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晚飯後做了套瑜伽，又和輔導員說了聲下周回校後, 蘇糯便了捧了本書坐到院外的藤椅上去看。

原國宏準備周六搬家, 一些亂七八糟的箱子都整羅到了院裏, 略顯雜亂。

“給。”原澈把一牙西瓜送了過來, 往過一掃, “看啥呢？”

密密麻麻的英文, 連标點符號都很難懂。

“《孤星血淚》。”蘇糯接過西瓜, 指尖翻過一頁。

原澈聽不懂，努了下嘴：“裝逼。”頓了頓，狗腿樣的坐到蘇糯身旁，“哎, 聽說你玩的那個游戲明天公測宣傳, 後天正式上線，你帶我一起玩呗。”

“我卸了。”她垂着眼, 冷冷淡淡回了三個字。

原澈很是意外；“為啥啊？你玩的挺好的啊。”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蘇糯不耐煩的推搡開原澈, “去做作業，別打擾我看書。”

他鼓鼓腮幫, 咬着西瓜進了裏屋。

夏風清涼，她支着下巴, 懶懶散散看過一頁又一頁, 突兀的手機鈴聲響起，蘇糯摸索着拿到手機, 看也沒看的接通，“喂。”

“蘇糯。”

電話那頭, 沈妄語氣微沉。

她擰了下眉，正要挂斷，沈妄說：“明天是游戲的發布會，你作為代言必須到場。”

他們的合約還在生效日，蘇糯也清楚這個道理，問：“幾點。”

“早上10點。你給我地址，我找人接你。”

蘇糯報上地址，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按了挂斷。

沈妄看着暗下的屏幕出神，聽到同伴們毫不留情的嗤笑後，氣悶把手機丢到了桌上。

**

十點的發布會，蘇糯必須六點起來準備。

随意吃了點早餐，她坐在化妝鏡前開始上妝，自從回來後，蘇糯每天都是素面朝天的，有時候連必要的護膚都懶得做。她随意打了底，畫了個簡單裸妝，打開衣櫃取出一條銀灰色的高定禮裙。這條裙子還是沈母給她特別定制的，一字肩，收腰裹臀，魚尾裙擺開叉至大腿根，因太過性感，蘇糯一次都沒穿過。

她撩起頭發穿上長裙，後背拉鏈有些難拉，正想着出去找林芝幫忙時，她的聲音就從後方傳了過來。

“我來。”

“謝謝。”蘇糯垂下手臂，側眸打量着鏡中的自己。

纖細高挑，肩頭圓潤，該瘦的地方盈盈一握，該性感的挺翹飽滿。

她嘴上塗了櫻桃紅的唇釉，襯着眉眼猶如畫卷。

——真美。

蘇糯不禁沖鏡中的自己露出抹柔柔的淺笑。

“首飾有嗎？”

“大哥那天給我買了一些，還沒來得及拆呢。”蘇糯說，“戴不戴都行。”

“還是戴着好。”林芝打量着她，“等一下。”

她出了屋，再回來時手上多了個盒子，裏面放着條保存全新的銀邊項鏈，墜着個圓珠，款式簡單也大方。

林芝笑了笑：“還是你爸爸求婚時送的，戴了幾次後就沒舍得戴了，不過我每年都會送去保養。”就連日子最苦的時候，她都沒想過賣掉它，“可能、沒有你那些首飾好。”她嗫嚅着。

蘇糯低頭看着那條在日光下折射出細微光澤的項鏈，指尖小心翼翼勾過，緩緩戴在了脖子上。

這條項鏈很襯她膚色，顯得鎖骨愈發精致。

“好看。”蘇糯展顏，“謝謝媽。”

林芝神色一震，倏地瞪大眼珠，身體包括臉上的肌肉都在顫栗抖動着，“你、你叫我媽？”林芝氣息不穩，喉嚨發出的聲音好似哭腔。

蘇糯訝異幾秒後，又叫了聲：“媽。”

眼淚就在眼眶子裏面打轉，言語已經難以描繪她一腔情感。林芝等她這聲媽等了足有十四年，她此生唯一的念想便是再一次擁抱女兒，聽她乖乖的叫她“媽媽”，可是那有多難，有些人一輩子都無法再找到自己的孩子，在遺憾中度過餘生。

她突然覺得什麽都不怕了，什麽都釋懷了。

林芝轉過身胡亂抹幹淨眼淚，“媽媽給你梳頭吧。”

蘇糯應下，坐到了化妝鏡前。

林芝拿起木頭梳子，小心翼翼打理着她那頭柔順茂密的發絲，片刻感嘆：“我們那個年代，閨女要嫁人都是媽給梳的頭發。”

“那等我嫁人，您可以給我梳。”

林芝苦笑：“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她收了聲，神色猛然低沉。

蘇糯眸光閃爍，心裏隐約覺得不對，一把拉住林芝的手，“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這種感覺早些天就有了，但一直沒有深思，今天林芝表情怪異，說話間也是嘆息不斷，她可以确定林芝一直藏着什麽事沒告訴她。

“我沒事，你不要多想。”

蘇糯正要追問，沈妄短信過來：到了，出門。

她深吸口氣站了起來，把放在桌上的小香包拿在手中：“我要走了，這事兒我們回來再說。”

現在剛好八點半，蘇糯踩着細高跟穿過霧氣朦胧的小巷，巷口，熟悉的黑色越野車停留其中。蘇糯沉了眼，沒想到沈妄會親自過來接人，由此可見他們公司真是窮的厲害，連司機都沒有一個。

正要過去，一道汽車鳴笛聲響起，不是從沈妄那邊發來的。

蘇糯駐足看了過去，紅色跑車招搖撞市停靠街邊，駕駛位的原澤夾着半根香煙，擡起胳膊在半空中懶散揮了下。

蘇糯瞥了眼正前方沈妄的車，步伐一轉，朝着原澤過去。

“去哪兒？”原澤上下掃了她一眼。

“參加一個發布會。”

原澤滅了煙，丢了塊口香糖在嘴裏嚼着，“用我送你過去嗎？”

蘇糯搖搖頭，指向身後：“司機來接我了。”

他順着指尖看去，睡鳳眼微微收斂，呵笑：“這破車我好像見過，和我們隔壁鄰居的一模一樣。”

蘇糯抿唇淺笑，沒有說穿，“那我走了。”

“去吧，完事打電話，我去接你。”他長呼口氣，“可惜了，本來想帶你去游樂場玩的。”

蘇糯一聽就笑出了聲，“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早就過了去游樂場的年紀。”

原澤呲着一口白牙，煙嗓迷人：“亂說，在哥心裏你一直是小孩子。”說着用手指比劃了一個高度，“這麽大的小棉花。”

蘇糯心窩滲出一汪清泉，同時而來的還有酸澀。

“那明天我們去。”

“成，你什麽時候去都成。”

蘇糯又說：“到時候你給我唱歌。”

原澤伸直手臂掐了下她臉，寵溺着眼神：“好。”

“那我走了。”蘇糯攥着包了，一步三回頭的坐上了沈妄的車。

直到她遠去了，原澤才舍得轉身回家。

現在是車流的高峰期，剛經過第一個路口便是紅燈。

蘇糯坐在後座上，拿着小鏡子補着被原澤蹭去的妝，駕駛位上，沈妄緊攥着方向盤，清冷的鳳眼時不時透過後視鏡朝她張望。

蘇糯今天很美，嬌不露骨，端坐的姿勢知性大方，垂着眸，面對着他毫無反應。他真成了司機，徹頭徹尾被無視了去。

回想先前二人親昵的畫面，沈妄無端生出三分氣悶，腳下猛踩油門，一個輕微颠簸，蘇糯手腕不穩，粉撲重了一點。

她擡頭：“有病？”

沈妄哼笑：“化不化你都醜。”

蘇糯：“……”

蘇糯：“你瞎？”

她從小到大19年，但凡見過她的都會誇贊幾句相貌可愛，哪怕是穿越了，她每副身體也都是一頂一的漂亮，這話可以說是她這輩子聽到的最可笑的笑話。

“你才醜。”蘇糯怼了回去。

沈妄更氣了，話像是尖刀一樣向蘇糯刺去：“我告訴你，那個原澤身邊的女人多了去，好心提醒你，千萬不要被人騙了還幫着數錢。“

蘇糯把化妝盒放入包裏，眸子平靜，說話卻是不留情面：“不是你幫我找到的原生家庭嗎？既然如此你怎會不清楚原澤是原家的長子，是我的親生哥哥？喔，我知道了。”蘇糯嬌嬌一笑，“妄哥你急着擺脫我，根本不樂意去詳查，哪怕這家是十八層地獄，你都會把我推進去。”

被猜出心思的沈妄神色一淩，緊緊抿着唇再也沒說話。

蘇糯說的沒錯，他急于擺脫，對方到底是不是蘇糯的親身父母根本就不重要，他只想讓她走，只想讓她離開他的世界再也不出現。

他煩她，恨她，多看她一眼都是對自己的折磨。

面對蘇糯，他總會變成一個無恥卑劣的小人。

沈妄的默認讓蘇糯四肢發冷，她這具身體愛了他十幾年，哪怕早已不在乎，面對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殘酷，心尖兒還會隐隐作着痛，這是身體的本能，蘇糯無法控制。

她斂了眸，低低呢喃：“我當初是瘋了，才會那麽愛你。”

沈妄瞳孔一縮，方向盤打了個滑，只聽“咯吱”一聲，車子又一次熄火在了路邊。

“操。”沈妄狠狠拍打了下方向盤，眼神之中滿是煩躁。

蘇糯懶靠着椅背，嘲諷着：“你一個公司老總都沒有一輛好點的車嗎？”

沈妄瞥她一眼：“沒錢。”

游戲還沒上市，這幾年他們都是在賠本經營，為了這款游戲，幾個主創早被掏空了家底。家裏是有錢，可沈妄這麽大一人怎麽着都不會啃老，一旦他開口，免不了被沈父一陣冷嘲熱諷。估計是想讓他知難而退，沈父在外面偷偷放了話，不準任何一家公司給沈妄投資，所以這幾年他的處境格外艱難。

說起這個，蘇糯倒是有記憶了。

想起來，沈妄當初沒錢的時候每天在辦公樓吃泡面，她心疼，于是偷偷把幾十萬零花錢送過去，沈妄沒要，還呵斥了她一頓，只有16歲的小姑娘，拿着銀行卡在冰天雪地裏哭得像個傻子。

不過他應該忘記了，蘇糯擡眸看着沈妄清瘦的背影，他記着的永遠只有蘇糯的糾纏與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