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柔黎部落

最近這十幾天的時間，各家各戶的牧民們都在清理着自己氈帳，忙碌地準備着自家最好看的衣服。清晨的微風吹拂着，整個部落營地中處處都是歡聲笑語，屬民紛紛穿着自己家中最貴重、最好看的服飾朝着一個方向走着，路上，幾個相熟婦人互相交談日常趣事，孩子們在氈帳間來回穿梭，嬉戲打鬧。

一隊隊護營百騎兵穿梭于部落中，維持着整個部落盛大典禮的秩序，遇到什麽突發情況就迅速通知所屬十騎長、百騎長以及負責的百戶長。巡邏途中，幾乎所有護營百騎兵時不時地看着首領大帳前那一隊隊身穿皮甲、手握彎刀、腰挎強弓的侍衛隊，眼中流露出無比羨慕的目光。

“你們這群小崽子們，再看，眼珠都要掉下來了，還不給我好好地巡邏，要是你們平時勤奮一點，練武的時候多流汗一點，殺敵的時候勇猛一些，你們也早進入了侍衛隊了。來，跟着我，去帳下戶那邊看看......”一名護營兵的十騎長一揮馬鞭，大大咧咧地罵道。

胡格森原本是哥達麾下一名十騎長，最早的一批常備軍，上次襲擊馬賊時，被一支箭矢咬下了一塊大腿肉，如今走起路來有些一瘸一拐的，上個月被抽調到護營百騎隊，被赫離晉升其為護營副百騎長。

一開始從別人那兒隐約地知道自己将要調離常備軍，胡格森是有些沮喪、失落，自己是一名草原勇士，常備軍的十騎長，可是從此以後卻再也不能奔馳于大草原之上，沖鋒陷陣，奪取敵人的牛馬牲畜，這對于一個滿腔熱血的、有狼性的草原兒郎來說，無疑是天大的打擊。為此，他還時不時發脾氣、砸東西。後來，他得知自己被晉升為副百騎長，自己的弟弟還被調到了侍衛隊，成為了人人羨慕的首領侍衛。胡格森一時間難以置信，看着自己老上司，懷疑他是不是在戲耍自己，再一次得到确認後，驚喜若狂，當夜喝的酩酊大醉啊。

太陽漸漸地升高了，散發出的光芒使得整個部落人兒都覺得暖洋洋的，舒服極了。屬民也漸漸地忙碌起來了，屠殺牛羊、清洗食材、堆火搭鍋、擺放用具等等，青壯婦女喜喜洋洋地各自忙碌着自己的手頭上的活計。

浩大的部落典禮一事，赫離全權交給莫紮圖這個小個子祭司負責，烏洛蘭祭司從旁協助，這也是騰格裏大草原上千百年的的傳統習俗。祭司之責，主持部落典禮、首領更替、祭祀長生天。

“莫紮圖大哥，兒郎們過來報告，祭臺已經擺放好了，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是否有什麽遺漏？”烏洛蘭走進氈帳說道。整個部落中也就這兩個老頭子是神職人員，幾個月來的相處，兩人早已熟的不得了。要是再年輕個十幾、二十年的，說不定兩個就直接盟誓結為安答了。

莫紮圖用力地握住木杖，猛地一敲大地，渾濁的眼睛射出奪目的光芒，回過身來，笑聲說道：“烏洛蘭兄弟，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去看看吧！”

首領大帳外，數十名侍衛身披皮甲，手握彎刀地警戒着四周，留意着周圍的一舉一動。赫離依舊是身穿一身寬大、潔白的樸素長袍，布料都是一等一的上等布料，從繳獲品中仔細地挑選出來，更顯得首領挺拔的身姿。赫離執掌部落大權，又率軍出征，經歷了那麽多血與火，如今的他比起半年多以前，一言一行都更具有首領的威嚴、氣勢。

敏敏依舊是散發着一股天真、活潑的氣息，叽叽喳喳地圍繞在哥哥身邊好奇地問着：“哥哥，姓氏是什麽啊？”、“姓氏有什麽用呢？”、“好麻煩哦，直接叫敏敏就好了，哪用得着在前面再加上那個什麽巴伯蘭啊”

“敏敏，不要再吵着你哥哥了，等一下他還要祭祀長生天，接受部民的朝賀......”黛莉莎呵聲道，無奈看着那個調皮搗蛋的女兒，又看着對她一股寵溺的赫離，心底頭是既高興又無奈的。雖然，敏敏從小不是錦衣玉食的，可是小時候有着阿爸支撐起這個家，比起一般牧民家庭來，她從小沒有過忍饑挨餓的生活。忽特哥逝世後，赫離更是毅然決然地接起這個家的重擔，甚至為了母親、妹妹不再挨餓，不惜獨自一人沖入草原上跋涉狩獵。

“巴伯蘭納敏，你不覺得加上姓氏之後很特別嗎？就好像別人都沒有好看的衣服穿，就你有一樣啊！”赫離輕聲笑着對妹妹說道。巴伯蘭，為聖潔、清澈之意，還有着另一層含義，就是英雄的血脈。莫紮圖、烏洛蘭依據東漠草原部落的源頭，曾經灌溉養育着東漠數千裏草原的河流，孕育着數以百萬計草原兒郎的河流之名，加綴為尊貴的首領姓氏。

“首領，莫紮圖祭司派人來通知，已經準備好了，快到日中了，您是否要動身過去了？”帳外傳來了谷卑希恭敬的詢問聲。

首領大帳一裏外的開闊地帶，場地早就被戰士們整理出來，仆人們把這裏打掃得幹幹淨淨，将各種各樣要擺設的物件陸陸續續被放在上面。一座兩米多高、土木結構的祭臺豎立在場內中間，四個角落燃起一堆堆熊熊烈火。紅紅的火光散發出灼熱的光芒，火堆燃燒的“滋滋、叭叭”的剝落聲仿佛一首悅耳的曲子。

祭祀對于大草原上的牧民來說，是一種皈依，一種心靈的寄托，精神的釋放。此時草原宗教還未興起，有着的只是部落祭司、行走在草原上的苦行者，可是牧民心中普遍都有着對于長生天的信奉、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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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天地萬物、先祖，可以祈求庇佑，至少是一種心靈上的安慰，免遭黑災、白災、狼災，牧民牛羊成群，獵人滿載而歸，出生孩子免遭夭折。

越是盛大的活動就越能激發屬民心目的向往、祈求，諸如祭祀的部落活動會增加着部落的凝聚力，特別是新生的部落，使得族人萌發對部落歸屬感，對首領的崇拜、服從性。數以千計的族人共同向長生天祈求，向首領宣誓效忠，可以激發族人之間的共鳴心聲。

祭臺下，一片寧靜、莊嚴的氣氛，部民們面色凝重地看着祭臺，錫達、科蘭咄、鐵恩等人位居祭臺下的首列，鄭重地望着臺上的莫紮圖。

兩旁的牛角號傳出沉悶悠長的聲音，祭臺下人群自動地讓出一條路來，一身樸素白袍的赫離臉色凝重，緩緩地從人群中穿過，走上祭臺。

“來人，把牛馬羊只帶上來，進獻給長生天、先祖！”莫紮圖看着遠方，一揮木杖，高聲喝道。

話畢，祭臺周圍的幾名人兒立刻舀起小木桶中的馬奶潑向天空，仿佛一抹奶白色的薄霧，淡淡的奶香随風彌漫散開。三匹好馬、六頭壯牛、九只肥羊被一群青壯各自牽着、拽着，緩緩走到了祭臺之下，十八名手持鋒利大刀的軍士立刻迎上去，站立在牲畜一旁。

周圍壓抑的氣氛壓得牲畜有些躁動，要不是周圍有牧人死死地按住，恐怕牲畜就四處亂竄起來。

一旁手持大刀的軍士看到示意，随即，“咩”、“吼”十數聲哀鳴傳出，壯牛、良馬、肥羊猝然倒地，一灘灘牲畜血跡散落在騰格裏東漠大草原的草地上，滲入土壤之中。

莫紮圖祭司走過兩步，手持木杖朝天一舉，唱誦：“身必有首，衣必有領，這是大草原千年以來亘古不變的規律。駿馬馳聘于草原，要有一雙辨識道路的眼睛。雄鷹翺翔于天空，要有一雙強而有力的翅膀。狼群縱橫草原，轉戰千裏，必有一頭強大、雄壯的狼王率領。長生天給予天命首領，偉大的巴伯蘭赫離，賦予他以及他的子孫後代統治柔黎部落至高無上的權利。

祭臺下衆人神色莊重，紛紛下跪行禮宣誓：

“尊貴的巴伯蘭.赫離首領，

我們宣誓效忠，您和您的子孫後代！

沖鋒陷陣不惜生命，擄來美女駿馬獻給您！

在獵殺狡獸的時候，将其追來供您射殺！

在捕殺野熊的時候，将其趕來供您獵殺！

在圍獵野鹿的時候，誓要為您追得它精疲力竭！

在沙場激戰時，如違您鐵般號令，請滅我們全族！

在和平安穩時，如違您任何派遣，擄我們妻女，使我們不得善終！”

宣誓完畢就是一連串的屬民進賀了，弓箭百騎長之一的圖拉，代表林中氏族，借花獻佛地從不那多那兒取得了一副精致的新弓，這是不那多特意為首領制作的，做工可比普通的新弓精良不少，還有着一系列的花紋雕飾。多恩代表鍛造帳獻上了一把精煉彎刀，谷羅可也特意挑選了一副藤甲作為獻禮......

傍晚時分，夕陽給天際抹了一層淡紅薄霧，看上去別有一番景色。一場盛大的篝火晚會正在準備着呢。為了篝火晚會，赫離特意下令，宰殺兩百多只肥羊、數十頭牛，以及還準備了一系列的食材。此外，為了慶賀部落立部，每家每戶都被賞了兩斤食鹽、十斤糧食，就連每一戶帳下戶都被賞賜一斤食鹽，五斤糧食。這一舉措，真正是使得舉族同慶，無疑使得部落屬民興高采烈、歡呼雀躍地在篝火晚會上跳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