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活久見

岳清歌似乎是真的很有誠意教蘇合,見她猶豫不定,甚至耐着性子跟她講了暗金堂的事情。

周國恐怕沒有誰比岳清歌更加了解暗金堂了,畢竟當初監察處就是以暗金堂為目标建的。

“暗金堂是用一種劇毒之藥提升內力,過去他們有一個叫做七竅石的東西可以解毒,二十多年前的大戰,他們在中原武林遺失了那東西。這次他們趁着打仗深入中原武林攪風攪雨,恐怕就是為了尋回七竅石。他們擄走你師父,估計也是讓你師父解毒。只要決明不是庸醫,一時半會兒肯定不會有事。”

這個時候能有人這樣有理有據地跟蘇合分析這些事情,讓蘇合覺得安心了很多。可是即使她的武力值提升十倍,蘇合覺得自己恐怕也還是太弱。

岳清歌看了她一眼,繼續說:“暗金堂內部分為三股勢力,一股是過去陳國的江湖一脈,并不用藥物提升功力,其中不乏高手;另一股是特意用劇毒之藥培養的殺手,用的也是殺人之術。這兩股勢力地位比較高,但總體人不算太多。人最多的一股勢力,屬于陳國的軍方,個人戰力并不高,……跟你差不多吧。”

暗金堂竟然不是每個人都像那一日在枯榮谷見到的那樣厲害嗎?蘇合眼睛亮晶晶期待地看着岳清歌,描述了下枯榮谷見到的黑衣人模樣。

岳清歌還沒被人這般信任又崇拜地看過,有點不自在。不過岳大人不自在時自然不會像普通人一樣移開視線或者臉紅什麽的,他冷哼一聲,十分打擊人地反問:“你蠢嗎?”

好吧,這句話他想說很久了。

“……”蘇合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她當然覺得那大概就是暗金堂裏的江湖勢力了,只不過還是想找岳清歌确認一下麽,好不容易遇上個這麽了解暗金堂的人。

岳清歌一副跟蠢材說話真費勁的表情,說:“做看守這種事的,一定是地位最低人數又多的軍方勢力,只要不倒黴遇上高手,你多少還是有機會的。”

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蘇合此時此刻簡直覺得岳清歌渾身都在閃着光,即使他态度不好,也被她當成面冷心熱。

年輕人從來不怕困難太大,怕的只是沒有努力的方向。如今有人為她撥開迷霧,蘇合頓時覺得充滿了幹勁。

蘇合甚至樂觀地開始想,如果暗金堂的守衛跟她水平差不多,那麽憑師父自己的能力,說不定根本就不需要他們去救就可以找機會逃出來。

她開始跟岳清歌學殺人之術。

殺人之術最重要的是斂息、速度,以及果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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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清歌并不善于教導人,時不時就耐不住性子将蘇合扔出院子。蘇合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塊榆木疙瘩,明明之前在谷裏跟人學武,都會被人贊很有天分的。

蘇合救師父心切,并不在意岳清歌的譏諷與嚴苛,每日裏無數次被岳清歌扔出去,依然勤勤懇懇地認真學。

不過她發現岳清歌真的是越來越難伺候了,以前只是不愛說話,如今卻是什麽都要挑剔一番。

中午岳清歌吃飯的時候,蘇合正貼着牆壁練斂息之術,岳清歌看了看菜色,微微皺了皺眉。

晚上端上來還是類似的菜色,他冷飕飕地看了眼蘇合。

蘇合眼觀鼻鼻觀心,自認已經毫無存在感幾乎跟牆壁融為一體了,思考一下,覺得自己練得還不錯,于是毫無表示。

于是岳大爺就不高興了,飯碗一放,不吃了。

蘇合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是該本着醫者仁心,勸病人吃幾口,還是兢兢業業地繼續練斂息之術,免得又被嫌棄榆木疙瘩。

只猶豫了幾息時間,就被岳清歌抓着領子扔了出去。

蘇合反思了半天,沒想明白自己到底哪裏練的不好。直到十七面無表情地跟她說:“主上說那幾道菜吃膩了。”

“……”人長嘴難道不是為了交流嗎?而且菜吃膩了也該找廚子啊!蘇合無奈,任勞任怨地連夜寫了幾道藥膳方子交給十七。

又一日,紮針的時候岳清歌剛塗過祛疤的藥膏,蘇合紮完針為了避免他受風,順手給他搭上薄被,忽然就見岳大爺不悅地看了她一眼,皺了皺眉。

蘇合連忙解釋,“雖然最近天氣暖和了,但紮針之後容易受風,蓋上比較好。”

岳大爺冷哼一聲,拿薄被擦了下身上的藥膏,嫌惡地扔在了地上。

“藥膏沾到被子上了麽?”蘇合試探地猜測,小心觀察岳大爺的表情,趕緊又拿了個薄被蓋在岳大爺身上。

然而岳大爺依然沒能龍心大悅,不太滿意地樣子。

蘇合為了自己接下來能好好練功,想了半天,靈光一閃,說:“我想想辦法明天就把藥膏做的清爽些,岳大哥你今天忍耐一下。”

好吧,終于順利過關,蘇合簡直心累。

到喝藥的時候,發現岳大爺又在挑剔蜜餞的口味時,蘇合真是快暴走了。……之前不吃蜜餞也沒那麽多事!現在倒是非要吃不可了?大男人挑剔什麽口味。

最讨厭的是岳大爺不知道什麽毛病,總是什麽都不說,非要她自己去猜。

蘇合從沒見過這麽麻煩的病人,奈何人家雪中送炭教她暗殺之術,她心裏正充滿了感激,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像對待當初在枯榮谷裏富貴人家生病的五六歲的嬌小姐一般,噓寒問暖,照顧周全。

不過蘇合的殺人之術倒是進步十分迅速,斂息術學的差不多了,輕功也提高了不少。出招雖然還做不到簡單高效針對對手的破綻,但至少速度快了許多。

殺人之術更确切的說是一種技巧,想要大成依然需要很多年的錘煉,但短時間內給人帶來的進步卻也極為可觀。

不過蘇合有很大的一個問題,她從未殺過人。這樣的人突然面對暗金堂的時候,即使她努力說服自己,出手也不可能幹脆利落。

岳清歌自然也看出了這個問題。

他們這些人出手是沒有殺氣的,但那是一種視人命為草芥的漠然,而蘇合出手沒殺氣,那是真的沒殺氣。

于是有一天晚上蘇合練完功,結束了一天的學習打算回去睡覺的時候,忽然見岳清歌換下了平日裏穿的寬袍大袖,一身勁裝要出門的樣子。

“去換衣服,跟我出門一趟。”

“這麽晚了去哪兒?”

岳清歌沒說,蘇合也習慣了岳清歌不好好說話的壞習慣,默默地拿了岳清歌準備的夜行衣去換了。

跟岳清歌一起出了莊子,蘇合偷偷打量周圍環境,發現自己猜測不錯,此地确實是在梅林旁邊。如今梅花已謝,封凍的湖水也已經融化,有幾棵早開的桃樹,在夜色裏發出暗香。

岳清歌沿着湖岸一路往東走了半個時辰。他輕功極好,蘇合靠他拉着借力才勉強跟得上他。這半個時辰的功夫,已經跑到了金陵城外。

城門已閉,岳清歌默不作聲地拉着蘇合從城樓上翻了過去,一路穿街走巷,進了一家極為豪華的府邸。

蘇合還在想着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跟杜飛白見一面報個平安,忽然見岳清歌回頭,月色下眼神裏帶着絲看好戲的戲谑,說:“今天帶你來殺人。”

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神色中完全是不把人命當回事的漠然。

“什麽?”蘇合幾乎覺得自己聽錯了。

“貪官,給你練練手。不然你以為你遇到暗金堂的人下得了手?”

岳清歌難得為人着想一次,遷就名門正派子弟毫無意義的正義感,然而蘇合既沒被貪官污吏欺壓過,也沒見過因貪官污吏導致的民間疾苦,對方“貪官”的身份,并沒讓她感覺好上一點。

“我……這也太……”蘇合實在接受不了“練習”殺人這種情況。

岳清歌譏諷地看了她一眼,“既然這樣,還說什麽救你師父。”

救師父跟殺一個毫無關系的人有什麽必然的聯系嗎?蘇合也明白就她這情況,驟然遇上暗金堂的人,就算武功不輸于對方,也下不去殺手,可是這樣練習殺人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蘇合還在猶豫,卻發現腳下這宅子似乎熱鬧的有點不太正常,隐約還有微弱的慘叫聲。

若是……若是正遇到這貪官做壞事,她努力努力也算是替天行道。

蘇合揭開瓦片觀察了一陣子,卻發現似乎是西廂房有人在生孩子。那胖胖的貪官熱鍋螞蟻一樣在廳中轉來轉去,急的一頭的汗。

蘇合知道自己今晚是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的。

正打算跟岳清歌說,忽然聽下面的對話,似乎那貪官夫人是難産,已經生了一天一夜了還生不下來。

西廂房漸漸沒什麽聲音了,似乎産婦已經連叫的力氣都沒了。

聽那接生婆忙亂地喊着:“不好了,見紅了,見大紅了。”

蘇合實在是忍不下去了,從房頂上跳了下去。

岳清歌還以為這姑娘終于想明白了,出手殺人,一眨眼,卻見她踹翻了驚慌失措攔路的丫鬟婆子,闖入了西廂的産房。

下面那些人大呼小叫地往産房闖,被她一一踹了出來,順手把貪官拴在了産房的床柱上,威脅家丁,“誰趕闖進來,我就殺了他。”

家丁投鼠忌器,不敢再往裏進,連忙去報官。貪官呼天搶地地抱着床柱哭求,連産婦都打起最後的精神吓的瑟瑟發抖。

蘇合卻拿出銀針,手腳極快地給産婦紮了幾針,然後鎮定地說:“我來幫你接生,用力!”

“……”第一次見這麽闖入人家家裏強行給人接生的,岳清歌也算是活久見了。

蘇合出手,很快幫那瀕死的産婦接生了,又止了血,母子平安。

外面官兵圍了一圈,她臨走還不忘順便威脅那貪官,“我早聽聞你貪贓枉法,今日本是來取你狗命,看在你老婆孩子份上暫且饒過你,今後你若再貪贓枉法,我定不會放過你。”

貪官坐在地上抱着剛出生的孩子,簡直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蘇合功成身退,出了房門卻被官兵圍堵。有岳清歌在,她卻是不怕的。

然而……她好不容易突破重圍躍上房頂,發現岳清歌丢下她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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