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複發

楊過到次日午後方和神雕一同回來。

到了古墓門前，楊過腳步越來越慢，神雕也是半天才邁上一步，好像實在不想進去的。

“雕兄，我知道你不愛住古墓。”楊過嘆道：“古墓确實潮了些，陰暗了些，委屈你了。”

神雕昂頭鳴叫，也不知是贊成楊過的話，還是表示反對，或是在跟楊過客氣。

楊過心頭一動，道：“雕兄，我在外頭替你蓋座房子住，如何？你若不喜古墓潮濕陰暗，便住在外面好了。”想到神雕以後可以住到外頭，他也可以時常出來陪伴神雕，不在古墓居住，楊過一陣激動。

陽光耀目，清風拂體，花香撲面，好鳥在樹，這才是楊過所喜愛和向往的。古墓中陰沉慘怛的光景，想想便已經夠了。

“雕兄，就這麽說定了，今天我便着手替你蓋房子。”楊過朗聲笑道。

楊過放下一塊心事，腳步輕快了，神雕也不再半天挪一步，一人一雕像往常一樣往古墓走。

“大哥！”古墓的門打開了，程英含淚站在門前，淡雅宜人，風姿嫣然，卻又楚楚可憐。

“二妹。”楊過看到這樣的程英，猶如兜頭一瓢冷水潑下。

程英哽咽，“大哥，大嫂她……她……”楊過一陣迷惘，沉聲道：“龍兒怎麽了？”提氣直往裏沖，身影如鬼魅一般，足不沾地般無聲無息，竟似行雲駕霧一般，程英眼睛只一眨，已不見了楊過的身影。

她忙轉身回去，只見楊過已在小龍女榻旁坐了，扶起小龍女，憐惜憐愛，焦灼焦急，“龍兒，你怎麽了？是誰打傷了你？”

小龍女臉色白得像一張紙，眉間與人中卻有一層黑氣，黑黢黢的，看上去觸目驚心。

程英和陸無雙淚珠滾滾，“大哥，我們也不知道。昨晚大嫂回來的時候衣襟上全是血，搖搖欲倒，我們忙過去扶住她，問她如何受的傷，她只是搖頭不理。問的急了，她便說無事，躺一躺便好。我們趕忙扶着她躺下了，誰知今晨起來她臉色便不對了……”

楊過心頭一緊。

陸無雙見小龍女臉色慘白，忙端了杯蜂蜜水過來，“大嫂喝水。”小龍女不忍拒絕她的好意，便将蜂蜜水喝了，一杯水下肚，原本蒼白如有病容的臉上現出絲紅暈。

Advertisement

“龍兒，你感覺好點了麽？”楊過柔聲問道。

小龍女默默看他片刻，閉上了眼睛，“我想睡一會兒。”

她一臉病容，嬌弱可憐，楊過哪忍心違抗她的話語？小心扶她躺下，“龍兒，你睡一覺，醒來便全好了。”

程英抹去臉上淚水，仔細看看小龍女的臉色，向楊過招手，示意他出來說話。楊過和陸無雙都跟了程英出去。程英猶豫了下，小聲說道：“大哥，不是我咒大嫂。看她的樣子像是舊毒複發啊……”

“天呢。”陸無雙驚呼。

想到十六年前小龍女身中巨毒、無藥可醫，縱身跳下絕情崖的事，心驚膽戰，魂飛魄散。

程英鼻子一酸，聲音更低了，細如蚊吶，“大嫂她現在的樣子和十六年前很像，不過那層黑氣更濃重，我看了都害怕……”

“舊毒複發，大嫂是舊毒複發。”陸無雙恐懼過後，怒氣沖沖，“都是被郭芙害的！大哥，是郭芙把大嫂害成這樣的！”

“不是。”楊過沉聲道：“龍兒的毒已經解了，不可能複發。”

當年小龍女跑下絕情崖，住了數日後毒性發作，全身火燒，頭痛欲裂，當真支持不住，想起在古墓中洞房花燭之夕楊過教她坐在寒玉床上逆運經脈，雖不能驅毒，卻可稍減煩惡苦楚。潭底結着萬年玄冰，有透骨之寒，便潛回冰窖，在那邊逆運經脈，竟然頗有效驗。又築巢引蜂，服食蜂蜜和潭中的白魚，竟能令痛楚消減。蜂蜜混以寒潭白魚，正是驅毒的良劑。如是長期服食，體內毒發的次數也漸漸減少。初時每日發作一兩次，到後來數日一次，進而數月一發，最後五六年來居然一次也沒再發，想是已經好了。

“大哥，你怎地不信？”陸無雙向裏瞅了瞅，瞧見小龍女蒼白的面容和眉間的黑氣，很是氣苦，“大嫂的樣子和十六年前一樣，分明是舊毒複發了，分明是郭芙害的她……”

楊過皺眉，道：“這件事陰差陽錯，郭姑娘也不是有意害人。三妹，此事今後不用再提了。”

楊過神色不悅，陸無雙猛然想到十六年前楊過便在絕情谷說過同樣的話，不禁一陣心慌，“大哥會不會覺得我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不把他放在心上？不是那樣的。我是太氣憤了，太生郭芙的氣了，郭芙仗着父母之勢，無法無天，刁蠻強橫，胡亂傷人，我如何能跟她罷休。她父母是當世大俠，那又怎樣？”

程英沖陸無雙使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說話。

陸無雙無奈點頭。

程英眼神幽怨。唉，小龍女明明就是舊毒複發，明明就是被郭芙害的，事實擺在眼前，偏偏楊過就是不信，委實令人為難。

“大哥，大嫂眉間與人中有一層黑氣，顯是中了毒，這可怎地是好？”程英不再提及小龍女是不是舊毒複發，只無助的問着楊過，現在應該怎麽辦。

“是啊，劇毒進了五髒六腑，如何替大嫂驅毒呢？”陸無雙急切的道。

程陸二女憂愁萬分的看向小龍女，淚水重又奪眶而出。

楊過在石室中踱步，“當今之世，若說起神醫聖手，當屬百草仙的師兄百藥仙……”

“大哥，那咱們快帶大嫂去瞧瞧啊。”陸無雙大喜。

程英柔聲道：“是啊，大哥，咱們快帶大嫂去瞧瞧這位百藥仙，大嫂身子大好了，我們也就放心了。”

楊過沉吟片刻，“二妹，三妹，你們在這裏等等我。”

楊過出去也不安排了什麽，小半個時辰之後便回來了，“咱們出發。”程英陸無雙早已準備好了，欣然答應，“是，大哥。”程英扶了小龍女，陸無雙背了行李，随着楊過出了古墓。

楊過命兩個侍女看家，特地交待，“若有襄陽郭大俠黃幫主的小女兒郭襄姑娘到訪，留她在這裏住幾日。她若問起我們夫婦二人，便說出外未歸。若問起歸期，便說歸期不定。其餘的不必提起。”兩個侍女唯唯答應。

陸無雙耳朵尖聽到了，好奇的問楊過，“大哥，你知道郭二姑娘會來麽？”

程英似喜非喜似嗔非嗔看了眼楊過，輕聲道：“三妹你忘了麽？華山之巅，分別之時，大哥答允過郭二姑娘，若有何為難之事，雖無金針，仍可要大哥為她辦到。”

陸無雙心裏又酸又痛，不由的想道：“我和表姐是大哥的義妹，那又怎樣？大哥可不曾像答應郭襄似的答應我們，若有為難之事便可找他，要他為我們辦到。大哥他……對郭家的姑娘究竟還是不同的……”她心中雖酸，卻也善于自己安慰自己，馬上又想道：“不過是因為郭大俠的緣故罷了。哼，郭襄和郭芙一樣，有幸生在郭家而已，要不然大哥豈會另眼相看？”

外面有乘簡樸卻寬大舒适的四人轎子等候。

楊過讓程英陸無雙扶着小龍女坐轎子，他和神雕步行，一行人下了終南山往南，向河南方向走。百藥仙居住在豫鄂之間的一處山谷，離武勝關近，這條路楊過熟悉，曉行夜宿，離百藥谷越來越近。這天經過一處山谷，樹木青蔭，溪水潺潺，景色秀美，隔着一條小河，對面兩名青衣人在樹下飲酒，其中一人竟然是黃藥師。

楊過大喜，即飛身過去相見，黃藥師見了他，欣然道：“楊過小友，咱們又見面了。”給他和另一名青衣人引見，“這位是世外高人，和我同姓。”楊過見禮，“黃先生。”又道：“小子總覺得黃姓之人無論男子女子皆聰明過人，智慧才華，小子遠遠不及。”黃藥師縱聲長笑，“你也被小女捉弄過麽？”楊過道：“郭伯母的才智，我是極佩服的。”黃藥師微笑。

程英這時已下了轎子，她的功夫不能飛身過河，便向黃藥師遙遙下拜。

小龍女想透透氣，陸無雙扶着小龍女也下了轎。知道黃藥師在對岸，斂衽為禮。

黃藥師揮揮手，示意她們起來，問楊過道：“楊過小友，你和尊夫人是乘興出游麽？”楊過不願提及小龍女舊毒複發的事，含混的道：“內人內髒中了巨毒，要找位神醫替她醫治。”黃藥師奇道：“尊夫人是古墓派掌門，功夫高得出奇，誰能令她中巨毒？”

楊過不由的苦笑。

令小龍女身中巨毒的那位功夫并不好，可她本事就是大啊。

楊過含混其辭，不願再提及當年事。黃藥師自然不再深問。過了一會兒，小龍女、程英、陸無雙繞到離這裏不遠的橋過了河，黃藥師見了小龍女便知她劇毒透入重關，伸指搭了小龍女雙手腕脈，半晌不語。

“這是多年前便中的毒吧？”黃藥師緩緩道。

楊過深深一揖，“當年事不必再提。黃島主，敢問內人的傷勢……”想到黃藥師既有“藥師”之名，想必醫術精湛，又想起當年在桃花島時郭芙曾說她外公醫學占蔔無所不通，桃花島獨門靈丹妙藥九花玉露丸便是他研制的，怔怔瞧着黃藥師，只盼他說小龍女有救。

小龍女神色淡然，陸無雙卻是心中氣苦，拉拉程英，到了一邊，“表姐，你說黃島主知道大哥的胳膊是郭芙砍的麽？知道大嫂毒入五髒六腑是被郭芙害的麽？”

程英看到楊過那空蕩蕩的袖管，心如刀割，黯然道：“表妹，別說了。”不覺已是淚光盈盈。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如果顯示更新別理我，是在修錯字。

下次更新不定時，不過這兩天不會有的，最早也到周六周日了。

記得留言和收藏啊，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