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費心

耶律齊看看天色不早，道：“芙妹，咱們到前面找家客棧住下。”郭芙欣然同意，“對，先找住處，否則要露宿荒郊野外了。”耶律齊微笑，“若只有我和陳大哥、朱大哥，露宿荒郊野外也便罷了，你和破虜卻是吃不消。”

郭破虜道：“其實我無所謂的，只是大姐好像不能吃苦。”郭芙不屑，“哼，我在襄陽這麽多年，樹皮都啃過，還說我不能吃苦？”

小龍女除了楊過之外誰也不關心，世人的死活都不放在心上，楊過卻是做了多年神雕俠，這幾個月呆在古墓裏真氣悶得很了，外界便是有一絲風吹草動也感興趣，對耶律齊、郭芙、郭破虜等人的話語、動向格外在意，聞言不禁好奇，“你啃過樹皮麽？”

郭芙道：“那一年蒙古軍圍城，襄陽城中糧食吃光了，水也沒得喝了，到後來連樹皮污水也吃喝幹淨，鞑子卻始終攻不進來。後來鞑子沒法子，只有退兵。”

她說的很是平淡，楊過聽後沉默不語。

陸無雙聽郭芙這麽說，心裏很不服氣，“聽聽郭芙的話，好像她和郭大俠黃幫主一起守襄陽有什麽了不起似的，女英雄似的。”想說幾句刺人的話，程英卻沖她輕輕擺手，示意她不要開口說話。陸無雙蹙眉想道：“郭芙是個草包，有什麽說不得的？”但程英既然擺了手，而且耶律齊也在，陸無雙念頭轉了轉，終是閉口不言語。

耶律齊察看過陳、朱二人的傷勢，“朱大哥傷的比較重。破虜，你和朱大哥同騎一匹馬，扶穩他。”郭破虜道：“是，姐夫。”陳生傷勢較輕，他是個愛開玩笑的人，明明看到耶律齊和郭芙情意綿綿，甚是恩愛，卻故意問道：“幫主自然是和屬下同乘一匹馬了，對麽？”耶律齊搖頭，“不，陳大哥的馬恐怕不便二人同騎，我還是騎小紅馬吧。”小紅馬是郭芙的，耶律齊這麽說自然是要和郭芙同乘一騎。陳生聽了，偷偷咧嘴笑。

郭芙向楊過和小龍女道別，“楊大哥，楊大嫂，我們先走了。”又和神雕揮手告別，“你雖然不會飛，但跑得挺快的，還會打架，以後再見面我便不說你醜了。”神雕昂頭高鳴，也不知牠聽了郭芙的話是高興還是生氣。

耶律齊和郭破虜都和楊過道別，楊過道：“耶律兄，破虜，天色不早，這裏離古墓近，不如同到古墓歇息一晚，如何？”其實活死人墓自從被林朝英從王重陽手裏“搶”過來之後，一直是不接待外人的，當初孫婆婆把楊過帶回活死人墓，就是暫住一晚小龍女都不允許。但楊過和小龍女既已拜堂成親，古墓派那一套規矩已經打破，自然不必遵守了（倚天屠龍記一開頭便寫到郭襄造訪古墓，楊過夫婦不在，兩個侍女招待郭襄在古墓住了三天。所以古墓不招待客人、不許外人留宿這一點，在金庸原著中已經改變了）。

郭破虜有些好奇，“楊大哥，你真的住在……住在墳墓裏麽？”郭芙卻是連連擺手，“不去，不去，那個活死人墓陰森森的，說什麽也不去。”耶律齊當年是和郭芙一起進過活死人墓的，自然知她心意，柔聲道：“芙妹放心，咱們這便找家客棧去。”

當年他和郭芙、大小武、武三通五個人一起跟李莫愁進了古墓，先是給李莫愁關到石室當中，後來追擊李莫愁時郭芙又用冰魄銀針誤傷躲在石棺中療傷的小龍女，這件事當真想起來便令人懊惱，郭芙哪會願意再面對古墓？更別提那活死人墓就是個地下倉庫，陰暗潮濕在所難免，郭芙雖在襄陽吃過些苦，到底是位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活死人墓那種地方哪怕是暫住一晚，也是忍不了的。

陸無雙怪叫道：“竟然說我們古墓陰森森的，真是看不起人。郭芙，你好了不起麽？”郭芙白了她一眼，“楊大哥楊大嫂還沒說什麽呢。你一個從沒進過古墓的所謂古墓派弟子着的什麽急？”陸無雙氣憤不已，撥劍出鞘，“你胡說什麽？”郭芙冷笑，“我說錯了麽？你難道不是一個從沒進過古墓的所謂古墓派弟子？”

程英和陸無雙這對表姐妹要說起來還真是般配。程英自稱桃花島弟子，但桃花島從沒緣法踏上半步。陸無雙是古墓派傳人，但洪淩波還進過古墓呢，陸無雙卻從沒進去過。唉，不愧是表姐妹啊，命苦之處，說起來都是一樣的。

陸無雙撥劍向郭芙疾刺，正是玉女劍法中的一招“皓腕玉镯”，劍尖刺向郭芙手腕，“郭芙，看劍！”郭芙卻也不動，笑吟吟的道：“我才不看你的劍呢，有齊哥在，我還用得着自己出手？”果然耶律齊竹棒輕輕一點，使出打狗棒法的轉字決，将陸無雙的長劍撥開。

“有本事自己動手！”陸無雙怒極。

郭芙嘻嘻一笑，“陸無雙，有些道理你現在不明白，嫁人之後便會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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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意思？”陸無雙氣得腦子發昏。

郭芙這是在諷刺她嫁不出去麽？

郭芙和耶律齊相視一笑，道：“夫妻一體，你聽說過麽？齊哥便是我，我便是齊哥，齊哥出手或是我出手，其實都是一樣的。”

陸無雙“哇”的一聲，吐出一口殷紅的鮮血。

耶律齊忙拉着郭芙向後急躍，“芙妹，血有沒有濺到你身上？”郭芙低頭看了看，慶幸的道：“還好還好，我身上幹幹淨淨的。”程英忙上前扶住陸無雙，“表妹，你怎樣了？”陸無雙硬撐着搖了搖頭，“表姐，我沒事。”程英娥眉微蹙，“郭姑娘，我表妹已經吐血，你卻在慶幸自己身上幹幹淨淨，沒被濺上血，未免太過無情。”郭芙怒道：“陸無雙想借公孫止之手斷我一臂時，你怎地不說她無情？”程英怔了怔，愈是眉頭緊皺。

“大哥！”陸無雙委屈極了，看向楊過。

“大哥。”程英也柔聲道。

陸無雙不錯是想借公孫止的手斷掉郭芙的右臂，那不也是為了替楊過出氣麽？陸無雙大喝“拿右臂去擋”，特意說了右臂，那是什麽用意，但凡是個人都明白了，更何況楊過這麽聰明的人呢。

程陸二女以為楊過會幫着她們，以為楊過會為她們的情意感動，也是傻。

對于小龍女，楊過的一條臂膀，比她自己的生死實在重要得多。但小龍女見了郭芙怎樣？責備過一句麽，要為楊過讨個公道麽？沒有。小龍女見到郭芙，對楊過斷臂之事從來絕口不提。

說小龍女超脫生死也好，說小龍女明白楊過的心意也好，總之小龍女的态度就是這樣。

胳膊是楊過的，他自己都不想報仇了，別人上蹿下跳又有什麽用。

程陸二女滿懷希望的看着楊過，楊過卻不跟郭芙說什麽，反倒問起耶律齊，“耶律兄，你從襄陽來到終南山，一定有什麽緊要之事吧？”

耶律齊略一沉吟，郭破虜卻早就聽郭靖說過楊過的身份，知道郭楊兩家是祖父輩起便有交情了，楊過又是神雕俠，襄陽大戰擊殺蒙哥，立下大功，對楊過非常信任，毫不隐瞞，說道：“楊大哥猜的不錯。有一件和全真教大有幹系之事，我們從襄陽趕來，便是相助重陽宮的。”

楊過道：“我和全真教是鄰居，也不能袖手旁觀。”

耶律齊定定看了看楊過，忽地一笑，“楊兄弟，借一步說話。”

楊過不知耶律齊有什麽秘密話語要跟他說，便交待小龍女、程陸二女，“龍兒，二妹三妹，稍等我片刻。”

小龍女臉色漠然，“過兒，你快去快來。”

程陸二女雖失望，卻溫柔點頭，“是，大哥。”

附近有一片野生楓林，耶律齊和楊過走到楓林旁，耶律齊驀然轉身，目光如電，落在楊過臉上，“楊兄弟，你現在是鼎鼎大名的神雕俠了，殺死蒙古大汗蒙哥，更是名揚天下，世人敬仰。楊兄弟，你知不知道當年絕情谷一別，我和芙妹回到襄陽，面對的是什麽局勢？”

楊過道：“什麽局勢？”

耶律齊定定看着他，語氣凝重，“你是我岳父親自送到全真教的人，當年你反出重陽宮時還是少年人，全真教也便不計較了。但小龍女大鬧重陽宮在先，你和小龍女在重陽宮拜堂成親在後，全真教丘師兄等人惱怒歸惱怒，看在我岳父的面子上究竟也不拿你怎樣，故此二十一柄長劍一齊指着你和小龍女，丘師兄還是命令全真弟子住手了，為什麽？一則全真和古墓師尊相互原有極深淵源，二則丘師兄等人義薄雲天，以為全真教倚多為勝，贏了也不光采，小龍女又身受得傷，自古道冤家宜解不宜結，丘師兄只願往日過節一筆勾銷，并不願再理論誰是誰非。我和芙妹成親之前，親自到晉陽送請貼，丘師兄提及此事，猶自嘆息，說道你是他愛徒之子，又是我岳父親自送上終南山的世侄，丘師兄看在你故去的父親和我岳父面子上，也不能真的将你怎樣了。”

楊過面色冰冷，一言不發。

當時全真教的道士十四柄長劍已指到了楊過小龍女二人背後，七柄指着楊過，七柄指着小龍女。楊過若回劍後擊，雖能将十四柄劍大都蕩開，但只要剩下一劍，小龍女也非受傷不可。他微一猶豫，又有七柄劍指到了小龍女右側。到了那個地步，他便豁出自己性命不要，也已無法解救小龍女了。

小龍女命在垂危，全真教二十一柄長劍劍光閃爍，每一柄劍的劍尖離楊過小龍女二人身周各距數寸，停住不動，那确是極危險的場面。

當時确實是丘處機喝住全真弟子，讓楊過和小龍女回去，往事一筆勾銷。

不過，楊過還沒來得及答應，小龍女便出聲向全真教要甄志丙，之後甄志丙撞劍自殺，全真教自覺理虧，撤了劍陣。楊過要帶小龍女走，小龍女甜甜一笑，低聲道：“這時候，我在你身邊死了，心裏……心裏很快活。”忽又想起一事，說道：“郭大俠的姑娘傷你手臂，她不會好好待你的。那幺以後誰來照顧你呢？”她想到這件事，心中好生難過，低低的道：“你孤苦伶仃的一個兒，你……沒人陪伴……”

在她說過這句話後，楊過決定和她結為夫婦。

“我斷了手臂，你更加憐惜我；你遇到了甚麽災難，我也更加憐惜你。”楊過和小龍女這一對苦命人到了那個時候，終于在重陽宮後殿，王重陽的畫像之前，拜堂成親。

楊過與小龍女在重陽宮後殿肆無忌憚的拜堂成親，在他們而言是驚世駭俗真情流露，全真教上下人等卻無不憤怒。直到耶律齊和郭芙成親之前，耶律齊去晉陽送請貼，丘處機還特地跟他說了這件事，可見如何難以忘懷。

“十幾年前的事了，耶律兄舊事重提，真有雅興。”楊過淡聲道。

耶律齊道：“楊兄弟，你鬧過重陽宮便走了，全真教德高望重的長者自不會說什麽，卻難免有年輕氣盛之人咽不下這口氣，遷怒于我岳父。丐幫，全真教，這本是襄陽守城兩大主力，那幾年留在襄陽的全真教道兄卻少之又少。”

“襄陽大戰時，全真教道兄為數衆多。”楊過道。

耶律齊一笑，“我和芙妹成親之時，丘師兄等人都來觀禮，之後便一切正常了。”

楊過心仿佛被大捶猛擊，胸中一陣迷惘。

“所以，耶律兄的意思是……？”楊過沉聲道。

耶律齊微笑看着他，目光銳利，“我和芙妹這次到終南山辦事，便不勞楊兄弟費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引用了不少原文，我就不一一标出了。

下一次更新，應該是後天。

後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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