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你喜歡他(捉蟲) (1)
陶初剛到教室, 就被夏易藍和連臻臻給圍住了。
“陶初!”夏易藍把她按在座位上, 這麽久以來第一次這樣鄭重地叫了她的全名。
陶初不知道為什麽,身體不自禁地瑟縮了一下, 看着夏易藍這副皺着眉頭,故作嚴肅的模樣, 她有點心虛地小聲問,“怎, 怎麽了?”
或許是見到周圍有些同學的目光集中過來, 夏易藍清了清嗓子,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來,聲音也放小了許多, “你別給我裝蒜, 昨天晚上因為你,我都沒睡好覺!”
“我也是我也是!”連臻臻趴在陶初的課桌上,聽見夏易藍這麽說,她也連忙搭腔。
“……我怎麽了?”陶初的聲音越來越小。
“還你怎麽了?”夏易藍眯着眼睛,上下把陶初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她哼笑,“行啊陶初,自己偷偷交了男朋友也不告訴我?”
???
男,男朋友?
陶初瞪着眼睛, 腦海裏不由地浮現出今天清晨時分,那個穿着雪白襯衣,俯身擁抱她的少年。
“你喜歡的, 我也喜歡。”
他的聲音仿佛又在她的耳畔回蕩,如一抹灼燒跳動的火焰,燙得她內心翻滾,氣息微亂。
“不是……”她恍惚回神,說話也有點結結巴巴的,“他不是……”
“不是什麽不是?他都把你抱起來了!”
陶初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夏易藍打斷了。
這句話像是一下子勾起了連臻臻的回憶,她捧着自己的臉,一副星星眼的樣子,“你那會兒想摸人家的頭發,人家還把你抱起來,把頭湊到你手邊……啊啊啊!!”
那樣親昵讨好的動作,加上那樣一張世間難尋的盛世美顏,簡直是靈魂暴擊!
“……”陶初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出來。
她總不能告訴她們兩個,他是她從陶家村撿回來的一條龍吧?
那要怎麽解釋他的身份,她還沒有想到。
“反正不是男朋友……”陶初弱弱地解釋了一句,但總歸很蒼白就是了。
在夏易藍和連臻臻這裏,無論陶初怎麽解釋,都是無謂的狡辯。
于是這整整一天,她們兩個都圍在陶初身邊,叽叽喳喳地打聽陶初和那個美少年之間的“浪漫戀愛史”。
陶初連吃飯的時間都還是沒有逃過她們兩個的靈魂拷問,弄得她一整天都蔫噠噠的。
下午放學的時候,陶初先去超市買了菜,然後才回家。
等她提着一大袋東西打開門的時候,卻沒有看見沈玉致的身影。
陶初把東西放到廚房,然後走到沈玉致的房門前。
“阿致?”
她伸手敲了敲門。
裏面寂靜無聲,沒有一絲聲響傳來。
看來是真的不在。
陶初抿了一下嘴唇,從衣兜裏拿出手機,可手指在通訊錄劃了劃,她又按滅了手機屏幕。
她垂下眼簾,有點失落。
她根本聯系不到他。
電磁爐上是一鍋熱騰騰的火鍋,陶初把調好醬料的碗放在自己的面前,咬着筷子看着鍋裏翻騰的食物,總有點心不在焉。
夾了一塊牛肉燙熟,陶初放進碗裏蘸了蘸。
彼時,玄關處傳來密碼鎖被打開的聲音,她的手一顫,就被湊近嘴邊的肉燙了一下嘴唇。
她連忙放下筷子,走到沙發那邊的時候,正好看見沈玉致站在玄關裏換鞋。
“初初。”沈玉致換了鞋,走到她的面前。
陶初抿了一下唇,輕輕地應了一聲。
在沈玉致去洗手的時候,陶初坐在餐桌前,嘴裏咬着一塊肉,吃得很慢。
直到沈玉致走出來,陶初擡眼看見他,幾乎是什麽也來不及想,就叫了他一聲,“阿致。”
沈玉致适時看向她。
她站起來,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翻騰的火鍋,“你……要吃嗎?”
沈玉致的目光落在那沸水翻騰的鍋裏,他的眉頭皺了一下,然後誠實地搖了搖頭。
但陶初還是放下了筷子,踩着拖鞋噠噠噠地跑到他的面前,去拉他的手腕,把他拉到餐桌前,“阿致你嘗嘗嘛,很好吃的!”
“這可是我這輩子最喜歡的美食,沒有之一!”她驕傲地挺直腰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陶初并不是川蜀的人,但她自從兒時的時候,跟着爺爺奶奶去過一次川菜館之後,就再也放不下這種麻辣鮮香的味道。
尤其是在第一次吃過火鍋之後,她就愛上了。
可沈玉致看着眼前那一鍋紅紅的,翻滾的熱湯,他抿起薄唇,像是仍然覺得難以接受。
他從來都不吃凡人的食物。
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你不是說……”陶初咬了一下嘴唇,嗫喏半晌,才嘟囔出一句,“我喜歡的……你,你也喜歡麽?”
這一句話說出來,她的臉已經開始微微泛紅。
沈玉致的睫毛顫了一下,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女孩兒身上。
看着她微紅的臉頰,閃躲的目光,他的喉結動了一下。
最終,他還是輕輕點頭,說,“好。”
“我去給你拿碗!”陶初聽見他說好,她的那雙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然後轉身就往廚房跑。
沈玉致坐在陶初的對面,脊背僵硬,坐得直挺挺的。
但見她夾了一塊肉放進他面前的小碗裏,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動了動,最終還是拿起了放在他手邊的筷子,在她的目光注視下,夾起那塊肉,動作僵硬地喂進了嘴裏。
那是一種于他而言絕對陌生的味道。
是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味覺觸感。
辛辣中夾雜着微麻的味道,裹挾着食物的鮮香,在舌尖綻開。
沈玉致愣了一下,他微張着嘴巴,舌尖上像是被跳動的火焰灼燒過一樣。
他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就拿起旁邊的那杯水,一飲而盡。
陶初看見他被辣到的模樣,連忙又給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手邊,這會兒她已經有點不太好意思了,“阿致,要不你還是別吃了吧?”
誰知他放下水杯,那雙仿佛盈着淺淺水霧的眸子盯着鍋裏翻騰的紅湯看了好一會兒,他抿了一下唇瓣,似乎是在猶豫。
然後在陶初呆呆的目光注視下,他伸手夾了一筷,兩筷,三筷……
陶初一邊吃,一邊隔着缭繞的煙,偷偷瞧着他那張因為吃辣而微微泛紅的面龐,那雙染上一層水光的眼瞳,以及……他被辣到殷紅的唇。
胸腔裏的那顆心偷偷地跳得快了許多,她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怔怔地望着他,難掩心底那一點無法遮掩的悸動。
她到底……是怎麽了?
心底隐隐有了猜測,可她卻始終逃避着,不敢确定。
她到底在怕什麽?她也不知道。
忽然的靜默中,陶初幾次想要開口,問他今天去哪兒了,但是話到嘴邊,她又咽了下去。
她的眉頭皺了一下,有點懊惱。
“好香啊……”
彼時,一抹弱弱的聲音響起。
陶初驟然回神,擡眼就看見坐在自己對面的沈玉致已經放下了筷子,或許是被辛辣的味道刺激的,又或是被缭繞升騰的煙暈染的,此刻他的眼尾微紅,整張冷白的面容此刻微微泛着粉色,唇色如殷,比平日裏的他要更多了幾分驚豔灼人的風情。
他只輕輕擡手,一道淡金色的光芒流轉,如極細的繩索,轉眼就将一只毛茸茸的小東西帶到眼前,仍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
“哎喲……”那只小毛團趴在地上,揉了揉屁股,有點委屈地喊疼。
陶初一看,就知道這是上次她見過的那只小毛團。
她當時叫不上來名字,後來還特意上網查了,才知道他原來是一只小紫貂。
“殿下……”童安一看見坐在餐桌前,神情冷淡的沈玉致,就立刻打了個滾,翻身站起來,然後還恭恭敬敬的,像一個人似的行了禮。
“童安問殿下安。”
然後,他毛茸茸的耳朵抖了一下,偷瞥了一眼坐在沈玉致對面的陶初一眼,見她正望着他,他就對他也行了一個禮,“夫人好。”
???
什麽夫人??
陶初還沒說話呢,童安就已經開始瑟瑟發抖了,因為他看見沈玉致掌心裏散着微寒的霧氣的冰刺了。
“殿,殿下您別沖動……我我我只是一只弱小又可憐的貂貂啊。”他的耳朵都豎起來了。
沈玉致卻看也不看他一眼,轉而看向坐在對面的陶初,那雙眼裏終于有了幾分暖色,“初初,你想要圍巾嗎?”
啊??
陶初沒反應過來。
童安抖得更厲害了,他縮成一團,“殿下您別,別這樣啊,我還小……而且,夫,夫人她脖子看着還挺粗的,怕是尺寸不太合适呀!”
嗯??誰脖子粗??
陶初瞪圓了眼睛。
“殿下,請您息怒,我,我這次來,是我們南支少主的意思,他,他讓我給您帶一些話……”
童安說着,從自己随身攜帶的小包包裏掏出來一顆紫色的石頭。
他用爪子在石頭上擦了又擦,然後就有銀白的字跡從石頭裏湧出來,浮現在半空之中。
冗長的篆體字跡鋪散在半空之中,陶初一眼掃過去,一個認識的字都沒有。
而沈玉致只看了一眼,他唇畔勾起一抹極淺的笑,帶着幾分刺骨的寒涼。
都是一堆沒用的廢話。
他只一揮手,那一大段冗長的文字全都盡數消弭成煙,轉瞬化于虛無。
“殿下,少主現在還在國外,等他回來,他一定會來親自拜見您的!”童安的爪子裏握着那塊紫色的石頭,有點無措。
“他可以來,”沈玉致重新執起筷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底壓着一片戾氣,嘴唇未動,卻以入密傳音之術,将這樣一句話輕飄飄地送至童安的耳畔,“如果他想死的話。”
??
童安當時就吓軟了腿。
然而什麽也沒有聽到的陶初對這一切毫無所覺。
她咬着一塊魚豆腐,看見童安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蔫噠噠的樣子,她放下筷子,試探着問了一句,“你……要吃一點嗎?”
童安聞着這火鍋的香味,下意識地點頭,但是他擡眼看見坐在那兒的沈玉致,又猛地搖頭。
“不了不了!殿下,夫人我,我先走了!”
說完這句,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了。
開玩笑,他是那種敢和九天之境的太子殿下坐一桌兒吃飯的貂嗎?那必然不是啊!
就算火鍋再香,就算夫人長得再可愛,他也沒那膽子……
還不如他自己回去點個海底撈外賣呢!
童安溜得太快,陶初都來不及看清他的身影,他就已經消失了。
她再回頭時,就看見沈玉致咬了一口蔬菜,姿态不緊不慢,有一種說不出的優雅矜貴。
陶初閃了一下神。
沈玉致吃得并不多,畢竟他天生辟谷,不會饑餓。
但這是他第一次真正下口吃凡人的食物。
感覺……好像還不錯?
這頓飯吃完後,陶初在廚房裏把所有的碗筷洗好,出來時,從冰箱裏拿了一瓶酸奶。
她咬着吸管喝了兩口,然後走到自己的房間裏,拉開用來存放二胡的包包拉鏈,她稍微調試了一下,然後就拿着二胡走到了客廳裏。
彼時,沈玉致就坐在沙發上,手裏握着一個手機,和陶初是同款,只是顏色不同。
陶初一看見他手裏握着的手機,就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
她把二胡放在旁邊的沙發上,然後自己坐到了他的身邊,把自己的手機從衣兜裏掏出來,“阿致,你快給我存一下你的號碼!”
沈玉致任由她拿走自己的手機,看着她低着頭擺弄他的手機,他的眉眼間是最柔軟的顏色。
他忍不住微微低頭,離她更近一些。
可這樣的距離,于他而言,永遠不夠。
“你有微……”
信嗎?
這兩個字在她偏頭看向他時,驟然被壓在了嗓子裏。
而他的目光停在她櫻紅的唇,指節動了一下,他的氣息稍促。
他并不知道,此刻與他近在咫尺的這個女孩兒的那顆心,跳得有多快。
仿佛是夕陽黃昏最豔麗的那一抹晚霞染上了她的臉頰,一如昨夜她的慌忙後退,她此刻看起來仍然驚慌失措。
她往後挪了挪,退到了足夠安全的距離,可臉上發燙的溫度卻并沒有一絲消減。
咬着嘴唇,她埋着頭決定不問他了。
給他存好自己的號碼之後,她在他的手機裏翻了翻,見沒有微信這個軟件,就點開應用市場,幫他下載了一個。
下載好之後,她又幫他注冊了一個賬號,添加了她的微信。
然後她才把手機遞到他的面前,當着他的面,結結巴巴地解釋了一下這個軟件簡單的應用方法,然後就把手機塞到了他的手裏,坐到了另一個沙發上。
她拿起二胡,用布片小心地擦拭着,也沒敢看他。
“你會這個?”
直到她聽見沈玉致的聲音。
她下意識地擡眼,看見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裏的那把二胡上,就點了點頭。
“以前……爺爺教過我一些。”她小聲說。
“但我已經很久都沒有拉過了。”
她這話說起來,稍稍有些感嘆。
其實二胡對于陶初來說,從某種意義上,也是一個遺憾。
她的爺爺陶紹雲是一位大學教授,除了那些深奧的學術知識,他還會書法,會拉二胡,甚至還會唱一點京劇。
爺爺的二胡拉得很好。
陶初小時候沒少聽過。
她曾經跟着爺爺學過幾年的二胡,但後來,卻被她放棄了。
上小學的時候,陶初周圍的小朋友不是被父母送去學小提琴,就是被送去學鋼琴之類的課程,唯有她學的是二胡。
到現在,陶初都還是不明白。
為什麽那個時候,那些同學聽說她學的樂器是二胡,就開始笑她。
那樣的無端哂笑,那樣的無端輕視,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她将二胡收起來的那天,她記得爺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卻還是含着笑,摸了摸她的腦袋,“初初啊,別人的偏見,并不能成為你放棄的理由。”
那時候的她并不能體會他這句話裏的深意。
時隔多年,到今天,她才終于把這把爺爺親手做的二胡,拿出來。
“學校要辦藝術節了,我答應了易藍,給她做伴奏。”陶初一邊擦拭着二胡,一邊說。
夏易藍是學古典舞的,這一次學校的藝術節表演,她代表高二一班,有一個獨舞的表演。
因為她們是初中同學,夏易藍早就知道陶初學過二胡,就讓她替自己伴奏。
陶初沒有理由不答應。
因為之前的抑郁症,陶初有很長一段時間,變得恐懼人群,恐懼社交,甚至是恐懼與人對視,害怕別人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在陶初接受心理治療的同時,也是夏易藍一點點幫助她克服內心對于人群的恐懼,讓她變得開朗一些。
夏易藍對陶初的好,她一直都記在心裏。
“你要聽嗎?”陶初放下手裏的布巾,擡眼看向沈玉致,笑了一下,像是有點不太好意思,她抿了一下嘴唇,又說,“很久不拉了,我可能……拉得不太好。”
“我想聽。”沈玉致眼眉含笑,始終望着她。
一段簡單且稍顯生澀的旋律響起時,他的目光一直停在她的身上。
少女披散着烏黑的長發,襯得她那張小臉更加白皙,她稍稍擡眼,對上他的目光時,會很快地閃躲開,臉頰又浮現出淺淡的紅暈。
她在不安,在忐忑。
從她微顫的睫毛,就能看得出來。
可是這樣的她,看在他的眼裏,也還是那樣可愛。
他閉了閉眼,內心裏的某一寸仍然滾燙。
這一晚,陶初并不知道,在她睡着之後,她緊閉的房門被人打開,一抹修長的身影邁着輕緩的步子站在了她的床前。
睡夢裏她好像嗅到了一絲淺淡的香味,令她睡得更沉,更安穩。
身穿單薄的霜白長衫的少年俯下身,輕輕地吻着她的唇瓣,帶着他藏于心底六千年難言的情愫,随着他微燙的呼吸,揉碎在了她的唇齒之間。
這并不是一個足夠克制的吻。
但他,的确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初初……”他貼着她的唇瓣,輕輕呢喃她的名字。
所有的貪戀,所有的占有欲,在這一刻,在這樣濃黑的夜裏,再無遮掩。
第二天,陶初上課的時候,幾乎都在走神。
“初初!”下課的時候,夏易藍叫了她好幾聲,見她還是沒反應,就戳了一下她的腿。
陶初回過神,慌忙看向身邊的夏易藍。
“初初你今天怎麽總是心不在焉的啊?”夏易藍往陶初的嘴裏塞了一塊小餅幹。
她覺得今天的陶初實在是有點奇怪。
平時上課認認真真的學霸初今天就沒認真聽過講,上一節課被老師抽到,她連是哪一題都不知道,還是夏易藍小聲跟她說的。
陶初吃着餅幹,聽見夏易藍這麽問,她就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昨晚我沒睡好,有點困。”
“我看你這樣子不像是沒睡好。”前桌的連臻臻轉過來,趴在陶初的課桌上,笑嘻嘻地小聲說了一句,“你是想你男朋友了吧?”
說完也不待陶初說話,她就又自顧自地點了點頭,“理解理解,畢竟你男朋友那盛世美顏,能不時時刻刻放在心上嗎?”
她說完還沖陶初眨了眨眼睛。
“……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我說過很多次,你們誤會了。”陶初皺着眉,認認真真地解釋了一句。
夏易藍聽慣了陶初的反駁,本來她是沒放在心上的,只當陶初是害羞,但是見她這樣認認真真地解釋了好幾次,夏易藍就有點遲疑了,“真不是?”
連臻臻也望着她。
陶初點點頭,“真的不是。”
她下意識地揪着自己的校服衣擺,垂下了眼簾。
夏易藍眯了眯眼睛,把陶初所有的神情盡收眼底,她沉默了片刻,又問,“既然不是男朋友,那……總是你喜歡的人吧?”
一句“你喜歡的人”讓陶初脊背一僵。
喜歡……的人?她愣住了。
反應過來之後,陶初連忙搖頭,小聲否認,“不,不是……”
“不是?”連臻臻一手撐着自己的下巴,看着陶初,“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他總不能是你哥,你是叔,是你遠方親戚吧?”
陶初剛想點頭,就聽見夏易藍哼笑了一聲,“你家裏什麽狀況我可是清楚的哦,初初。”
“……”陶初語塞。
這時,夏易藍直接從陶初的課本下抽出那個翻開的草稿本,又重新放到她的眼前,“如果你不喜歡他,那你沒事兒寫他的名字幹什麽?”
在那一頁翻開的草稿本上,一整頁,都是“沈玉致”這三個字。
低眼看着那一整頁的名字,陶初瞳孔微縮,一時心亂如麻,她的手指緊緊蜷縮起來,睫毛微顫。
那天夜裏,夏易藍曾清晰地聽見陶初叫那個男生“阿致”,那會兒上課的時候,她随意地一偏頭,就看見陶初在草稿本上似乎是在反複地寫着什麽,像是失了神。
夏易藍覺得好奇,所以在看見陶初仍然陷在自己的思緒裏,沒有什麽反應時,她悄悄地湊近了一點,終于看清了她的草稿紙上,赫然寫着“沈玉致”這三個字。
滿滿一篇,都是這個名字。
這很不像陶初。
如果說,剛剛夏易藍只是懷疑那天晚上的那個少年就叫做沈玉致。
現在看見陶初的反應後,她幾乎已經十分确定了。
這一天,陶初都在混沌恍惚中度過,到放學的時候,她草草地收拾了一下,然後就被夏易藍和連臻臻拉着往校園外走。
“他們幹嘛呢?”連臻臻看着校門口那些滞留的人群,有點疑惑。
直到她們三個人走出大門,在周圍走過的女孩兒小聲的讨論聲中,陶初擡眼,就看見了站在學校對面的人行道上的那一抹修長的身影。
他就穿着那件立領襯衣,陽光下,他雪白的衣衫上還隐隐泛着銀色的光澤,衣擺被他整齊地收進深色的褲子裏,他半垂着眼,雙眼皮的褶皺漂亮,側臉的線條流暢分明,看起來沒有什麽表情,氣息冷淡又疏離,生人勿近。
彼時,周遭所有的一切在他面前,都已經失了顏色。
陶初能夠聽見身邊路過的女生一遍又一遍激動地說“天啊好帥啊……”這之類的話。
所有的溢美之詞,全都用在了他那張盛世美顏上。
手指緊緊扣着書包帶子,陶初盯着街對面的那個少年,一顆心再次失了分寸,疾跳不止。
夏易藍上午扯過她的草稿本,将那一頁寫滿了他的名字的草稿紙攤在她眼前時,說過的話,此刻仿佛又在她的耳畔響起。
“初初,你別不承認,你就是喜歡他。”
那樣篤定的語氣,像是一根細密的針,紮破了她心裏的那顆氣球。
“初初,快去啊!”身旁是夏易藍推着她的胳膊,讓她往前的聲音。
還有連臻臻推着她往前走,讓她過去的聲音,“初初快快快!媽呀那長得也太帥了嗚嗚嗚……初初你好幸福哦!”
可她們越推,陶初卻越退卻。
她甚至往後退了兩步。
“初初?”夏易藍和連臻臻驚異的聲音同時響起。
陶初緊緊地拽着書包帶子,滿心猶疑,滿心不安,她無法讓自己徹底平靜下來。
可當對面的那人擡眼,隔着時有時無的車流,隔着來來往往的人群,他的目光就那樣,穿越所有的一切,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一瞬,陶初好像看見他彎起唇角,于是眉眼間所有的浮冰碎雪盡數消融,如春風雨露,一夜襲來,流斂動人。
黃昏的陽光也是那麽刺眼。
但他站在那裏,卻是那樣刺眼的光暈裏,最溫柔的一抹顏色。
心裏有些陌生的情緒無法抑制地翻湧,逃不過半點酸楚,一點慌張,更多的卻是一種隐秘的歡喜。
她終于還是忍不住朝前走去。
綠燈适時亮起,在夏易藍和連臻臻的催促聲中,陶初終于走過斑馬線,到了對面的街。
或許是因為“喜歡”這兩個字終于被人戳破,擺在了明面上,讓她避無可避,所以此刻在面對面前的這個容顏如畫的少年時,她變得更加忐忑不安。
“初初。”
直到他站直身體,輕輕地叫了她的名字。
陶初沒敢擡眼看他,只是埋着頭,模糊地應了一聲。
沈玉致明顯察覺到她似乎有些不太對勁,但他的目光落在她烏黑的發頂,那雙眼裏光影微暗,最終他還是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很自然地去牽她的手。
陶初卻連忙往後躲了一下。
“初初?”沈玉致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才輕輕地喚了她一聲,語氣裏流露出幾分迷茫,又好像隐隐還透着一絲委屈。
陶初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看了看四周那些或多或少停留在他們兩個人身上的目光,好像兩年前那種恐懼的感覺又有複蘇的跡象。
她抿了一下幹澀的唇,“阿致,你怎麽會來?”
“我來接你。”他說。
陶初抓着自己的書包帶子,點了點頭,“那,我們走吧。”
陶初和沈玉致坐在公交車上的最後一排,幾乎半車人的目光都會似有似無地落在他們身上。
車上有許多都是學生,有些女孩子的目光緊緊地黏在沈玉致的身上,幾乎都移不開。
陶初看見有些女孩子甚至還拿着手機對準沈玉致,偷偷地拍他,她皺了一下眉,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的沈玉致,就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阿致。”
他低眼看她。
“你跟我換個位置吧。”陶初湊近他,說。
沈玉致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忽然要換位置,但還是點了點頭。
兩個人在許多人的目光注視下換了位置,沈玉致坐在了最裏面考車窗的位置,前面坐了一個身形高大的中年大叔和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男人,能遮擋幾分前面的視線,至于側面的……
陶初看見還有好幾個女孩兒在假裝玩手機,卻總是一直有意無意地把手機攝像頭對準他們這邊,她轉了轉眼珠,想了一下,然後就把自己的書包放到了沈玉致的腿上。
“阿致你幫我拿一下。”她這麽說着,身體還特意往他那邊靠了靠,往前傾了一下,替他遮擋了幾分視線。
果然,她一擋上,那邊那幾個女孩子就立刻放下了手機,看向了陶初。
陶初揚着下巴,就那麽看着她們。
幾個女孩子也沒敢說些什麽,只能轉過頭。
如果說,剛剛沈玉致還不清楚陶初的用意,那麽現在看了她這一系列的動作和神态,他又還有什麽猜不出的?
他唇角微不可見地彎了彎。
車上的人太多太雜,有時還很擁擠,擁擠到人擠着人,連個轉頭的空間都沒有。
意識到陶初每天都是這樣回家的,沈玉致垂下眼簾,似乎是在認真地思考着什麽。
陶初偏頭時,無意間看見他衣袖邊緣的手腕上,有龍鱗的形狀若隐若現,她吓了一跳,連忙拉開放在他腿上的書包拉鏈,從裏面取出自己的水杯,遞給他,“阿致你快喝一點。”
她以為他是缺水。
就想之前那樣。
然而這只是他修為徹底恢複圓滿的一點特殊反應。
但見她捧着那杯水,焦急的模樣,沈玉致還是接過水杯,喝了一口。
誰知他剛剛喝了一口,就聽見她說,“你喝光啊。”
“……”
沈玉致頓了一下,還是乖乖喝光了。
兩個人回到家的時候,陶初把書包放在沙發上,就跑到洗手間裏去往浴缸裏放水。
沈玉致說了沒事,但還是被陶初拉到了洗手間裏。
她把門啪得一關,洗手間裏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
沈玉致眼底稍稍染着些無奈,但更多的,卻是淺淡的笑意。
等沈玉致出來時,就看見陶初正坐在沙發那邊的地毯上,屁股下墊着一只抱枕,正趴在茶幾前寫些什麽。
他朝陶初走過去的時候,帶着一身氤氲的水氣,還有一股淺淡的香味,讓她在嗅到的瞬間就擡起了頭。
陶初看了他一眼,睫毛顫了兩下,她又迅速地低下頭。
試卷上的數學題明明沒有那麽難,但是她看着看着就會走神,怎麽也下不了筆。
“阿致。”她忽然放下筆。
沈玉致手裏拿着一塊毛巾,輕輕地應聲,“嗯?”
陶初擡眼看他,想說什麽又有點說不出來。
直到沈玉致很自然地把毛巾遞到她的手裏。
“……”陶初明白,這是又要讓她給他擦頭發的意思。
她只能坐到沙發上,替他用毛巾一點一點地擦頭發。
失去幻術僞裝的他,頭發再次恢複成烏濃的長發,一絲一縷,都像是上好的絲緞那麽滑。
她擦了幾下,忽然又想起那天晚上,他用術法幫她瞬間烘幹了頭發的事情。
“阿致你不是會烘幹的法術嗎?為什麽還要我給你擦頭發?”她停下來,疑惑地問。
沈玉致脊背一僵,薄唇微抿,半晌後,他也沒有說話,只是拿了被她放下的毛巾,重新遞到她的手裏。
“……”陶初撇了撇嘴巴,只好認命地幫他擦起了頭發。
“你知不知道你在耽誤我寫作業的時間?”她小聲嘟囔。
而他全都好像聽不見似的,根本沒有反應。
沈玉致很喜歡這樣親近她,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能體會到半分輕松,幾分愉悅。
他的歡喜,全都隐沒在那雙深不見底的深邃眼瞳裏,纖長的睫羽遮下,就隐藏了全部的痕跡。
“阿致……”陶初的手指穿梭在他絲緞般的長發間,猶豫了好一會兒,她才總算開口,“你……以後別去我的學校門口接我了,好不好?”
這樣一句話說出來,頓時讓背對着她的沈玉致眼底的笑意微沉。
他的手指漸漸收緊。
“初初不喜歡我去?”他的喉結動了一下,聲音裏聽不出絲毫情緒。
陶初對他的情緒變化毫無所覺,聽見他這麽問,她就輕輕地應了一聲,然後,她說,“我們學校那兒人可多了,你今天一去,好多女孩兒都在看你,還拿手機拍你……”
她頓了頓,又說,“那樣你不會有困擾嗎?”
聽明白她話裏的意思,他那雙原本暗下去的眸子重新染上了幾絲光彩。
他伸手,往後一探,精準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後他一轉身,俯身下去的瞬間,陶初一下子失力,倒在了沙發上。
他和她之間的距離,又一次,這樣近。
陶初瞪大雙眼,嘴唇顫了顫,呼吸亂了章法。
“只是因為這個嗎?”他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鬓發,語氣輕柔地喚她,“初初?”
陶初一度覺得自己的心髒可能搶救不了了。
因為她有一瞬像是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那麽清晰,那麽急促。
她的喉間發緊,隔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她迎上他那雙像是盛了星子的眼,顫抖着唇,說,“我,不想養成這樣的習慣。”
他微微蹙起眉,像是沒有明白她的意思。
陶初憋了一口氣,把頭偏到一邊,半晌才又開口,“如果,你總是來接我,那……以後你要是走了,我會不習慣的。”
她用了兩年的時間,在摒棄一個等着人來接她的習慣。
陶初并非是不夠獨立,只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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