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1)

簡良媛到将軍府看望開心,卻見小家夥悶悶不樂,可她也給不了什麽承諾讓他寬心,畢竟現在情況嚴峻,她都可能自身難保,所以思前想後,決定讓他留在将軍府裏,才是對他最好的安排。

開心玩累了要午睡,簡良媛原想陪伴,卻被連如敏給拖了出來。

「你倒是說說,寧王府到底是怎麽回事?據說葉其雲硬要娶怡紅院的花魁,鬧得不可開交,遷怒了開心,讓開心被趕出來,真有這回事?」

外頭的傳言真真假假,簡良媛實在懶得解釋,只能敷衍的點頭。

「你這丫頭,」連如敏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她的額頭,「騙我!以為本郡主這麽好打發嗎?」

「郡主,」簡良媛心煩意亂的拉下她的手,「你就別問了。」

「看樣子還真是有事。」連如敏的眼睛骨碌碌一轉,「你不說,我叫将軍去問世子爺,不對!你那個世子爺嘴巴比你還緊,問他肯定沒譜,不如……我去求母親,長公主出面,讓她去問問寧王,這可能還有點希望。」

「別鬧了,郡主,算我求你。」簡良媛不想待在陰陽怪氣的寧王府,便想着來看看開心,順便喘口氣,卻沒料到還是不得安寧。

連如敏擔心的皺起眉頭,「到底是怎麽了?你若不說,我又怎麽幫你?」

「只怕這事誰也幫不了。」

「開玩笑。」連如敏一哼,「我母親是長公主,當今聖上的親姊姊,我夫君是護國有功的大将軍,有什麽事是本郡主幫不了的。」

「謀反之罪,你幫得了嗎?」

連如敏雙眼一瞪,「胡說八道什麽。」

簡良媛重重嘆了口氣,「是啊,我就這張嘴愛胡說,偏又什麽忙都幫不上,煩死了!」

連如敏看她心煩意亂,心也跟着沉重起來,「我這幾日就要生了,你真忍心什麽都不告訴我,讓我懸着你的事嗎?」

「不是不說,而是說了只怕害了你。」

「既是生死至交,縱使有害,也心甘情願。」

聽到門口響起的聲音,簡良媛一驚,擡頭看着大步進門的衛其懷,她連忙起身,「拜見将軍。」

「都是自家人,無需行此大禮。」衛其懷要簡良媛坐下,揮手要下人全都退下,「現在沒有外人,你就說吧。」

簡良媛佯裝不解,「将軍指的是……」

「別跟我來這一套,」他扶着連如敏坐下來後,表情嚴肅的看向簡良媛,「你的夫君悶不吭聲,但我知寧王府出了事,不然寧王也不會親送此信而來。拿去。」

簡良媛伸手接過,展開一看,上頭只有寧王有力的字跡,寫着簡單幾字——

若有萬一,保世子周全。

簡良媛露出淺笑,寧王是真心疼愛葉其思,她閉上了眼,掩去紛亂的思緒,待再次睜開眼時,眸光已多了份堅定,「世子并非世子。」

「什麽?」衛其懷輕挑了下眉。

「寧王相信将軍,也該是相信将軍無論發生何事都不會棄世子不顧,所以我也沒什麽好瞞的,」她将書信交還給衛其懷,「世子并非世子,而是當年被控謀反的廉親王的親骨肉。」

衛其懷心頭一震,但表面仍不動聲色。

連如敏則是激動多了,「廉親王,我皇舅母親每到皇舅生辰死忌,總是暗暗在長公主府裏祭拜,就怕被外人得知,惹怒了皇上,怎麽他的孩子沒死,還是世子爺,這未免太荒謬了」

「雖然荒謬,卻是事實。當年寧王護妹心切,犯下欺君大罪。」簡良媛幽幽道來,「原以為這該要死守的秘密,竟然讓曹芝萍給知道了,還傳到齊國公的耳裏。」

「又是齊國公!」連如敏快要氣暈了,「我們到底是哪裏惹了那姓曹的一家。」

「冷靜些。」衛其懷捏了捏愛妻的肩頭,安撫道。

連如敏氣呼呼的閉上了嘴。

「齊國公打算如何?」衛其懷又問。

「我知道曹芝萍是想要世子将世子之位讓給其雲,但世子說,齊國公的圖謀絕不只如此。」

衛其懷冷哼一聲,「老而不死就成了禍害。世子之位都給了,還要什麽?世子爺現在有何打算?」

簡良媛搖頭,「我不知道。」

他不禁皺起眉頭,「他都沒跟你提過?」

「我沒多問,無論他心頭的盤算為何,我都相信他,我只能肯定一件事,世子寧可不要自己一條命,也要保全寧王府上下。」

「這一點我并不意外,或許寧王也早就料到了。」衛其懷撫着下巴,思索了一番,「你呢,你又有何打算?」

「世子爺去哪,我就去哪。」

他的眼中閃過贊賞,「你大可回到鎮遠侯府,相信鎮遠侯還有能耐保你一命。」

「良媛已經出嫁,只想随着世子爺的腳步,就算死,也要死在一塊兒。」

「說得好。」衛其懷欣賞的笑道:「那小子像個悶葫蘆似的,倒是讨了個好妻子。」

簡良媛不認為自己有多好,只是從來沒想過要離開葉其思,他對她的承諾,至死都不離棄,而這也是她對他的心。

「只是開心……」她看着內室睡得正熟的開心,「我曾許諾要照顧他,但是若我有個萬一,還望将軍和郡主……」

連如敏不等她說完,便啐道:「呸、呸、呸!胡說八道,我皇舅的事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兄弟哪有什麽隔夜仇,皇上不一定早就不計較了。」

皇室可不是尋常百姓家,更何況是意圖謀取至高無上的皇權,縱使親手足也會狠下毒手,所以無論多久,簡良媛都不認為皇上真會釋然。

「看來我得快些去了解一下。」衛其懷知道事情棘手,「必要時,只能請長公主出面。說到底,是一家人。」

簡良媛在心中嘆了長長一口氣,一家人又如何,皇上當年可是連自己的弟弟都殺了,更何況是葉其思這個侄子。

「只怕若長公主出面,不單是長公主,甚至将軍和郡主都會被牽連。」

「這就用不着你擔心了,」連如敏很有義氣的拍拍胸脯,「将軍要幫自己的兄弟,我幫你這個好姊妹。」

對于他們的情義,簡良媛感激又感動,忍不住紅了眼眶,可她很清楚現在還不到軟弱的時候,她硬是吞下眼淚,又看了眼窗外,見時候不早了,便打算告辭回府。

離開前,她又走到內室去看已經睡着的開心,替他蓋妥被子,目光卻不經意的看到床角的絲被,她的眼底瞬間閃過一絲光亮,小心翼翼的将絲被拿起。

這花樣、質料,真的跟老祖宗的飛鳳絲被近乎一個模樣,只是上頭繡的是條五爪飛龍,尋常人家若有這種圖騰,可是要殺頭的。

跟着進來的連如敏見她望着絲被不曉得在想什麽,便問:「看什麽?」

簡良媛将絲被交給她,「你瞧,這飛龍絲被做得可巧?」

連如敏只是淡淡掃了一眼,「這宮中之物,又是先皇奶奶親繡,自然是巧。」

她的心一突,「先皇太後親繡?!郡主如何肯定?」

「我母親也有一件,先皇奶奶賞賜的,不過是只凰,」連如敏老實回答,「不是說寧王府的老祖宗也有一件嗎?這件該是老祖宗給開心的吧,可見老祖宗挺看中這個小家夥。我母親說過,先皇奶奶親自繡了三條,一條給了聖上,一條給了我母親,再一條則是賞給寧王府的老祖宗,當時還傳為佳話,現在想來,會不會先皇奶奶早就知道寧王世子是親皇孫,實際上絲被是要給世子爺的?」

關于這點,先皇太後已逝,自然找不到答案,只是這絲被若真只有三條,龍、鳳、凰,開心為什麽會有?

「這不是老祖宗的,老祖宗的是只飛鳳。」簡良媛心一急,也顧不得開心想睡,連忙将他叫醒。

開心睜開惺忪的睡眼,就看簡良媛正急切的望着自己,不解的輕喚,「姊姊?」

「開心乖。」簡良媛迫不及待的問:「告訴姊姊,這條絲被是從哪裏來的?」

「娘給的。」

「你娘……」她壓下狂跳的心,又問:「怎麽從沒聽你提過你爹?」

「娘帶着開心來京城,就是要找爹,可是卻找不着,娘死之前只給了開心這個,說是爹給的。」

簡良媛掩不住內心的激動,連忙拉着連如敏道:「難道開心是皇上的骨血,若真是,開心是世子爺所救,這可代表聖上欠了世子爺一份情,興許……世子爺有救了。」

「可是救開心的人明明就是你。」

簡良媛輕笑着搖搖頭,肯定的道:「是寧王府上下。」

連如敏愣了一下才意會過來,随即露出會心一笑,「我明白了,我與将軍會帶着開心一同去找母親。放心吧,若開心真是皇上的親骨肉,本郡主一定會好好替寧王府讨個天大的賞賜。」

「謝郡主。」

「說什麽謝,」連如敏對于自己能夠幫上忙,可興奮得很,「你先回王府吧,我們這裏有什麽消息,會立刻派人通報。」

希望重新在簡良媛的心中升起,與來時不同,她帶着期待和笑意回府。

再過些時候就要過年了,寧王回京,老夫人的身體恢複良好,曹芝萍又有喜,常理看來,寧王府該是張燈結彩,熱熱鬧鬧的等着過年,但是在一片喜慶下,卻彌漫着古怪的氣氛。

齊國公府的人三天兩頭上門,俨然成了第二個主子,寧王和世子卻偏偏不予置評,弄得奴才們也惶惶不安。

簡良媛回到府裏,奴才說葉其思回府之後,就一直與王爺待在慈華閣裏沒出來。

簡良媛急着想要見他,在房裏也待不住,索性就直接帶着小桃紅到慈華閣,不過才到了門口就被擋住。

「世子妃。」守在門口的長随一看到她,立刻迎了上來,「王爺和世子爺有令,不許人打擾。」

「無妨。」簡良媛心想他們該是在商議正經事,也沒為難長随,只說:「我等。」

雖然今日有陽光,但依然冷得刺骨,但是因為開心的身世可能為葉其思找到一絲生機,令她的心頭暖和,身子似乎也不覺得冷了。

只是她的笑容,在看到曹芝萍的輕轎後頭還跟着齊國公的轎子由遠而近時,随即隐去。

「世子妃,天寒地凍的,怎麽站在這裏?」曹魯一下轎,便上前關心似的問道。

簡良媛扯了下嘴角,「回國公爺,老祖宗談事,不許人打擾。」

「不許人打擾?」曹魯爽朗一笑,「應該不包括老夫才是。」說完,他就要進去。

門口的長随立刻上前阻擋,他不客氣的用力一踢,把人給踢到一旁。

他目中無人的舉動令簡良媛不悅,「國公爺,這是寧王府,還請自重。」

「丫頭,你真以為這寧王府還能跟以前一樣?!」曹魯高傲的睨着她,「你可知道,寧王府上下數百條人命,都在本國公的一念之間。」

她冷冷的回道:「國公爺,未到最後,戲要怎麽演,該怎麽收尾,還是未知。」

「到這個節骨眼還嘴硬。」曹芝萍一哼。

簡良媛冷着臉,不屑跟曹芝萍多費唇舌,看着齊國公道:「國公爺,天寒地凍,還是請回吧。」

曹魯定眼看着簡良媛,她也毫無畏懼的回視着他。

「世子妃方才是從将軍府回來的吧?」

聽到曹魯的話,簡良媛的心中一突,內心一絲憂慮一閃而過,但仍神色自若,「是。」

「不知郡主可好?」

「一切安好。」簡良媛不願多談在将軍府的事,「老祖宗談事,看來是沒時間見國公爺,國公爺還是改日再來。」

這次曹魯倒也不堅持,「好,改日再來。」

「爺爺。」

曹魯使了個眼色,曹芝萍只能心有不甘的閉嘴,跟着離開。

簡良媛看着兩人走遠,呼了口氣,希望曹魯那個老家夥沒有看出什麽端倪。

在外頭站得久了,腳有些疼,簡良媛索性就坐在屋外的石階上。

「世子妃石階冰冷,你何苦……」小桃紅擔心的想勸。

「別理會我,只是腿疼,坐會兒便好。」

小桃紅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氣,沒再多說什麽,而是趕緊回院落去拿了件厚披風披在她身上。

「你這是做什麽?」

聽到熟悉的嗓音從身後傳來,簡良媛燦爛一笑,轉頭看着葉其思,「世子爺。」

葉其思上前一步,一把扶起她。

「妾身有要事要說。」

「那也該在屋裏等着。」他可以感覺掌心中小手的冰冷,「等了很久?」

她搖着頭,興匆匆的說:「開心有一條與老祖宗相似的絲被,上頭繡有五爪飛龍。」

葉其思眼底閃過一絲困惑。

「是真的!郡主與我都親眼所見,現在将軍和郡主拿着絲被,帶着開心去長公主府了。」

站在門口的葉儒林,雙手背在身後,将她的話給全聽進耳裏,「外頭冷,進來說。」

葉其思小心翼翼的扶着她進屋,看她行走的樣子就知道她的舊疾又犯,他的眉頭不由得緊皺。

「世子爺先別惱。」她明白他的關心,于是笑道:「妾身是心急。」

「再急也得顧着身子,」華氏也是一臉的不贊同,「這該死的奴才,也不知通報一聲,就放任你在屋外等着。」

「老祖宗該開心奴才忠心不二才是。」簡良媛可不想要因為自己的關系,而害人受責罰。

「過來。」華氏連忙叫她坐到身旁,并将絲被蓋到她腿上,「冷吧?」

「有老祖宗的絲被,不冷。」

「就會哄人開心,」華氏一笑,「到底什麽事,讓你硬是在屋外等着。」

「是開心。」簡良媛急着說道:「是開心跟老祖宗一樣,有條絲被。上頭繡着五爪飛龍,繡工精巧。」

華氏自然知道這絲被的由來,先皇太後死前将這三條絲被賜給她所出的三名子女,一是長公主,二是當今聖上,再來便是她,但實際上先皇太後心底是要交給葉其思,這是她們兩個好姊妹從未說出口的默契,先皇太後就算知道葉其思是親皇孫,卻也狠下心從未相認,但她還在世時,确實給了寧王府無限的尊榮,至今依舊。

可如今聽到簡良媛這麽說,她不禁心一突,「是否看錯了?」一個無親的乞兒怎麽會有太後的遺物?

「沒錯!郡主也肯定與長公主的相似。」

華氏看向兒子,「開心與皇上真有父子關系的可能?若他真是皇子,怎麽流落在外?」

「回娘親,這些年來,本王奉命押糧前往邊疆,」葉儒林撫着胡子,幽幽道來,「這一來一回原只需三個月的光景,但就是為了替皇上尋人,所以回程的路上,四處探問,拖了路程,總要多兩到三個月的時間才有辦法回京。其實當年皇上巡視邊疆巧遇一名女子,皇上當年曾許諾回京後便派人迎接,誰知就起了戰事,等戰事平息,卻再也不見佳人蹤影,本以為她死在亂事之中,但突然又聽聞有人看見她懷有身孕南下京城,于是派本王暗自查訪了好些年,但總是無果,沒料到那孩子是開心,可是……」他看着簡良媛,「你說開心的娘親死了?」

簡良媛點點頭,「是的,開心正是因為無親無靠,才會找來寧王府。」

葉儒林嘆了長長一口氣,「美人福薄。」

簡良媛雖然也覺得開心的娘親可憐,但現在她的心思卻沒有挂在這上頭,她拉着華氏的手,急切的道:「老祖宗,若開心真是皇上的骨血,興許皇上會對世子爺、對寧王府網開一面。」

關于這點,華氏并沒有十足十的把握,但不可否認,這确實是一線希望,她拍了拍簡良媛的手,「俗話說得好,積善之家必有餘慶,若真能過此難關,倒是托了你的福氣。」

簡良媛一點都不敢居功,「是老祖宗和世子爺仁慈心善才是。」

「若真是如此,又有長公主出手相助,」葉儒林倒顯得有些把握,「此事該是可以大事化小,本王得先去趟長公主府,再随她帶着開心一同進宮一趟。」

「爹,你打算怎麽做?」葉其思問。

「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葉儒林的眸子閃着光彩,「縱使你是廉親王之子,但世人皆以為二十年前你已死在天牢之中。本王想懇請聖上,禍不及子孫,你畢竟無辜,又看在你助開心回宮一事上,就當無事發生,你只是我寧王世子,與廉親王無任何幹系。到時若不幸有閑言傳出,就說是誤會一場,若聖上大發慈悲,這一難關就過了。」

簡良媛聽了,覺得這确實是最好的一個方法,只是……她看向若有所思的葉其思。

「爹,請留步。」葉其思果然開口了。

葉儒林停下腳步,回過身問:「還有事?」

「爹的安排孩兒明白,但我想的,不單只是安然度過這場難關。」

簡良媛聞言,微斂下眼,臉上卻浮現一抹淺淺的笑意。

葉儒林皺眉看着兒子,「什麽意思?」

葉其思并未馬上開口回答。

「說話。」葉儒林臉色一沉。

「爹也信廉親王謀反嗎?」

葉儒林與華氏匆匆交換一抹心焦的眼神。

「無論信或不信,廉親王已死,死無對證,只要聖上不追究,能保你周全就成了。」葉儒林堅定的說。

「只為保自己周全,不顧父母蒙羞,枉為人子。開心若真是聖上骨血,相信聖上會對寧王府上下網開一面,但至于我,我要找個答案。我要聖上重查當年謀反之罪,若是有冤,就還我父母清白,但若真有罪,我便以死謝罪。」

「你不要命了!」葉儒林怒極,直指着兒子的鼻子,「當年我冒死保你一命,可不是為了要眼睜睜看着你去送死。」

葉其思斂下眼,沒有說話,但心中已經下了決定。

「王爺息怒。」簡良媛柔聲緩頰,「世子爺身為人子,總不想看父母蒙冤而死,自然想盡份孝道,洗刷冤屈。」

「他不懂事,你怎麽也跟着不懂事?」葉儒林不悅的啐道:「你知不知道,要是一個不好,你也會跟着陪葬。」

「若真是如此,」簡良媛與葉其思四目相接,淺淺一笑,「那也是我的命。」

「你——」葉儒林指着簡良媛,又怒氣騰騰瞪了兒子一眼。

「就由着他們吧。」華氏突然開口,「你就別管了。」

「娘!你犯胡塗了嗎?」葉儒林沒想到母親一說話,居然是贊同兩個年輕人妄為。

「我沒胡塗,只是……我信廉親王。」華氏心中雖然也是擔憂,但那段過去不單是葉其思心中的結,也是她心口的痛,她是私心不相信女婿和女兒會謀反,若能在有生之年還他們一個清白,她死也瞑目了。

「謝謝老祖宗。」葉其思行了個大禮。

「你——」

「明日一早,我便進宮面聖。」葉其思有了決定,帶着簡良媛不顧父親的阻止,堅持離去。

一踏出慈華閣,簡良媛不由得直笑。

葉其思望着她,不解的問:「笑什麽?」

「總以為惹事生非的人是我,卻沒料到世子爺惹起事來,威力更是驚人。」她爽朗的笑道。

「取笑我。」他輕敲了下她的頭。

簡良媛皺了皺鼻子。

「明日一進宮,可不知結果如何。」

「無妨。」她的笑容隐去,專注的看着他的眼眸,「我只要世子爺記住,你心中期盼要一個答案,我心中期盼的是你的平安。我等你。」

他拉過她,也不顧四周的下人,低頭用力的吻住了她的唇。

夜色才罩上天際,衛其懷沒等通報,直闖寧王府,在梅園裏找到正在賞雪的夫妻倆。

「郡主要生了。」衛其懷沒有廢話,直接說道。

簡良媛心中一喜,「世子爺,妾身想去看郡主。」

葉其思拉着簡良媛,注意到衛其懷一臉的凝重,「出了什麽事?」

「載着郡主和開心的馬車在進宮的路上翻覆。」

簡良媛聞言,差點站不住腳。

葉其思扶住了她,沉穩的問:「郡主和開心可好?」

「郡主受了驚吓,人被送進宮中,我也正準備進宮去。」

「開心呢?」簡良媛焦急的問。

「據說撞到了腦子,昏迷不醒。」

「怎麽會這樣?」簡良媛失神的喃喃自語。

「事發突然,我所知也有限,總之,長公主已經先進宮了,一有什麽消息我會派人知會,記住……」衛其懷銳利的眼神直視着葉其思,「稍安勿躁。」

葉其思沒有回應,衛其懷也沒空等他回答,如來時一樣急匆匆的離去。

簡良媛惶惶不安的緊握住葉其思的手,「世子爺可有想法?」

他淺淺一笑,捏了捏她的手,「若是意外也就罷,只怕是有心人所為,只是連誰下手都不清楚,倒真只能被動的走一步算一步。」

「可是開心的事除了我們幾人之外,并沒有他人得知,怎麽會……」她的話聲隐去,臉色一變,放開他的手,立刻往外走。

「去哪裏?」葉其思急忙伸手拉住了她。

「映楓居。」簡良媛忍着氣,咬緊牙關說。

陳氏正送補藥到映楓居給曹芝萍,氣氛相當愉快。但當她看到不等丫鬟通報一聲就直闖進來的簡良媛時,立刻皺起了眉頭,「你這是怎麽了?」

簡良媛看到曹芝萍慢條斯理的喝着補藥,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頓時怒火中燒,當下也顧不得陳氏在場,上前一把将她手中的藥碗打落。

曹芝萍可紮紮實實吓了一跳,還來不及開口,震怒的陳氏便先發難了,「大膽!你這是在做什麽?!」

「說!」簡良媛直指着曹芝萍,怒問:「是不是你做的?」

曹芝萍眨着無辜的大眼,柔柔的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一定是你!開心和郡主要進宮的馬車翻覆,一定跟你脫不了關系!」

「這是要殺頭的大罪,」曹芝萍大驚失色,「嫂嫂可別胡說。」

簡良媛氣得直發抖,她沒證據當然不能将曹芝萍定罪,但她真不甘心,淚水在眼眶裏猛打轉,「你這蠢婦,到今日還不明白,你将事情鬧大,因為你一己之私可能會害死寧王府上下。」

曹芝萍不以為然的回視着她,「我爺爺自會保全我與二少爺,至于其它人的死活與我何幹?」

陳氏在一旁聽得胡塗,「你們是在說什麽?」

「娘,」曹芝萍看着陳氏,淺淺一笑,到了這個時候也沒什麽好瞞的,「老祖宗病着那時,我去探望時,竟意外讓我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別再說了。」簡良媛啐道。

曹芝萍像是故意似的提高了音調,「娘,原來咱們都給騙得好慘。世子爺根本就不是世子爺,他是謀反的廉親王之子,被王爺從死牢冒着欺君大罪抱出來養大的。」

陳氏聞言,沒有曹芝萍以為的喜色,反而臉色一白,「這是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不然你以為這向來趾高氣揚的世子妃最近怎麽會氣焰全消的乖乖待在梅園……娘,你怎麽了,你不開心嗎?我們終于不用再看世子爺的臉面過日子了。」

陳氏皺起了眉頭,若葉其思真不是世子,那真正的世子就是自己的兒子,這自然是好事,但若寧王欺君,別說世子之位沒指望,就像簡良媛說的,寧王府一門都要掉腦袋的。

「這件事不許再說。」陳氏雖然一生為自己的兒子算計,但也不至于分不清輕重,于是沉着臉對曹芝萍警告道,「若從你口中再聽到一字半句胡言亂語,我就廢你為奴,關在王府地牢一輩子。」

曹芝萍難以置信的瞅着陳氏,「娘,咱們要出頭了,你怎麽是站在那跛子那一邊?」

陳氏緊皺着眉頭看着她,奇怪她聰明一世,怎麽會在這件事上頭迷糊了?

「若真問罪,欺君……咱們沒一個逃得掉。」

「娘放心,我爺爺說會保我們這一房周全。」曹芝萍欣喜的說道:「娘別擔心。」

「齊國公也知情?!」陳氏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曹芝萍并不覺得有何不妥,自以為是的又道:「只要世子爺離開,把位置讓給其雲便可。」

陳氏目光求助似的看着簡良媛,「事情真能如此簡單?」

「這個問題,只怕只有齊國公能夠回答。」

陳氏渾身像是失了力氣,府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她這個當家主母竟然一無所知。

「若是世子爺出事,」簡良媛目光憤恨的瞪着曹芝萍,「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你陪葬!」

她的眼神令曹芝萍皺眉,「事情走到這個地步,開心的事又無憑無據,你能拿我如何?」

簡良媛沒有說話,恨恨的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曹芝萍臉上帶着微笑,安撫着陳氏,「娘,你別擔心,只要葉其思死了就沒事。」

陳氏驚訝的看着她,那一抹冷絕的笑,絕非她印象中那個溫婉的媳婦。

等在映楓居外的葉其思,看着簡良媛冷着一張臉出來,淡淡的問:「可問出答案?」

「世子爺明知不可能。」她沒好氣的回答。「也不知她從何得知開心的身分。」

他體貼的将她身上的披風拉好,「這結果本在預料之內,我們大意了,齊國公應該有埋眼線在我們周遭。你不如就待在屋子裏烤火舒服些。到了這個時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懷疑的看着他,「就這樣?」

他一笑,将她摟進懷裏,「不然還能如何?」

簡良媛的內心湧現憂慮,「郡主和開心現在不知情況如何?」

「別想了。」葉其思低喃,「天冷,回屋去歇着。」

「世子爺不跟我一起嗎?」

「還有事。」他給了她安撫一笑,「去去便回。」

她想問他要去哪裏,但看他的樣子,該是不想告訴她,她索性也就不問了。

只是現在要她什麽都不做的坐以待斃,說什麽也不甘心……曹芝萍,上天不給她報應,就由她來想辦法讓她受懲罰。

夜已深,葉其思一人一馬來到鎮遠侯府,但令他意外的是,父親竟然早他一步。他心中狐疑,待下人通報過後,便被領進了侯府。

「岳父大人。」葉其思一看到鎮遠侯,立刻雙手抱拳行禮。

「坐吧。」鎮遠侯揮了下手,心情大好,「都是一家人,你也別拘禮。王爺前腳才到,你後腳便至,怎麽良媛那丫頭沒跟來?」

葉其思不解的看向坐在鎮遠侯身旁的父親,斂下雙眸,掩去眸中一閃而過的光亮。「良媛在府裏。」

「是出了什麽事嗎?」鎮遠侯問道,「方才我才從宮裏回來,正巧應天被急召進宮,說是和禧郡主出了意外,宮裏亂成一團,但方才得來了消息,說是産下一名男嬰,母子均安。」

聽到這個消息,葉其思着實松了口氣,「若良媛知道,肯定欣喜。開心呢?開心現在如何?」

「開心?」鎮遠侯微愣了下,「這是流落在外七皇子的名字嗎?取這名字還真是有趣,不過話說回來,他目前仍昏迷不醒,該是受到了撞擊、驚吓,詳細情況我不清楚,但你算是立了大功一件。皇上為找到皇子而欣喜不已,封賞絕對是少不了,」他看向葉儒林,「還要先恭喜王爺與世子爺一聲了。」

說實話,一開始因為寧王府三年前退婚,令鎮遠侯心頭不痛快,但這些日子,不可否認,葉其思優秀又疼愛自己的閨女,所以他對這個世子爺算是滿意,自然也和顏悅色了起來。

葉其思看着父親一臉沉重,他不知道父親為何而來,但他很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站起身,跪了下來,「小婿有事相求。」

「有話就說,不必如此。」鎮遠侯一驚,連忙伸手要把他拉起來,「只要做得到,我都答應你。」

葉其思堅持跪着,不論開心是否能夠挺過,都已無法改變他的決定,「明日小婿上朝後,請岳父派大哥将良媛接回侯府。」

鎮遠侯不解,「良媛要回府,為何要侯府去接?」

「因為我已休書一封,」他拿出揣在衣襟內的休書,「休妻。」

鎮遠侯瞪大了眼,用力一擊桌面,激動的站起身,「你說什麽?!」

葉其思垂下眼,他相信簡良媛,自然也會相信她的家人,「因為我不想她與我親娘一般下場。」

鎮遠侯聽得胡塗,也顧不得寧王就在一旁,直言說道:「寧王妃是死于難産,良媛那肚子又還沒消息,你這是什麽鬼扯的理由!」

「我并不是寧王之子。」

「你不是……這怎麽可能?!」鎮遠侯怒火中燒,「你這小子不要因為想要休了我的閨女就胡言亂語。」

「岳父大人在朝為官數十載,當年也是護林軍的小将,自然知情廉親王謀反,自刎于朝堂上一事。當年寧王為保妹妹唯一血脈,所以冒死進死牢,将自己王妃産下的死胎換了在牢裏出世的我,」他的目光平穩的看着一臉沉重的葉儒林,「寧王不是我爹,我爹是廉親王。」

鎮遠侯傻了,急急的看向葉儒林,見他沉默不語,心直直往下沉,失神的坐回椅上,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過了許久,鎮遠侯才一臉沉重的開口,「王爺,這事兒該是帶進墳墓裏的秘密,為何在這個時候掀開來?」

「因為有人得知,」葉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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