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1)
“換一首音樂吧!我怎麽好像才發現原來一直在單曲循環啊?”
“其實他們需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啊。存在的時候讓人感覺不到它存在着,不存在了,就會感覺到自己像被扒了衣服暴露在空氣裏一樣地不自在不是嗎?”他朝裏背着吧臺,雙手撐在桌面上,側過頭跟面向着消費區的她講話。
“嗯,這比喻還不算太粗魯!”她看着不時将目光瞟往這邊的那個中德混血的男生。
胸腔倏然一陣向內縮緊,她迅疾轉移視線,微微低頭閉上雙眼,舌尖剔向咬合的牙齒。祁安覺得自己并不是很想在Schiling,她的這位朋友面前掉眼淚。那些與他無關的更加私密的情緒,她并不想強加在他看似淡然的心境之上。
“這是什麽?我好像有在什麽地方聽過。”她很快地重新平靜下來。
“Cheryl Gunn的《Legend》,也可算是有頗有年頭的新世紀了。”
“這裏面溫柔的長笛,其實最容易戳上人的痛處……挺喜歡它的鋼琴的,像完全不受幹擾一樣,自顧自地往前走,照着自己的旋律。”
她盯着一個方向,木了神情,好像那些話是自動從她口中跑出來的。在他看着她的側臉的時間裏,她的睫毛一眨未眨。他順着她的視線,轉過身去,像她一樣面對着咖啡座,看向那個此刻正在啪啪敲着電腦鍵盤的男生。他回看向身旁若有所思的祁安,若有所思。
兩個人像是安靜地視察着咖啡座區裏的一切情況,也許內心裏,各自均洶湧澎湃着。暗黃的光線朦朦胧胧,音樂與之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起。也許在每個人的心裏,都變幻着各自的形狀。
“要聽你最愛的《未了》嗎?我可以用它的單曲循環賄賂你嗎?”他問她。
“哈哈,抱歉,我好像還沒有找到最愛。”她的反應及時,好像從未神游過他而遠去。“有很多很愛的音樂,但其實并不能準确地說出最愛的是什麽。”
“其實每個人,每一個人,everyone,都是被罪怪的西西弗斯……”她接着對他說,更像是自言自語。
“然而,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那麽一塊石頭和那麽一座山啊……”他也像是只說給自己聽一般,并且思考着再找一些論據将自己反駁掉。
“Schiling,換一首吧,再循環下去,我的大眼睛都快要流血了。”她說着,笑起來,像是默認他的自言自語,卻并不想将神話傳說深辯下去。
“好,你點歌,我為你廣播!”他像是成功被她從疑難的深淵裏解救了出來一般,言語間都是開朗的雀躍。
“那,我點,那首,幾年前你最喜歡聽的那首,法語歌!”
“叫什麽?”
“哎呀,法語又不是我的語言,據翻譯就是……呃,對了,《餘生的第一天》,有一部同名電影的那首!”
“《Le Premier Jour Du Reste De Ta Vie》?”他像講自己的母語一樣,第二外語像夜間昙花從他口中快速綻開來。
“是!”她長長地吸入一口空氣,用法語回答他,同時一臉認真地向他重重點頭。
他莞爾而笑,轉身去一長排光盤中尋找。
“那首現在也還是很喜歡的。雖然現在可選擇的越來越多,喜歡的也越來越多,可曾經愛過的似乎永遠都是經典。”
“在不斷變化的當下,總得有些什麽保持不變的。”
聽着仍在咖吧飄蕩的《Legend》,她把他為自己搬進來的藤椅端出吧臺放到原處。那張桌子的另一張椅子上,坐着一個青年,面前的桌面上攤着翻過了一半有多的大部頭,旁邊放着的是從其他地方買來的喝了一半有多的飲料。深埋進書頁的注意力被她驚醒,似有些驚愕又有些難為情地擡起頭來,在她轉移視線之前又匆忙埋下臉去,重新開始投入的注意力都有些不自然起來。他整個人只接觸了藤椅的一小部分,大部分的面積被他鼓脹的背包占據着。桌腳旁靠着書店的周邊牛皮紙袋子,裏面高高地聳立着似被反複翻過多次的書本。那不應該是剛從書局裏售出的新書,而他手中正在翻閱的書倒是新的。這一切,均在她的一顧之間。
他已經在吧臺內放起了新音樂。在它從已經單曲循環了好幾個小時的《Legend》向《Le Premier Jour Du Reste De Ta Vie》轉換的那一刻,她看向座區中的衆人的反應。大部分人擡起頭來,變幻着臉上的神情,看向某處空中或某個定點,好像看見某樣似曾相識,或是遇上了某種片刻間的感動,又或是在将什麽東西尋覓。他們用額頭,用下巴,用手指,用腳尖,用鞋跟,跟着音樂模仿着節拍。失望欣喜兼而有之,然而不管怎樣也會有人對它的改變無動于衷。
走進吧臺之前,她的視線和那個中德混血男生的視線相遇在一起,她率先朝他微笑。
“你有什麽需要收拾的嗎?我們去吃下午茶,把晚餐一起吃掉也可以。”他看她走進來,對她說道。
“沒錢沒錢沒錢了啦……”
“管你是真的假的,我給你接風洗塵,為了感謝你幾年難得一趟的微服私訪!”他一臉正經地說,拿着手機又似正要準備打些什麽電話。
“難道你不想讓我好好聽聽這首歌嗎?”
“吃飽喝好,這是餘生的第一天裏最重要的事情啦!”
“Schiling,講真的,什麽都不要因為我而變得麻煩起來,下午茶晚餐什麽的,對我來說太無所謂了,你可以不去多管圖書,不過你可有責任照顧好你咖吧裏的顧客朋友們哦。我很想在這兒睡一會兒可以嗎?是很久沒有閉眼休息了。”
“睡?那去我公寓裏吧,你知道,老地方,很近的,沙發和床,随你躺,要是你喜歡,地板我也不反對。冰箱裏也應該有你願意吃一吃的。”
“太麻煩了,不想去做。”她說着,去裏邊的櫃臺上拿來電腦包和帆布袋。“就讓我呆在這兒吧,還想蹭你家書看呢。”
“那好吧。”他握着手機,用深邃的眼神看着她。“你可以把你的東西就放在這裏的嘛!”
“嘿,就像穿衣服一樣,這些東西喜歡随身攜帶着,習慣了。”
“果然,你比傳說還要神秘!”
“……”祁安略一沉默,轉而又說,“也許也要令有心人感到憂傷是嗎?因為容易麻木得乏味而無聊。”
他對她的評價不予評價。看着她提着電腦包和帆布袋往咖啡吧座區走。
像應該向他消費些什麽,才有權利和自由成為這裏的客人的其他人一樣,祁安把電腦包和袋子放在一張靠牆又邊緣的雙人座桌邊藤椅上,同那個青年一樣,好像只坐住藤椅上的一條線。從袋子中拿《Tender In The Night》時,看到已經看完的《遠方的鼓聲》和《無比蕪雜的心緒》,好似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把它們和在西湖買來的工藝品寄回祁連山的家裏。翻開英文小說,把僞裝起來的書簽插到靠後的書頁中,再回到上回閱讀處。
“美麗的女士,您的玫瑰花茶!”
“謝謝你!”她驚訝他不是端上一杯牛奶或咖啡來。
“不要太誇張啦,我們這裏有一個常客也是玫瑰花茶愛好者,每次就喝這一種,所以這裏就又增加了一種茶飲了。”
“哇哦,真的!”
“不過Ann,你還是要注意點喝,缺鐵性貧血的人不适喝濃茶。”
“嗯,我知道的。”
“你看什麽書?”他問。
她并不回答他,抽出書中夾着的書簽,把書拿起來給他看。
“菲茨傑拉德。看過他的原版《了不起的蓋茨比》。”他試翻了幾頁。
她不語,看着他遞書回來的動作,閉合的雙唇向兩方拉開含着笑意的弧線。
她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在經過那個未在此消費卻已經坐了好久的男青年時,他的腳步有那麽幾秒的停頓,最終卻是徑直走進了吧臺。
又把厚重的書簽夾到上回閱讀過的地方,她将書本阖起,放在裏邊,不再看書。玫瑰花茶很燙,潤濕舌尖,咪下一小口。将頭上棒球帽的帽檐轉到後面,解下圍巾,攤在桌面上,右手手指壓着書面,側臉枕上手臂,準備趴着小睡。又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她擡起頭來,繞開一個個擋住視線的正面和背影,她看到那個中德混血男生仍然坐在那裏。四人座的位置上只有他一人,他被三三兩兩的團體環繞在一個中點。豎起的電腦屏幕擋去了他的鼻子和下巴,只露出傾注了一些什麽的雙眼,而她的朋友也打開了他一直待續的閱讀。
收回視線,看到腳邊的牆壁上有電源插頭,又從電腦包裏拿出充電器為手機充電。
再次閉上眼睛,雙眼眼皮上的焦灼感像給眼睛又鋪上了一層又厚又重的眼皮,似欲将她雙眼燒焦的侵略氣焰,從她頭部蔓延開來,将她身上剩餘的精力肆虐殆盡。她感覺自己全身都已被這種從眼部開始擴張的感受馴服得服服貼貼,旁邊任何的風吹草動,她已沒有去一看究竟的欲望或念頭。就像那些說着太陽底下早無新鮮事的人,無論何種形式的荒誕怪異對她來說,都已經不足為奇,不用額手稱慶,也不至于瞪目啞然。
眼淚從緊閉的眼角裏溢出,越過山根,融入發根,融入圍巾。那不是來自一顆多愁善感的心,那是眼周的焦灼感将來自體內的濕氣提煉。又或許,那是出于心裏某種不堪于向侵略妥協的力量的抗争。她曾經在自己的文章裏寫道:有時候,一些哭泣并非莫名其妙,而是源于一種潛在的自我覺知,一種不被表層的顯意識辨認的深度自我覺醒,那種對于無力改變現狀的無奈,以液體的形式釋放出來……
她曾經對他說,表面上的開朗活潑并不是我的常态,看似不輕易驚訝的沉靜才是,縱使害怕卻也始終追尋,你能接受這樣一個朋友嗎?
他回答她說,我想,能夠靜靜談心的朋友會是我畢生的追求。終極真理在寧靜悲傷時被發掘,興奮時的感悟多半是繞進世俗裏的歡樂餘燼。
她說,Don’t judge,他們以心理學為權威,最可怕的是終将普及成另一套世俗的所謂的生活哲學觀點,所以我傾向于不将它們以結論的形式說出。
他說,願他和她之間不會因為互相看不慣,或因時間和空間的距離,而被所謂的友情這個東西隔離開。
她回應他說,如果生命的時間允許的話,她和他可以是一輩子的朋友。
她說,我發現你異乎其他男人的一些自制性習慣,幾乎是自然而然的禁欲式的。
他曾經告訴她,他是一個同性戀患者。
她跟他說,愛戀不可以被冠上疾病的标簽。愛情應該是一個人的生命經歷所必要的,不論怎樣的兩個人以怎樣的形式結合在一起。人類的情感若是必需要進行定義的話,人人都應該擁有或經歷過愛情。
他半笑着對她說,看來,你是一個為愛情而活、愛情至上的人。
她說,親情縱使無私,依然處在輩分或血緣的管教之下;友情易泛濫或幹涸而難泾渭分明,河裏也難免會有沙質的沉積;愛情,它從不是征服或占有,也不是同情或施舍,也不該在情感體系中被弱化為可有可無的生活調味劑。那裏的愛,視愛人為有着自我靈魂的獨立個體,必須伴随着憐憫和疼惜,愛情裏的疼惜和憐憫是相互的。那裏蘊含對愛人最大限度的無條件的包容和理解,它使愛人內心趨于坦白面對自我的柔軟而剛強,無懼無詫于現世中面臨的一切。愛情可以補救其它任何情感情緒的不足。
他說,你說的愛情,是一種在狹隘範圍內的,比如說兩個人之間的愛嗎?
她說,人間的愛,若要細分,愛、愛情、愛之情,在我看來都是不一樣的。人是無法做到博愛的,善意不該源自同情與可憐,而應出自分享的心理。同情與可憐是将自己置于優越地位的層次級別上,不管往上往下,都是一種不平等。而只有出于分享的心理,才不至于受者有受人施舍之恩惠的心理負擔,或感覺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在我看來,同情可憐與憐憫也是不一樣的。憐憫,會有內在的心靈靈魂于無言間的默默溝通,所以憐憫之心是不喧嚣的,沒有渴望衆人皆知的展示或宣告,像是感受到了那雙操弄着自己的也在他背後的無形命運之手。而愛情之疼惜,不僅是對于愛人的優異品質和才幹。那些衆人所謂的好的壞的,那些刻意或無奈的經歷體驗,感悟到這些種種烙刻在愛人身上的印記,都像是早就注定好的一樣無法避免的,而他只有将那麽一個人予以珍愛,他明白兩人的相遇就像是命運的安排。兩人之間的愛情是無法被第三者分享的,所以它看似狹隘的人間之愛。然而,它彌補其它情感的缺失,它能以最親密的身體和靈魂形式将兩者相連。而由此淬煉的心是寬容的善的,看見一切人事物之間的差異,一顆感懷的心覺知萬事萬物皆有其苦,因而願意盡可能地去分享自己的快樂,也尊重他人的快樂。其它情感不完善有裂縫的人,會是愛情中的最大受益者。
他說,我都快要被你繞進去了。
她說,其實我的意思就是,對愛人情人的愛,該是發于憐憫和疼惜的,而對他人的愛,該是出于分享的。
他說,沒有什麽愛是無條件的,不是出于有別于占有的歸屬,就是由于自以為是的看見。所以人類究其本質,是不平等的,也是殘缺的,不僅僅是患病的人。
她說,也許一個人要瘋掉,才能真正成為博愛之人,才能成為勝者……
他說,你看似矜持的外表下,燃燒的是一顆熾熱的浪漫之心。
她說,我的生活方式看起來是脫離現實而不理性的,對有些時間距離的前景的感知近乎渾渾噩噩,卻清楚當下每一件自己正在執行的事情,包括每一段看似純粹虛度光陰的漫步。
他說,我以為你冷淡地旁觀着自己東奔西走,擔心你最終會謀殺掉,你對自己的生命的熱忱和感性。
她說,經歷和體驗本身就是一種感性的內在表達,身體形式表現着我的靜默,熱鬧才來自于我對外界的觀察感知和思考。
他說,你對思考的追求,類似于一種對于痛苦的嗜好。你是一個浪漫的理想主義者,卻生在現實主義者的世界裏。
她說,If you knew what I knew,you wouldn't say what you said。人難以從單一的生命狀态中感受生命的真谛。所謂的現實,不過是對在生活中遭受的一連串挫折後産生的失望憤慨或瀕臨絕望等一系列自信心和自我認可的世界受到挑戰的情緒反應。
他說,你知道冬天夜裏的溫度究竟有多冷嗎?
她說,在萬籁俱寂處,萬物寡言時,人會失去思考的能力,直至成為冷的一部分,也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冷。
他說,你的沉默散發灼人的力量。
她說,人生的困境在于經歷各種情感,而痛苦在于各種情感的變異,幸福亦自這些情感中取得。幸福分離自痛苦之網,它是痛苦的漏網之魚。
他說,你為什麽哭了?
她說,哈哈,越是美的,越是容易令人哭泣,給感動的。不是了啦,我哭是因為我發現這首歌曲其實不太搞笑。
他說,雲層離月亮越來越遠了,逐漸失去了閃亮光澤,一架渺小的飛機穿透雲層,暴在月亮面前,像蛋黃裏游移着一粒黑芝麻,星星在離月亮較遠的地方彙聚起螢火蟲的光亮……
她說,那是死去的人在将自己燃燒。
他說,一曲,一書,一茶,一人,一眼前景,就能讓你感傷嗎?可是這樣純真的笑容,是與天地融為一體才能有的質地,我覺得書裏的這句話很适合形容你。
她說,你知道,你把我捧到外太空了嗎?可是很多時候,就是恰恰缺少那麽一個人的。
他說,你讓我感覺,你才是你走過的這個城市的擁有者,你使你的慵懶閑散彌漫進這整個城市快節奏的氛圍,好像作為一個主人在觀看那些怯怯地倉促來去的過客。
她說,這裏的每個人都與他人有着某種聯結,沒有人能夠置身事外的。而我看到的只不過是某一小片的表面,從未深入過,也從不曾擁有過。
他說,你獲得的對自己生活的檢驗,卻似在驗證着他們所擁有的一切,不過是身外之物。
她說,然而,對他們而言,那也許就是必需的。我們會這樣,是因為無法真正地感同身受。
他說,所以,你說的愛,愛情,愛之情,只能在理想世界中實現了?
她說,所以,你不能放棄對你的愛情的追求,用那顆渴望愛的心,對愛的憧憬,愛之情。你們一定會互相出現在對方的面前的。
他說,呵呵,真玄乎。
她說,My heart will be here to stay right by your side always。
他說,我們也都喜愛那些充滿愛意與寬憫之心的流行音樂。
她說,我不希望,你把我作為好哥兒們來看待,也不要說是什麽紅顏知己,你要承認我的性別上的不同。我就是你朋友中的的一個女性朋友,雖然不常在你生活中出沒,可是我希望你的心能夠感知到,你還有一個叫作Ann的異性朋友,永遠地支持你,并且作為朋友去愛你。
他說,有些事情真的很奇妙,我們因蘇打綠的音樂而成為朋友,我們都很愛他們的《故事》。現在,我們聽着你的意大利語,我的法語,然後不用去忍耐對方地聽着英語,用我們最根本的漢語交談着……
她說,而且,我們好像都喜歡聽這些已經有好幾十年歷史了的老歌,它們也許都已經被它們的本國人民遺忘了。我們用傾聽的方式為它們,紀念。
他說,這也是我們在語言之外的另一個共同點。可是你和我不同。我從法國回來,做着有時候連自己都感到惡心的法語翻譯,固守在這一個城市裏。現在,書店裏的咖吧是我的“故事”唯一願意勉強展開的地方。而你,你有母語般的意大利語能力,卻僅用于滿足個人的喜好,你一人年複一年地在全國各地輾轉,這是我無法想象的。在中國,你再也沒有想去的地方的時候,你是不是會把你的“故事”帶去意大利呢還是其他別處?我只是喜歡去閱讀,你卻是還着手于創作。我賣書,你買書。雖然有着很多共同點,我們好像站在一條晨昏線的兩端,我們之間有很大的反差。
她說,呵,也許,我們還是那種他們都認為像的人。我是多麽地感謝蘇打綠把我們連在一起,然而我們的“故事”是不一樣的,不僅在內容形式。那首《故事》的靈性就在于,我們都有有着自己的個性人格的故事,卻也都能有着無雨無晴忘言忘我的美好。有時候,我覺得自己能夠平安無虞地各地行走,一定是有人在原地代我受靜坐之苦。我能講被視為稀有語種的意大利語如說普通話,也一定有人需要執着地盡其一生的精力。也許我們做着很多相反的事情,在深處的本質上卻是有相通之處的。我雖然愛意大利語,愛意大利建築,可我從沒想過要去意大利。我最喜愛的國家,是英國。我喜愛那裏難得的陽光,那裏的天氣能使我保持頭腦清醒。哈,就像你說的,我就像染上了痛苦的嗜好一樣追求着胡思亂想。但是,我也沒有期待着去居住她。
他說,哈,你喜愛英國,是不是也因為,對她的近乎粗茶淡飯的傳統飲食有一種自虐式的偏愛呢?
她說,哈哈,這都被你發現了,愛聽《故事》的人果然洞察力不一般。不過,我還從沒嘗過排個八百米的長隊才買到的三明治的滋味。
他說,不管是現實的還是虛構的,也許甚至是你心裏不曾出口落筆的,都有一種令人迷戀的神秘魔力,卻近乎告白地坦然。那種保持了一些距離的優雅,也讓人感覺親近。在剛認識你時,我就因為好奇看了你的一些文章,卻在微博上也搜不到任何你個人的實時信息。這讓我感覺,其實你在虛拟世界中是拒人于千裏之外,或許其實你是不參與虛拟世界的。
她說,怎麽感覺你好像在念一段刻意恭維的書評呢?
他說,現實中,你在尋找的,是自定義的愛情呢,還是幸福呢?
她說,不知道。都不是……比起自己去擁有,也許我更傾向于去看見。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尋找什麽。不知道……
他說,你要小心,對世俗的幸福沒有多少向往,然而沾染了俗世氣息的落入人間的聖者也終将被同化為凡人。但是,你在現實中不參與大衆的虛拟世界,卻又在無形中把自己關進了另外一個虛拟世界裏。
她說,哈,你是說自己還蘸着鹽,卻教別人怎麽去栽菜的意思嗎?
他說,這句話該怎麽用普通話解釋呢?
她說,這句話用溫州方言之外的語言,就失去了它原有的韻味。它哲理而回味無窮!其實,我一直認為由于語境意義,翻譯過後的語言文字已經不能百分之百地原汁原味重現了,所以也幾乎懶惰得不願意去參與負起那些責任,還好也并不缺我一個。
他說,如前面所說,也是相通的。那麽,我們今晚到底都聊了什麽呢?是否會因為你那另一門外語般的方言,而讓我無法準确拾起掉落在地的你頭上的玫瑰花環呢?
她說,愛情,非嚴謹套用成語,我們談情,說愛。我們有與生俱來的去感受認識愛人的能力,不論将會以怎樣的形式相逢。在彼此未來前,我們都在于日常的瑣碎中向彼此靠近。
他說,真想把我們之間的交談匿名放到網上。
她說,不需要,誤解和理解都有自己合理的存在。然而這些對我來說全都無所謂。
他說,到底是怎樣的生命形式,對生命存在的感知,最顯高貴而真實?
她說,我想我開始喜歡法語了。因為這首,呃,Le Premier Jour Du Reste De Ta Vie……
他說,有時候,只要聽見一個人的聲音,就能肯定他的一切……
她說,有時候,在人群中撞見之後,會像思念最親密的愛人一樣,對一個只有一眼之緣的陌生人念念不忘……
他說,那麽,看一張完全陌生的人的照片,卻近乎悲恸地哭泣又開心地大笑起來,這是為什麽呢?
她說,那麽,他一定是看進了那照片中人的眼睛裏,看得很深,仿佛已經深入了那照片中人的靈魂,并且,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所有動作沉思都在沉默中進行……
他說,靈魂永遠是個深邃而難解的命題。
她說,所以,我們永遠都不能夠完全地了解一個人,如果一個人有靈魂。一種緣,終歸是。
他說,明天天亮後,你會不會突然就出發去了哪一個城市?
她說,我也還不知道,也許火車站會告訴我答案。
他說,你就像一只無頭蒼蠅,在地理上茫無目的。
她說,也許每一個撞上的地方都是正确的。
他說,如果撞上粘性超強的蜘蛛網呢?
她說,那麽就讓那裏作為我的終點吧。
他說,你如此經歷着千辛萬苦向他跋涉,他能夠感覺得到嗎?
她說,也許,每一種辛苦,都是其他人永遠無法了解體會的幸福呢。這無法代為想象,即使經歷完全一樣的事情,感受也會有不同。
他說,不管你多麽像熱愛你的幸福一樣變态地愛着你經歷的種種辛苦,還請偏心的你多為你精神思想之外的身體想想,至少不要虐待,不要幹擾它的造血和排毒!
她說,這是你幹翻譯的痛苦領悟嗎?
他說,你是哪只眼睛看見我的皮膚很差的?誇誇吹彈可破也不為過的好嗎?我的身體可是完全适應差距很大的兩個不同時區的。你知道嗎,這就是混血的強大基因呀!
她說,那,我的身體還完全地适應白天黑夜兩個相差很大的有色時空呢!
他說,為什麽要拒絕光明去投身黑暗?
她說,并非拒絕,而是帶着內在的也許自以為是的光明,讓自己走進黑暗裏。黑暗中有光明時所沒有的東西。其實,我想,只有适應了黑暗,才能更加自如地自處于黑暗之中。因為有時候,不得不,也并不是在心裏有一盞所謂的明燈。
他說,有很多人在黑暗中沉沉睡去,醒來時已是光明之時,所以也不用去慶幸自己從來沒有經歷過黑暗。
她說,即使不自知,每個人還是會不可拒絕地跌進黑暗裏。我發現,做過的幾乎所有的夢境都是沒有天空的。如果有,那也不是藍色或白色,它呈現為一種無法确切描述的模糊。所以大多數時候去回憶時,以為是自己的雙眼變得模糊,有着這種心理,才又想起夢中的自己在那樣的場景下,也是會使勁地擦自己的眼睛的。
他說,這也是一種被環境所蒙蔽的,而後懷疑自我的假象……
她說,他以為高尚的人和他以為混蛋的人在一起,到底是誰影響誰?這其中本就有太多的責難,也實在不可一一追根溯源,也許刮開才發現都是一片片大同小異的有着利刃的尖刀……
他說,開始的“他以為”就是容易迷惑人的,是他人給貼上的品質标簽。
她說,在人的關系社會裏,幾乎所有人都是互相待價而沽的,程度不一而已。
他說,人切切實實地沒有獨自存活的能力。
她說,我對人類的動物性的兇殘已經沒有畏懼,甚至有些不以為意,卻會偶爾怯于那些臆想中的虛無缥缈之物。
他說,你說的這句話真是讓我震驚!我卻感到很抱歉。
她說,我預感自己并不會長壽,即便不會終生安然無虞,卻也無所畏懼……
他說,我一直以為自殺是一種最有勇氣的行為,因為自殺時面臨的死亡恐懼是巨大的,是比生之遭受磨難更令人膽戰心驚的,裏面會有過程中對痛苦的源源不絕的設想。
她說,嗯,生活中的大磨難多半是不可預見的,遇上之後還會有關于解決方案的設想和希望,而自殺時需面對的就在一念之間。可是,或許,有一種絕望是足以克服恐懼的,就像在恐懼之時瞬間爆發的憤怒……
他說,你,向你沒有目的的目的地義無反顧地貿然前往,難道不是一種自殺行為嗎?只是也許你,是,已經不會去害怕生命的喪失。
她說,哈,你的生氣太可愛。你知道如果那樣說的話,那我遭遇的會是他殺比較正确。
他說,你真是天生的自虐狂嗎?而我卻這樣愛你!可是,Ann,你該知道,個人的靈魂與肉體,或說精神與生命,它們之間也是該有一個平衡的。若你過于傾向于靈魂精神,它們也是無法在不對等的肉體生命裏久駐的,不是僅僅情緒能致病肉體的。
她說,No worries,我早有足夠的生活經歷把我自己照顧好。我可以随處飄零,卻又無處可去,我的靈魂一半在我的身體裏,一半在他處……
他說,如果你的心開始勸你把腳步停下,若你認為我是你的那個還算可以談心的朋友,你一定要讓我知曉。不管有我沒我,上海随時都很歡迎你。下次你來,你可以不經過我的允許偷偷藏進我的公寓,并且無條件地原諒你偷吃我冰箱裏的東西。在看不清彼此臉上的皮膚是不是還不錯的夜裏,你喝你的玫瑰花茶,我喝我的玫瑰紅葡萄酒,一塊兒聽過時的流行音樂,看上海的魔幻夜景,百無禁忌地聊他天方夜譚。
她說,這一刻我想哭。我的心按捺不住地想要離開,而我的身體卻被你屋裏的蜜糖黏住了該啓程的腳步。
他說,那你的眼淚背叛了你的心,而那是你的潛意識!
她說,說心裏話,Schiling,如果下次我來,其實我最想看到的,是你已經擁有屬于的愛情。你知道呀,我傾向于去看見。
他說,你這樣說話,讓我以為,我下次再見到你至少得是在七年之後。
她說,有時候,那愛可以來得很突然,也許就在你站在天空底下看着地面的眨眼之間。
他說,你不要教我怎麽去做,你這個至今也還蘸着鹽的單身姑娘!
她說,是的呀,從揭開遮擋你私人小太陽的幕布到現在,我可是從沒有想過去唠叨你該怎麽做啊。我從來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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