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

淩琥珀之所以被帶到翡翠山莊,是為了成為伏魔陣的容器。而解開伏魔陣,是為了對付潛伏於藏浪山莊的闇血族。

除了那年拔籌賽,大蛇為了惡整五大派,刻意給那群闇血族小喽羅開了方便之門,後來還是風平浪靜了幾年,甚至在所有人都不知道時,庇護了激怒瓦西裏,失憶卻流浪到青陽城的前月狩宮黑羽殿第一高手白蓉。

到白蓉的兵器——據說能夠擊殺闇血族首領的「黑冰」,出現在京城黑市的拍賣會上,沉寂多年的宿世恩怨悄悄地波瀾暗湧。

月狩宮宮主任蒼夜在得到消息後,立刻便帶上了心腹還有一家大小,來到青陽城。傲嬌大宮主想了這些年,總算想通了——本來還高傲地拒絕把淩家扯下水,說什麽淩家不需要插手月獠族和闇血族的千年恩怨。

可他也不想想,淩家這邊就算不插手,也早就無法置身事外。

總算想通了的任蒼夜帶着老婆孩子回翡翠山莊,看來還有長住的打算。畢竟就算不為了共同對抗闇血族,孩子的教育也不能等。

這就是淩琥珀在某一天午後,發現山莊裏多了兩只毛茸茸小夥伴的由來。正确的說,這些月獠族都是毛茸茸夥伴,只是身為東大陸的外來者,為了保護月獠族的秘密,他們不會随意化為狼形——除了兩個老愛化為小狼崽到處玩耍的小祖宗。

而且人家體型正常,不像她,老太婆還要裝小女娃。

護崽是動物的天性,尤其是淩琥珀這頭母老虎。剛來到山莊時護着淩家第三代年紀最小的雙生子,現在變成護着任明月和任星雨這兩小崽子。

注意保持隊形!橘色毛團子尾巴豎得老高,走在最前頭。

所謂隊形,其實僅有三只,剛好夠排成一個三角。

「吼嗄!」稍大的小狼崽威風凜凜地應和。

「嗷嗚——」另一頭小奶狼身形不過巴掌大,奶聲奶氣地跟着吼了一聲。

翠筱婆娑,紅蕖搖嗖。南風卷走雲影,炎光能摯。

這時辰也就小鬼頭有興致滿山遍野找樂子。

「……」守護在暗處的月狩宮黑羽闇衛,多年來執行的無不是刀口上舔血的任務,當然保護小少主的重要性不下於他過去執行過的任何任務,可他還是有種自己在萬裏無雲的大晴天裏打傘的荒謬與不合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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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樣,小少主的安危重於一切,於是闇衛悄悄地跟着三團毛球,來到山莊裏某處聚落。

然後,他看到三顆毛球,靠在一起交頭接耳。

月獠族雖然能化身為巨狼,卻不見得能與化為狼的同伴溝通,只有狼王有發號施令的能力。所以這會兒闇衛實在也搞不清楚,小少主這是因為有狼王的能力,還是……但狼王的能力能夠用來和靈虎溝通嗎?

闇衛這邊胡思亂想,哪知道這其實都只是妖族天賦。

依淩琥珀看來,這些月獠族能夠将化身能力在血緣稀釋後一代一代保留下來,想必是犧牲了某些能力,比如妖丹或做為妖族的天賦。

但是要和他們搭起溝通的橋梁,對她完全不是問題。

首先,氣勢很重要。淩琥珀沖着兩個新認的小弟示範如何讓自己霸氣外露。

然後,暗處的黑羽闇衛就看到橘色毛團子炸毛了。

像這樣!把所有的毛都立起來,可以讓自己看起來大只一點,尾巴也要盡可能舉高,身高不夠尾巴湊!

原來如此!好像真的有大只一點!兩個小弟立刻如法炮制,連毛尾巴都炸成一團絨球。

黑羽闇衛發現自家兩個小主子也炸毛了,三坨毛球炸成團團相連的雲朵。

「……」

負責保護二少主的後輩貼了上來,低聲問:「燕哥,他們是在吵架嗎?要插手嗎?」

閻燕從來面無表情的臉,有一瞬間顫抖着,像是一時不知該做何表情。「再看看。」主要是這個地方,前幾天小少主來過,當時……

很好!保持這個氣勢!眼神兇一點!咱們一起上——

「吼嗄!」

「嗷嗚——」

灼熱的風,卷起落葉蕭蕭,彷佛壯士的送行曲,三只小崽踏着威武霸氣的步子,走進這個養了一只地頭貓與流氓黑狗的聚落。

喵嗚——」獨眼大肥貓眼底兇光一閃,從天而降。「汪!」原本打着瞌睡的大黑狗耳朵豎直,突然警醒過來。

這廂,年輕的闇衛瞧出了端倪,想起前幾天剛來到山莊的小少主正是在這裏被狗追過,想來今天是搬了小奶虎當救兵。

年輕的闇衛心裏想:二打三,對手不過是兩只畜生,而他們這邊好歹是狼王與靈虎後人,應該……有勝算吧?才這麽麽想着,就聽見整齊劃一的「嗷嗚」聲,三顆毛團子原地彈得老高,接着轉身跑得腳不着地的飛奔而出。

「……」年輕的闇衛看向前輩,「要幫嗎?」

來到山莊的第二天,任蒼夜就勒令他們這些黑羽闇衛必須尊重山莊的主人,別把翡翠山莊當自家後院,這當然也包括了不能随便對山莊裏的寵物出手。

監於此,閻燕不愧是前輩,早就有所準備,在他們追上三團毛球時,閻燕已經從兜裏拿出了一大把小魚乾,精準地往肥貓附近撒去。

肥貓聞到最愛,當下連自己送上門的玩具也不追了,專心吃牠的魚乾去。

但是閻燕忘了帶肉骨頭,於是只能一臉嚴肅地追在黑狗後頭,想着要如何在不用擊殺黑狗的情況下,解救小少主於驚濤駭浪之中。

但是,他們小看了山神大人高瞻遠矚的智慧。

就在閻燕一籌莫展時,三團毛球跑進了一處庭園,鑽進藏在花棚與翠竹環繞的花辏內,用來賞花下棋看書用的花糅內坐了個身着天藍絲織長袍的男人,在察覺到毛團子們的鬧騰時,男人站了起來。

不知為何,熾熱的酷暑在男人出現後,似乎變得宜人了,連花糅外本該在盛夏熾陽的淫威下奄奄一息的花花草草,都一片如沐春風。

遠處的闇衛認出了男人,退回暗處。

橘色毛團子轉眼間被抱在男人懷裏,兩坨灰毛球也躲到了男人身後。

至於那原本流着口水追得亢奮的黑狗兄,撞見淩雲,感受到遠古大妖的驚天氣勢,差點吓尿,「該」地一聲,縮着尾巴,屁股着火似的逃走了。

像這樣,懂了嗎?橘色毛團子得意地指點江山,地上兩團小毛球竟然還崇拜地「嗷嗚」兩聲。

能夠聽見他們交談的淩雲一陣無語,輕輕敲了小奶虎一記額頭。

「不要帶壞小孩。」

她哪有帶壞?她是在教他們,打不過不要硬扛,拖回家交給大人解決,這可是行走江湖的硬道理啊!

夜幕四合,白日裏清冷有如墓園的藏浪山莊,一如這六十多年來,在燈火燦然中夜夜笙歌。

這裏曾經是流亡皇子隔海懷抱複國夢的最後立足之地,卻在殘酷的命運嘲弄下,成了妖魔的大本營。

就是當年狼狽逃離藏浪山莊的皇子也不明白,闇血族為何選上這裏?

沒有別的原因,因為當時闇血族的船遇上了海上風暴,他們被送到了這個金陵國最東陲、當時的金陵皇朝都懶得管的一個小小的半島,這塊對金陵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領地,可以在扶桑皇子逃亡時接納它,自然也會被東渡而來的闇血族所觊觎。

月正當中,四道人影出現在藏浪山莊大門的臺階上,除了在此行任務中來不及出手的公孫奉陵與廣延人沙摩,另外兩人有程度不一的狼狽,其中頭發全白,膚色黝黑,腰杆挺得筆直的男人連身上染血的衣袍也沒換,身上傷口早就因為身為闇血族的能力快速癒合。

一名身着西大陸貴族服飾的金發男子踩着铿然腳步聲,從臺階盡頭的大門裏走出來,看見白發男人喪家之犬的模樣,原想出言譏諷,但這回派出去的有六人,再加上一個才投靠公爵不久的神役司內應,六人中的于一諾更是公爵得力的手下愛将,想不到連他都沒能全身而退,金發男也只好把嘴邊的嘲諷壓下,在四人走上臺階後道:「算你們運氣好,公爵有事出門了。」

公孫奉陵挑眉,「天有異象?公爵有多久沒出過門了?」

金發男人的視線掃過他們四人,「公爵去見一位重要的客人。」他簡略地帶過這個話題,然後回到他特地來迎接他們的主要目的上,「我勸你們好好趁這段時間想清楚怎麽向公爵搖尾乞憐。」

一個沒朋友的人有客人,無非是跟他那些扭曲的野心挂勾的邪魔歪道。裴憫之心裏想,當下看也不看金發男地越過他而去。

「站住!」被無視的金發男豈能容忍這樣的輕蔑?他跟着瓦西裏從西大陸來到藏浪山莊,向來自認為是瓦西裏的心腹,比這些後來才被公爵從東大陸網羅而來的手下地位更高。

在這些人當中,他更看不起明明是公爵的手下敗将,被同化後還老是反抗公爵的某些人,例如眼前的前神策虎軍之首,裴憫之。

裴憫之只是停下腳步,側過頭,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姿态卻盡顯他的不耐煩。

金發男一臉譏諷的道:「真以為自己是個東西了?公爵根本沒信任過你,才沒把最重要的任務交給你。這次的失手雖然與你沒有直接關系,但你也難辭其咎。」

裴憫之本來不想理他,但大概是他确實感覺到瓦西裏對他的控制不再如影随形,因此那當下他難得的在被同化為闇血族之後,終於出現冷漠與憤怒之外的表情,臉上浮現一抹嘲諷的笑,「看得出來,你對自認為受到公爵信任就像一條被主人喜愛的狗那樣愉快。」他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絲毫不把金發男的跳腳當一回事。

瓦西裏離開藏浪山莊,有沒有可能是陷阱?

但是,裴憫之不認為瓦西裏有必要對他這個傀儡玩這種把戲。

這是他唯一離開藏浪山莊的機會。瓦西裏不會放棄同化高手成為自己的棋子、最終滲透帝國權力核心的野心,一千年前他被東大陸的道士與巫士聯手擊退;七十年前則被西大陸的聖殿騎士與黑袍議會趕出西大陸——如果說東大陸能與瓦西裏抗衡的力量已經衰弱,那麽也許他該前往西大陸尋找方法?

瓦西裏确實沒有朋友。

「瓦西裏」這個名字,在西大陸是統治者之意。這是他當年初到西大陸時給自己取的名字,由此看來他本來就不是一個需要朋友的人。

他需要,或者說他想要的是衆生臣服的無上權力。

當年回到東大陸時,他其實受了不小的傷——那該死的騎士團與議會……還有自以為潛伏在陰影中,躲在歷史背後的地溝鼠聯盟!

但他是瓦西裏,比凡人高尚不知凡幾,能夠讓凡人死幾千萬次的傷還要不了他的命,對東大陸這些弱者來說,根本無法想像他其實養傷養了六十年。

他早晚會把東大陸掃蕩成闇血族帝國。當然經過兩次教訓,他總算知道自己還是需要盟友,這就是六十多年來他一直在做的——盟友當然是好聽點的說法,要接受世人膜拜的人怎麽可能需要任何意義上的「朋友」?

不過他沒有想到,他有可能得到比預期之中更強大,但也更需要他十二萬分防備的「盟友」……

這是一座無人島,荒涼得讓他想起「他們」被創造之初,那個萬物蒙昧的世界。

他一點都不覺得懷念,甚至被勾起憎恨的回憶,因為那時他不是傲視蒼生的人上人,他有個必須俯首稱臣的「父親」,還有幾位能力與他不相上下,甚至在某些時候比他更強的「兄弟姊妹」。

他更熱愛人類開始懂得權利競逐與殺戳的時代,簡直讓他如魚得水。

這座無人島很大,甚至有一座活火山,之所以無人當然是因為離大陸太遠。

初一才剛過,月亮像錬刀一樣又薄又銳利,但是滿天星鬥密密麻麻,橫過天頂的銀河像浩瀚星海中被巨浪推起的海沫,在破碎以前被不朽的力量凝聚在億萬年之外,任朝生夕死的蜉蝣仰望永恒。

那些來自億萬年的光,照亮這月光稀薄的夜之海,連轉瞬即逝的浪花也被映照出幽冷的蒼白。

他并沒有搜尋多久,就找到他的目标。

在一塊嶙峋地突出海面的礁石上,盤腿坐了個男人。

那個男人一身混合多民族特色的打扮,有什麽穿什麽,把自己穿成了環游世界的紀念品展示柱,卻很符合他落拓不羁的性子。一頭卷曲淩亂的長發用一根簪子束起,臉上的胡碴子更突顯他一身浪蕩天涯的形象。

和數千年前相比,似乎沒有任何改變。

礁石上幾乎沒有立足之地,水面下的暗礁與暗流是所有水手的惡夢,但是瓦西裏從容的身影眨眼間便立於男人身後。

他其實一點也不喜歡這些「兄弟姊妹」,所以罕見地猶豫着,不樂意主動打招呼。

盤腿坐在礁石上的男人卻轉頭看「他一眼,開門道:「新發型挺适合你的,破蒙……」低沉而瘡啞的嗓音有着亘古不變的玩世不恭,然後他「啊」了一聲,「抱歉啊,我忘了你改了名字,叫……瓦西裏?」

瓦西裏眯起眼,神情出現一抹陰毒。

他們的「父親」有着一頭黑發,他們當然也是黑發。但在一千年前,東大陸那些可恨的大能巫士與道士,逼得他九死一生,最後殘存一口氣逃出東大陸時,他的發已盡白。

男人的話聽在他耳裏,無一不是對他的取笑。

「廢話少說,你找我做什麽?」瓦西裏有點想扳回一城的心思,妖豔絕美的臉高傲地冷冷一笑,「抱歉,我忘了你叫什麽名字。」

男人有點想笑。

瓦西裏在他們五人當中,是最晚被創造出來的。

好處是,「父親」對他的荼毒時間比較短。壞處是,他性格似乎有點幼稚。

雖然他認為破蒙性格上的幼稚完全承襲自「父親」。

「恒舟。」他露出一個「我很有耐心」的微笑,「你變白的好像不是只有頭發。」

「……」瓦西裏咬牙半晌,道:「你到底想做什麽?看在血脈同源的份上,我來到這裏是給你個面子,但是別浪費我的時間。」

恒舟失笑,「這麽急做什麽?我們最多的不就是時間?」見他臉色越來越冷,恒舟只好坦白道:「我聽說你在尋找巫士。」

「我尋找的是高手。」不限於巫士。

「為何不直接尋找那些被人類趕盡殺絕的妖族?」

「要找到妖族,就需要巫士。」

恒舟看了他一會兒,終究忍不住嘴賤道:「我猜你到現在還是沒什麽朋友。」

瓦西裏冷若冰霜地回視他。他知道若表現出一絲不悅,就等於輸了。他根本不需要朋友。

「這事發生在你離開東大陸期間,其實認真打聽還是打聽得到。兩百年前,東大陸集結了所有道士之力,封印了幾尊大妖,而這些大妖的封印地就在東大陸內的大城市地下,與其尋找那些越來越衰弱,甚至不得不躲在深山中的小妖怪,你不覺得尋求大妖們為盟友,是更有效率的做法嗎?」

封印的大妖?瓦西裏确實是第一次聽說。但是這消息卻非恒舟所說,認真打聽就打聽得到。

當年的五大派為了永絕後患,極力抹除這件事。

「你想做什麽?」瓦西裏并不認為與他血脈同源的「兄弟姊妹」就會理所當然地與他結盟。首先,他只喜歡自己高高在上,雖然說如果恒舟願意幫他,他也不會拒絕他的幫助,但瓦西裏絕不可能與任何人分享自己的權力。

其次,就如同當年他們五人當中,月神選擇了人類,恒舟其實與月神是一樣的。

他消失了數千年,正是因為失去了曾經摯愛的、短命的人類。在瓦西裏看來這兩個軟弱的可憐蟲不可能與自己同一陣線。

「我想給你個建議,上古大妖的血,能夠讓萬物成精。我知道你不打算與任何人分享你的權力,而我的建議對你有利,也能達成我的目的。」

瓦西裏維持着高高在上的冷漠神情,等着他說下去。「妖駒吉量,擁有穿梭時空的能力,被封印在白藏城。被封印的大妖跟你有共同的敵人,而且只要能夠釋放牠,要結成盟友也不難,等到牠為你創造出大批精怪手下,我可以試着邀請牠跟我一起離開,如此一來,你可以繼續當你的山大王。」

「如果牠不離開呢?」

一般來說,這是次要擔心的事,但對瓦西裏可不同,恒舟覺得很好笑。

「總會離開的。金陵才多大?」東大陸最大的王國,也不過是世界的一部分。而這世界只是三千世界之一,渺小得如同天上某一顆星子之於浩瀚宇宙。

「你們的對手毫無反擊能力,這種一面倒的游戲很快就會玩膩,最多就百年吧!對我們來說也是眨眼間的事。」

「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瓦西裏還是不放心,「為何你會想幫我?我以為你站在人類那邊。」

恒舟雙手抱胸,看向無邊無際的夜之海,沒有正面回應這個問題,「我需要那位大妖的能力。」當他知道三千世界的存在,又怎甘心只是在這個被他翻遍的世界繼續等待?

「就算牠不肯離開,你我聯手,難道還會輸給一匹馬?」瓦西裏面無表情地看箸恒舟,心裏卻懷疑他跟他聯手?到時不會和那匹馬一塊兒對付他?但恒舟這家夥有一點他卻是信的,營營茍茍之事,他懶得幹。

「我需要做什麽?」這麽問,算是答應了他的提議。

「修煉千萬年的上古大妖,一旦在極度痛苦或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死亡,沒有任何擊殺者有能力背負随之而來的咒法與業力反噬,所以當年才選擇以伏魔陣封印。而要啓動伏魔陣,之所以需要數百名道士,是因為這個大陣需要大量的法力才能推動。」

當年巫道難得同心協力把破蒙打個半死,可是傾盡了全大陸之力,盡管當時并非巫道的全盛時,恒舟還是覺得能賭一賭,「換作咱倆應該就夠了。」反正試一試,也不吃磨。

尋常闇血族畏懼日光,但對他倆來說,陽光只是特別惹人厭罷了。

金陵雖然幅員遼闊,憑他們的能力,趕到白藏城時卻僅僅是日正當中。瓦西裏很清楚自己的模樣特別顯眼,因此從頭到腳以帷帽蓋得密密實實,恒舟就只戴了一頂鬥笠,其實他現在已經不那麽讨厭大太陽了,有時一時興起還會找個人煙罕至的地方,曬曬自己白得沒那麽雄壯威武的屁股蛋。

他們很有耐心地試了三天,期間瓦西裏好幾次想掐死他。

「冷靜……我昨天打聽到一件重要消息!」恒舟舉起雙手,表示不想跟他打。他并不怕瓦西裏,而是和他打起來所制造的騷動絕對非比尋常,雖然整個東大陸應該沒有任何力量能讓他們戒慎以對,但他不喜歡無謂的破壞。「聽說要達到最強的共鳴,是朔月之夜的子時。」

也就是說,還有大半個月。瓦西裏看着他的眼神像在淩遲一個騙子—如果他的目光能化為刀子的話。

你可以回家泡個澡,吃點大餐,聽聽曲兒……」

「下個月初一,試最後一次,如果不成……」瓦西裏眯起眼,「我希望永遠都別看再看到你。」

怎麽這麽多年過去,這家夥脾氣越來越差了?恒舟只是聳聳肩,對他的警告不痛不癢。

安平十九年八月一日的子夜,白藏城方圓百裏內還清醒的人都不會忘記當天的異象,牲畜躁動不安,天空像要降下血雨般腥紅,雷電在雲層深處忽隐忽現,像上古巨龍在雲間咆哮。

該死的凡人,我要踏平這片大地——

妖駒現世,天地顫栗。

瓦西裏沒想到光是解開這個伏魔陣,就讓他幾乎脫力,他惡狠狠地瞪着恒舟,發現跟他相比,自己竟是狼狽許多。

難道這些年來,他浪跡天涯,實力卻更強了?瓦西裏咬緊牙根,不露半點怯意地站直身子。

「踏平了豈不是整天只能發呆?」恒舟從懷裏拿出了又香又大的林檎在手上當球丢。

妖駒吉量,身雪白而鬃如赤焰,目若流金,若不是充滿恨意的妖氣将方圓百裏內的活物威壓得瑟瑟顫抖,實在是美麗得令人贊嘆。

憤怒的大妖一回到大地,第一件事就是攻擊所有人類——牠原想,能解開伏魔陣,想必這會兒聚集了很多道士。偏偏四下張望,卻只見到兩個人。

兩個……牠其實不算陌生的人。

在牠還是小妖怪的時候,絕不想招惹的「人」。

是你們解開了封印?憤怒被謹慎所取代。

恒舟點點頭,舉起林檎,「想吃嗎?」

下一瞬,他手上碩紅的林檎就不見了,連巨大的妖駒也消失在他們眼前。取而代之的,是身着滾赤邊白袍,一頭紅發以金冠束起,把林檎啃得臉頰鼓鼓的貌美少年。

「你們特地把封印打開,是為了請我吃這個?」他含糊不清地問。

「……」雖然早就知道妖怪的外貌與真實年齡,甚至性別無關,全憑牠們自己的喜好,瓦西裏那一瞬間還是覺得自己被愚弄了。

如果是凡人,就算吃完林檎,吉量也不會跟他們客氣,全部殺光。

但在這兩個自洪荒時代就擁有輾壓衆生實力的「前輩」面前,他只能暫且故弄玄虛。

「我的兄弟,」恒舟指了指瓦西裏,「想邀請你和他一起,讓人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他說得好像邀請吉量吃晚飯一樣。

吉量看了一眼臉色不善的瓦西裏,又看向笑眯「一對桃花眼的恒粥。「那你呢?」雖然瓦西裏是比較好看的那個,那張臉簡直挑不出刺,但感覺太不舒服了。

「我則打算邀請你,在你們攻略金陵之後,一起優游三千世界,到處吃喝玩樂。」

這個主意真不錯。

「但是,」他想讓人間水深火熱,可是不喜歡一起水深火熱的夥伴?,他比較喜歡約他吃喝玩樂的夥伴,但必須在讓人間水深火熱之後。「我想跟你一起讓人間水深火熱。」

雖然某人一點都不需要朋友,但這種明目張膽的排擠讓他很不爽。

恒舟忍住笑意,「我可以在你們成就霸業的路途上,盡我的棉薄之力。」若那人仍在,他會守着這個脆弱的世界,應許一個太平盛世;但那人不願回到人間,任這塵世天翻地覆又如何?

「那還等什麽?」吉量迫不及待要踏平整個人間,讓凡人在他的怒火中哀號!

「我認為踏平這個手段太過粗暴,往後歲月只能面對一片焦土未免凄涼,

一步一步地成為這些蝼蟻的統治者,讓他們跪下來舔你的……蹄子——我的兄弟比較喜歡這麽做。而我覺得這個方向還不賴,到時你我會有享之不盡的美食,美酒……甚至美麗的雌性。」他想這位可能會比較喜歡美麗的母馬?

吉量沒有放下他的防備,但是恒舟要求的合作卻對他有利。

他還是喜歡簡單粗暴的方式。但就算有四條腿,他也不是他們的對手。但一步一步來,他也可以慢慢壯大自己的勢力。

「可以。所以我們是合作關系。第一步是什麽?」

是夜,白藏城知州事府邸,三人如入無人之境,甚至連一絲騷動都沒有引起,恒舟忍着笑意,看着瓦西裏嫌棄到臉頰顫動,連眼神都寫滿憤恨,将他掌控神智的能力運用在身形臃腫的知州事身上。

瓦西裏的能力是,當他施與凡人永生的恩惠,同時也成為被施與者至高無上的主人。

他一向喜歡擁有力量的強者,結實堅韌的體魄非常吸引他,精神力堅忍不屈者他也欣賞,只要容貌不是太醜都能得到他的眷顧,樣貌好看的當然更喜歡,特別迷人的往往也會受到他「特別的關愛」——過去數千年來,有那麽幾個凡人倒楣地受到這樣的關愛,他特別喜歡徹底淩虐和玩弄這些美麗的強者,直到摧折了他們的肉體和精神,再賜與他們無上的恩典。當然在這麽漫長的歲月裏,有一兩次因此讓獵物跑了,那便勾起他追殺獵物世世代代的瘋狂,紫劍令就是這麽被鏟平的。

他從不喜歡在弱者、甚至是醜陋癡肥的人身上浪費他的恩賜。

他的表情就像是被逼着吞臭雞蛋一樣憤怒而隐忍。

這在恒舟眼裏非常有趣。

「主人!」長年坐享奴仆伺候,日子過得舒服又散慢的知州事,意志力薄弱,頃刻間已經跪伏在瓦西裏腳前乞讨他的歡心。

瓦西裏厭憎地将手握白藏城軍政大權的最高長官踢到一邊去,「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貼上來!」

「遵命!」知州事的臉幾乎貼到地上,恨不能用最卑微的姿态乞讨主人歡心。

瓦西裏卻覺看一眼都嫌厭憎,「用我給你的力量,把你府內上下,和白藏城內大大小小的管事都吸納為自己人,不要聲張,明面上該怎麽做就怎麽做,你們只需要知道,誰才是你們真正的主人。」

知州事彷佛得到主人指派的任務是無上的光榮一般,狂喜得身子顫抖,「奴才願為主人效勞!」

吉量在一旁看着,臉色十分難看。

「照這模式,你要掌控一個國家并不困難,為何拖到現在?」

可以的話,瓦西裏不想說實話。

「我們一族是有天敵的。」恒舟并不像瓦西裏喜歡端着高高在上、無所不能的姿态。「凡人無法輕易擊殺闇血族,一來力量和速度追不上,二來闇血族恢複力驚人,但這些天敵不一樣,過去兩族的戰場上,高階的月獠族戰士可以一口咬死一個闇血族,甚至連他們首領的狼嚎都能短暫地讓我們的能力失效,而且他們對我們的存在特別敏感,可能遠在數裏外就能感應到。」最重要的是,瓦西裏六十多年前在西大陸受到的重創恐怕還沒痊癒,要知道一千年前他逃到西大陸時,在東大陸被大能們重創的身體,花了六百年才恢複。他說罷還笑着拍了拍吉量的頭,「所以才需要你在白藏城張開結界,現在這裏慢慢的會成為咱們的地盤,咱們就在這裏監督能讓砸門吃香喝辣的享樂軍軟組織的過程,破蒙就回家該幹啥幹啥去吧。」

瓦西裏瞪着他,「想支開我?!」

恒舟一攤手,「要不,你留下來監督?但是你在藏浪山莊那兒好像有事還沒完吧?」

「用不着你操心。」瓦西裏冷冷地道,又沖着地上還跪地不起的知州事道:「給我們準備落腳的地方。」

「奴才立刻去辦!」

在月獠族的傳說中,天神與狼神争奪女神的芳心,但是女神選擇了狼神。懷恨在心的天神創造了五位使者追殺狼神的後代,這五名使者之中的兩位便是恒舟和破蒙。

女神為了保護狼神與他們的子嗣,打造了能夠擊殺五位使者的神兵利器。瓦西裏很清楚這個傳說不假,那個婊子當年還打造了能夠殺死狼神的紫劍令,可說是他一手促成的。

雖然上古神器令他忌憚,但瓦西裏根本就看不起狼神的後代。

狼神須落後,他的後代也失去了永恒的生命,月獠族的血緣因此一代代地稀釋。而他不老不死,擁有壓迫衆生的力量,何必把短命的蝼蟻放在眼裏?

只要那些渾身長着毛的牲口不主動招惹他,他會大發慈悲地暫且饒過他瓦西裏不會承認自己有弱點。

傳說的真相是,狼神與天神來自天外,數萬年前來到這個仍處於蠻荒鴻蒙的世界。

所以瓦西裏當然看不起這世界比他更落後,更弱小的生命,包括什麽巫士,什麽道士,什麽聖殿騎士和黑袍法師……呵!他在萬年前輾壓衆生時這些人還不知道在哪裏飄呢!

但狼神不同。傳說的最後,天神之所以需要留下五名使者,皆因在與狼神的鬥争中受了致死的重傷,他以精血創造五名使者,并且把自己的能力分別給了五個「孩子」,讓他們繼承自己未完的鬥争。

且不說他們五位最後選擇了不同的道路,最重要的是,就算不想承認,與他們同樣來自天外的月獠族,确确實實是瓦西裏心中的一根刺。

更何況這根刺與他多麽冤家路窄!

狼神的後代一直都隐居在西大陸的蠻荒之地,一百多年前有一支遠渡東大陸,在星眠谷創立了月狩宮。

那時整片西大陸都在瓦西裏的魔爪之中茍延殘喘,人類是他豢養的牲口,在他養好傷後短短不過三百年的時間,這個遠古魔頭就令西大陸幾乎淪陷。

但是隐居在西大陸蠻荒之地的月獠皇族,組織并且訓練了一批刺客,他們自稱「月影聯盟」,這個聯盟的人賣力奔走輸誠,促成了原本與之敵對的聖殿騎士與從不表态的黑袍議會互相合作,然後在一百年之後重傷了瓦西裏,歷史重演,他逃回一千年前的老巢。

在金陵這些年,他一邊養傷,一邊也不忘把魔爪伸向整個東大陸。得知了自己的千年宿敵與老冤家竟然有一支系跑到了東大陸來,瓦西裏不可能不憤怒。

但是,他同時得知另一件令他身心愉悅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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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術分陰陽,陽為道術,陰為鬼術。
林曉峰學鬼術,抓邪祟,可卻陷入一個又一個陰謀詭計之中。
神秘的抓妖局,詭異的神農架,恐怖的昆侖山。
且看林曉峰如何斬妖魔,破陰邪!

逍遙小僵屍

逍遙小僵屍

女鬼別纏我,我是僵屍,咱們不合适!
驅魔小姐姐,你是收我,還是在泡我!
又是這魔女,哪都有你,再來打屁屁!
還有那妖女,別誘惑了,本僵屍不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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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九行

陰九行

1912年宣統帝溥儀退位,1949年新中國成立,1978年施行改革開放......
一個朝代的更疊,往少了說,幾十年,往多了說,幾百年,而某些匠人的傳承,卻少則上百年,多則上千年啊。
我将滿十八歲的時候,我師父跟我叨叨,“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至于幹咱劊鬼匠人這一行的,既要無情,也要無義。”
劊鬼匠人,赤腳野醫,麻衣相爺,野江撈屍人......
這些陰九行的行當,你沒聽說,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靈玉

靈玉

財迷道長新書已經在黑岩網發布,書名《午夜兇靈》:曾經我是個無神論者,從不相信世上有鬼,但是在我當了夜班保安之後,不僅見過鬼,還需要經常跟鬼打交道,甚至我的命,都被鬼掌控着……
人品保證,絕對精彩!
那天,隔壁洗浴中心的妹子來我店裏丢下了一塊玉,從此我的命就不屬于我了……

摸金天師

摸金天師

原名《活人回避》
一件古董将我推上一條亡命之路,從此為了活下去我變成了一個和陰人行屍打交道的走陰人。
三年尋龍,十年點穴,游走陰陽,專事鬼神。
走着走着,也就掙紮到了今天。

大神歪着跳

大神歪着跳

我叫黃埔華,是一名出馬弟子,人稱東北活神仙。 本人專注跳神二十年,精通查事治病,看相算命,代還陰債,打小人,抓小三。 承接各種驅邪辟鬼,招魂問米,陰宅翻新,亡靈超度等業務。 另高價回收二手怨魂厲魄,家仙野仙,量大從優,可開正規發piao! 如有意加盟本店,請點多多支持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