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中秋夜宴
不多時便到了中秋那日,溫度似乎自那一夜間驟降,雲錦院子裏的大棵木樨也冒出了大片大片的花骨朵,香氣濃郁。
雲錦端了盞剛泡好的菊花茶淺淺啜了一口,剛才祝枝已經來過一次讓她去前廳去參加家宴。
雲錦懶洋洋地應了句也沒過多理會,這大概是她最後一次在雲府度過的中秋節了。
那日過後江峮就向老太爺提了親事,老太爺早就巴不得她嫁給江峮自然一口應下,連些許為難都沒有。
按理那夜她和李立秋早該生了嫌隙,不成想這幾日李立秋對雲錦愈加熱切,噓寒問暖,細致入微。
越是這樣熱切雲錦越是不得不防,她和李立秋不早就該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嗎?
雲錦手指不知覺摩挲茶杯上凸起的精美花紋,想起今早微兒挺着大肚子向自己請安時決絕的眼神。
雲錦笑了笑,今晚定會有好戲發生。
天色近晚,府內大紅的燈籠高高挑起,照的院子裏也是一片紅火。
天上沒有月亮,那輪圓月被一層厚重的烏雲嚴嚴實實地遮掩住。
外頭的風有些刺骨,莺兒捧着紅色的披風替雲錦披上。
雲錦瞧了瞧自己一身打扮,一身豔麗的水紅袍子,上面還繡着祥雲和鳳紋很是招搖熱烈。
雲錦記得這是以前自己最喜歡的款式,自從她重活一次就盡量低調,連衣服都揀着最素淨的穿,生怕像前世一樣被誰盯上。
可李立秋和雲婉沉誰又不是常常素袍加身呢,虛僞得令人生厭。
雲錦緩緩走至梳妝臺前,伸手取掉發髻上的白玉簪子。她匣子的最底層,随意取出一支鑲着紅寶石的金步搖。
“小姐,奴婢替您戴上吧。”莺兒接過那支金步搖,仔細地替雲錦簪在高髻上,另外又拿了幾個精巧的珠花替雲錦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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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兒拿了蘸了朱砂的筆在雲錦眉間細細畫了個花钿。
銅鏡裏雲錦鳳眸半阖,華麗的妝容使她顯得一身貴氣,豐神冶麗,好不動人。
“小姐,今日您一定豔壓全場,讓窦姨娘那一房的小妖精們火冒三丈。”莺兒想想那場面就覺得解氣。
雲錦見小丫頭氣呼呼的樣子覺得好笑,嘴角也不自覺牽動起來。
“莺兒,今晚你緊跟着我,你萬萬別亂跑。”雲錦想到今晚可能發生的事,她不放心地鄭重叮囑莺兒。
“知道啦小姐,今晚到底會發生什麽,小姐你這麽嚴肅。”年歲還小的莺兒看不出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歪着腦袋詢問雲錦,小臉上盡是疑惑。
按理今日過節本該是阖家歡樂的日子,怎麽小姐還是愁雲慘淡的,更何況小姐中秋後不久就要嫁給江小公子了,這更是一件大喜事。
“你且記住今晚可能會出人命。”雲錦伸手摸了摸莺兒的小腦袋,往往越順遂的事情越令她不安,她必須在出嫁前處理好林默之和雲婉沉。
……
林默之垂頭喪氣地走出雲臨輝書房,院子裏的紅紅火火的燈籠晃得他眼睛發疼。
這次升遷的機會依舊沒落到他頭上,每月領着這一點的俸祿連臨安城那些權貴常去的酒樓他的去不起,更別提去攀附權貴。
雲錦中秋後就要嫁去江侯家,到時候只怕雲臨輝在朝中地位更是天淵之別。
可是如今雲錦棄自己如敝履,他又如何能攀上這根粗枝。
想他抛棄家中父母妻兒就是為了上京取得名利,如今落魄連街頭乞兒都不如。
林默之實在心有不甘,雲府這破天富貴更是令他眼饞,這中秋夜他也只能孤零零回自己的遠郊小屋,縮在木板床上熬過這漫漫長夜。
“林公子。”
林默之聽到一聲嬌聲在喚他姓名,他下意識回望,見到花木叢裏笑盈盈的雲婉沉。
雲婉沉依舊是一身素白的衣服,嘴上胭脂猩紅,那雙眼睛偏偏潋滟妖媚,身後是紅通通的燈籠光。
乍一看,雲婉沉像是民間故事裏的鬼魅妖狐,鬼氣森森的,卻有一種奇異的魅力。
明明這女人心肝都是黑的卻還是忍不住想死在她手裏。
林默之強忍着那股沖動跟着雲婉沉走到花叢最深處,一路上柔軟的葉子不斷挂到他的鼻尖,癢癢的,幽深的花香侵占了他所有的嗅覺。
他大手一伸握住雲婉沉袖子下白嫩的柔夷,見雲婉沉沒躲開,他大着膽子用另一只手摟住雲婉沉纖細的腰肢。
“可人兒,上次毒死那個乞兒的事你該怎麽謝我”這林默之于雲婉沉兩人貼得極近,彼此間的呼吸聲都能聽見。
雲婉沉嘤咛一聲,軟着身子把重力放在林默之身上,軟着嗓子道:“原來是你呀,那你想讓我怎麽謝你。”
她修長的手指挑起林默之的下颚,咯咯笑了起來,邪惡又誘人。
林默之忍了忍終是沒忍住,他覆上了雲婉沉的紅唇,一雙手也沒安分下來,靈活地解開了雲婉沉的衣帶。
“嫁給我……”
……
雲錦到前廳時,李立秋已早早的在那候着了。
“雲婉沉怎麽沒來陪你”雲錦見李立秋雕塑一樣坐在主位上,若不是手裏的佛珠在不停轉動,她甚至以為李立秋是睡着了。
“有祝枝足矣,你今個怎麽穿的這麽張揚。”李立秋打量了一眼雲錦的水紅長袍,冷冷淡淡地稱道一句。
“怎麽,不好看嗎?”雲錦見李立秋不自在的樣子,嘴角的笑愈發得意。
“好看 。”李立秋手裏的佛珠突然停止轉動。
好看得刺目,讓她想起一些本該忘記的事。
兩個人之間氣氛有些僵持,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雲錦終于明白江峮的話是什麽意思。
江峮那日臨走時對她說了句 :“你猜李立秋的死穴是什麽”
現在她知道了,她死去的娘就是李立秋的死穴。
不過是穿了她娘過去常穿的同款衣服,李立秋連一貫的僞裝都裝不下去了。
若是再做些什麽,只怕李立秋什麽瘋狂的事都能做出來。
“夫人,三姑娘。”微兒嬌嬌弱弱被侍女扶着,走進屋內。
她的适時出現,打破的屋內幾乎凝滞住的氣氛。
“微兒,快來我這裏坐。你現在身子骨重,可萬萬得小心些,肚子裏還有孩子呢。”
李立秋見到微兒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親熱地讓微兒坐在自己身旁的位置上。
微兒扶着腰,小心地坐下,她臉色蒼白,嘴唇沒有一絲血色,瘦削的身體好像随時都能被肚子裏的孩子壓垮。
“微姨娘,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雲錦走到一邊落座,目光似有似無地落在微兒鼓囊囊的肚子上。
微兒被看得身體有些僵硬,她抿唇輕言“适才窦姨娘給我院子裏拿來了親手做的五仁餡月餅,我一時貪嘴吃多了,現在腸胃有些不舒坦。”
“那微姨娘下次可得注意着些,可別傷到肚子裏的弟弟或是妹妹呀。”
雲錦笑意溫和,不疾不徐道,一時微兒也不大清楚這位雲府嫡女心底到底在想些什麽。
“自然。”
微兒颔首,一雙素手輕輕擱在自己的腹部,一雙剪秋瞳溫柔如水。
李立秋把玩着手中帶着流蘇穗子的白玉串,見微兒這副樣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屋子裏昏昏暗暗的,窗外的燈籠紅光落在三個人的臉上,光影斑駁,淡淡的桂子香落在鼻尖。
“你們在聊什麽呢,這屋子裏怎麽這麽暗,快點些燈來。”
雲蘇和江栖一齊走至屋內,各自向李立秋行了個禮。
“你們猜方才我們在路上瞧見了什麽”雲蘇嬌俏地眨了眨眼,江栖悄悄地拉了拉雲蘇的袖子暗示她不要說。
幾個仆人陸續進來點上燈,屋子裏瞬間亮堂許多。
“我可不想知道你看見什麽了。”雲錦抿了口茶,故意跟着雲蘇唱反調。
對于這個二姐姐她一向是喜歡的,上輩子重病時她縮在小柴房裏幾乎要沒了命,多虧了歸寧的雲蘇替自己請了大夫,給自己取了被褥冬衣,煤炭。
那時雲蘇的日子也不好過,她被李立秋強制嫁給了京城裏有名的纨绔子弟,那纨绔因逛青樓染了病,家裏急需沖喜這才娶了庶女雲蘇。
雲蘇被綁到了婆家,因為她心氣傲新婚夜不肯同房結果被那纨绔三番四次地打。
雲錦當初即使渾渾噩噩,也清楚看見了雲蘇身上的重重傷痕。
雲蘇心氣傲,有謀算,可再怎麽樣也是個剛及笄的小姑娘,到底是鬥不過這一府的豺狼虎豹。
“啊呸,你可莫在這裝,關乎雲婉沉的事我不信你不想知道。”雲蘇拉了江栖在雲錦旁的位置坐下。
随着屋子裏亮堂起來,一時氣氛也多了幾分過節的喜氣。窗外密密的繁星不遠的挂在天幕上,偶爾幾聲鳥鳴透過窗子傳至衆人耳畔。
“你這個小潑皮,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你慣會做這些唬人的事!我可不願信你。”
衆人聽到此,皆笑了起來,很是和睦。
“你不信我也要說,我和江姨娘來時看見雲婉沉紅着臉從小花園的樹叢子裏鑽出來,衣帶都沒系好!”雲蘇提到此咯咯笑了起來。
“二姑娘莫要胡說,這可不是件小事。她是你姐姐,你豈能背後嚼她舌根子!”李立秋故作生氣呵斥了句雲蘇,心裏已經開始思量起來。
“要是真有這事,那可就熱鬧了。”雲錦眸中泛起異色,見雲蘇若有所思的神情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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