步加快了兩步,甩開歸雲,走到燕甯身邊,燕甯微微測過頭,笑道:“你來這不會剛好是在追擊犯人吧?”
未離搖頭,回道:“不是,我之前剛抓了個越獄的犯人送回靈溪鎮領了賞金,最近準備接些輕松的話,今晚确實是路過這片林子,沒想到在樹上睡個覺也能遇到人。”
“越獄?”燕甯微微皺眉,“靈溪鎮的衙門管理刑獄監居然如此松懈?”
“那犯人不僅武功高強,還很會籠絡人心,他鼓動了十來個犯人和他一起越獄,出來後立刻分散逃離,還有人接應,所以靈溪鎮的衙役最後也只抓回去了三個人,其他的都逃了。”清越的嗓音不緊不慢地說着話,不算特別熱情,感覺就像是随口聊天,歸雲卻聽得又想吐血,同樣是聊天,區別對待得也太明顯了吧!
這人對公主殿下絕對有企圖,可恨公主殿下還和那小子相談甚歡,歸雲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家主子,火光下,一張俊臉生生扭曲成了閻羅王。
“那你這次抓回了幾個?”燕甯正聽得興味,毫無所覺,未離自然是感覺了,心中更為愉悅,語調聽起來都輕快了幾分,“只抓到了兩個,其中一個還是主犯,所以換了兩百兩銀子,幾個月都不用幹活了。”
燕甯微微挑眉,眼中興趣盎然,問道:“他們出了靈溪鎮肯定跑遠了,你是怎麽找到他們的?”
燕甯對賞金獵人感興趣,也喜歡聽各種各樣關于賞金獵人故事,未離知道自己平日裏很無趣,也不會和人聊天,為了有一天,能和她多說話,給她講故事,他每年有空的時候,都會去接幾個賞金獵人的活,以便日後說給她聽,沒想到這個機會來得如此之快。
未離暗暗深吸一口氣,努力将故事講得精彩些。
“那主犯之所以入獄,是因為他的妹妹被當地有名的吳家小少爺看上,硬要納她為妾,女子不願意,吳家小少爺派人把她抓了去,将人欺辱了之後便把人扔了出去,也不願再納她為妾,女子當晚就自盡了。女子的爹娘上門讨要說法又被狠狠地打了一頓,老人家年事已高,沒能熬過去,雙雙去了。主犯回到家才知道他不過出門一個月,便家破人亡。他一開始還有理智,報了官,誰知吳小公子反過來說是女子對他下藥,引誘他,還找了兩個證人證明兩位老人家上門是為了訛詐吳家。吳家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在朝中任兵部侍中,上下打點了一番,最後吳家賠了五十兩銀子喪葬費了事。主犯怒火中燒,拿了刀沖進酒樓,對着吳小公子一通亂砍,剛巧巡城的衙役經過酒樓外,将吳小公子救了,主犯持刀殺人,被判了三十年刑期。他逃獄了,身負血海深仇,我猜他肯定還想殺了吳家小少爺替家人報仇,所以就在城裏尋找他的蹤影,結果在一家賭場裏讓我找到了。”
燕甯聽得很認真,聽完之後心裏堵得慌,持刀殺人的确有罪,但吳家小少爺害死三條人命,卻逍遙法外,委實讓人心寒。那主犯也太沖動了些,若覺得靈溪官府貪贓枉法辦案不公,可以到煥陽城提刑府分管的匦使院鳴冤,犯不上做那以命換命的傻事。
回家之後,她一定要禀明父親,讓他派更多的人去到穹岳的每一寸土地,向百姓們好好宣講匦使院的存在和功用,讓百姓有冤可訴,不至于絕望。
燕甯面色凝重,輕嘆了一聲,“可惜他還是沒能為家人報仇了。”
未離搖了搖頭,一臉嚴肅地回道:“報了,我等他親自殺了吳家小少爺,确定人死絕了之後才上前抓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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