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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一打開,光亮就從門縫裏透出來,微機室裏的電腦竟然被開啓了,而電腦旁還有兩個身影,門被突然打開,兩人都是一驚,同時低聲道:“什麽人?”
開門的人道:“是我,龍佳。李響,你們在這裏幹什麽?”
電腦旁的兩個人,竟然是李響和劉定強,李響反問道:“這麽晚了,你不去睡,你到這裏幹什麽來了?”
龍佳悄聲道:“今天發生了那麽多事,睡不着。我想,來查一個人的資料。你們呢?”
劉定強笑道:“是麽?我們也在查一個人的資料。”
龍佳走上前來,只見電腦屏幕上,滾動顯示着名叫“韓峰”的人的相片、資料,她不禁微笑道:“你們也在查他!”
李響道:“你也是來查他的?喲,該不是動了春心,想人家了吧?”
龍佳道:“別瞎說,我只是覺得,這個人太神秘了,有必要調查一下。”
劉定強道:“是啊,他從哪裏來,以前是做什麽的,為什麽有那麽豐富的專業知識,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知道許多在我們這些專業人士所掌握的專業知識以外的專業知識。”
李響悻悻道:“只有冷處知道這個人的來歷,可他又守口如瓶,怎麽問都問不出來,沒辦法,我們只有自己動手查了。”
龍佳問道:“但我們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啊,查出來什麽沒有?”
劉定強搖頭道:“我們查過了,僅在海角市,叫韓峰的人就有六百多,但沒有一個是這個韓峰。我們又查了一下全國戶籍系統,有九十多萬個韓峰,現在我們把年齡設置在八〇年後、九〇年前這個時間段,依然有近二十萬個韓峰。”
龍佳道:“哇,那要查到什麽時候去了?”
李響道:“我們已經比對了一半多了。”
龍佳微笑道:“這樣不行,我們需要更多信息,首先,我們連他究竟是不是叫韓峰這個名字都不能确定,祖籍何處,這些都是最基本的信息。”
劉定強扭頭道:“對呀!要是他只是用了一個化名,那我們不是瞎忙活了嗎?”
龍佳道:“你們注意到沒有,他說話的口音帶有湖南、四川一帶的語調,而且還有種怪怪的聲調。”
李響道:“還有閩浙一帶的方言口味。”
劉定強道:“他體長而颀瘦,骨關節比常人細一點,肌肉與骨骼的比例偏低,這有雲貴一帶少數民族的特征。”
李響道:“這不是好辦法,說來說去,哪個地方的人都有可能。對了,我覺得他說話還帶有另一種口音,德國口音。我在德國特訓時就記得,教官的發音有一個後彈舌音,再說助音詞的時候十分明顯,韓峰也是這樣,他在說‘呢’‘啦’時就有這種發音。”
龍佳道:“我沒有你們想得這麽複雜,我本來想,既然冷處說他是偵探,那麽他就登記注冊,辦有執照的,所以在網上查一查有這個偵探沒有就可以了。”
劉定強道:“你來查,我讓你。”
龍佳在電腦上查詢,三個頭六只眼睛齊盯着電腦屏幕,他們還真查到一個偵探證,就是本地公安系統發放出去的,可他們看到了什麽呢?電腦屏幕上只有韓峰兩個字而已,連照片都沒有一張,別的性別、年齡,全都是空的。李響訝道:“這是怎麽回事?”
劉定強笑道:“我覺得那小子倒像某國的特工,什麽資料都沒有。”
李響道:“有這種可能,如果不是特工,他在什麽地方接受的訓練?他住的地方在老城區一排危樓之中,環境極其惡劣,真想不到他怎麽會住在那地方。”
龍佳奇道:“他住在什麽地方?”
李響道:“他住在環華路前面,過了白玉立交橋,在鄉牌坊往裏走……”
第二天,韓峰和冷鏡寒先去醫院看望夏末和張藝。
海角市知名醫院宜興人民醫院,是一座有近百年歷史的綜合性醫院。副院長張紹東是外科主任醫生,他給二人介紹道,張藝只是受點輕傷,子彈沒有傷到神經組織,只需要休息就可以了,恢複後與正常人一樣;但是夏末後腦受到重物鈍擊,有腦震蕩史,可能會有後遺症,是間歇性遺忘,或逆行性遺忘。
韓峰問道:“什麽什麽?間歇性遺忘?逆行性遺忘?”
張紹東笑着解釋道:“所謂間歇性遺忘,就是患者會突然忘記一些本該熟記的事情,諸如剛吃過飯,他可能突然就忘了,認為還沒有吃過;而逆行性遺忘呢,是指患者對最近發生的事情,極容易忘記,而只對幼年時的事情留有記憶。”
冷鏡寒深思道:“張院長,這種病能不能治愈?”
張紹東道:“這很難說,而且,我們也不确定是否會留下這兩種後遺症。你們要知道,人的大腦是人體組織中最複雜、最精細的器官,它主管我們全身的器官,而且制造思維,産生記憶,它受碰撞後,會産生什麽樣的損傷,我們醫學上也沒有明确的劃分。除非是很明顯的出血、腦疝,或者外物損傷了某一區域,否則,否則很難下診斷啊。”
韓峰道:“張院長,那也就是說,他有可能是完全正常的?”
張紹東道:“現在我們只能讓他留院觀察,而且那些後遺症,也不是短時間內就能表現出來的。你看起來他是正常的,可是說不準就出什麽問題了。”
這時,一名年輕醫生拿着一張表單進來,道:“張院,梁清儒醫生要領兩套器械包,進行院外手術,請你簽個字。”
張紹東不耐煩道:“不是通知了器械科,梁醫生自己簽字可以同時領兩套器械包嗎?這種事還要來找我。”
年輕醫生拿了簽字,馬上退出去了。
韓峰和冷鏡寒在張副院長帶領下,來到了病房,醫院特意安排張藝和夏末兩人住同一間病房。醫院裏接收了很多昨天的槍傷警員,張副院長也忙得很,送二人到病房後,便獨自走了。張、夏兩人都醒了,看上去精神還不錯。寒暄之後,兩人雖然都有傷在身,但依然對案子的進程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冷鏡寒向他們講他們受傷後的情況,又聊了幾句,便離開了醫院。
路上,冷鏡寒問道:“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麽?”
韓峰道:“我認為,該再去拜訪拜訪丁一笑了。洪阿根說他三年前就離開了福興建築公司,可福興建築公司卻是在一年前才因洪阿根精神上有問題而與他解除聘用合同,我要看他怎麽解釋。也順便看看阿八,李響不是說他打傷了對手嗎。”
冷鏡寒道:“好,我還要和老郭交流交流,商讨報告如何寫。你只有自己去了。”
韓峰道:“怎麽說也給我分配一個人啊,我一個人去,我不認識路啊。”
冷鏡寒無奈道:“我們确實沒有人手了,監視丁一笑的那邊人手也不足,李響和林凡要輪流監視,劉定強要做昨天爆炸現場的案後分析,龍佳要查開源建築公司的背景資料,還要負責整理來的報告。你說,派誰跟你去?”
“嗯——”冷鏡寒說到這兒,兩人同時想起一個人來。冷鏡寒道,“我打電話幫你問問,看她有沒有時間,讓她送你去。”
冷鏡寒停下車,打了個電話,對韓峰道:“你就在這裏下車,這裏離天元大廈近些,可欣她馬上來接你。不要到處亂跑,迷了路可沒人管你。”
韓峰一聲冷笑,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潘可欣幾分鐘後便驅車趕到,載韓峰到了天元大廈,一路上不斷追問案情發展如何,韓峰說案情已經發展到關鍵階段,不是每個細節都可以與聞。潘可欣大為不滿,由韓峰上車時的熱情轉變為冷漠,韓峰逗她,說不上兩句,她便翹起小嘴發小姐脾氣。
到了天元大廈,丁一笑竟然不在,阿八也出去了,接待服務員讓韓峰他們等着,排在幾十名客人之後去了。韓峰本是不安分的人,他坐了幾分鐘,讓接待小姐記下潘可欣的手機,便開始在大廈裏到處游蕩。
天元大廈占地寬廣,每一層都有不少企業租賃,韓峰讓潘可欣給他說說各家公司都是做什麽的,潘可欣惱他不告訴自己案情進展,有一句沒一句給他搭話。
兩人從二十四層看到十六層,韓峰突然被身後一個匆忙走路的人撞了一下。那人戴着金絲眼鏡,是一個三十左右年紀男士,給人十分儒雅的感覺,手裏拎了個大箱子,撞了韓峰後,忙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
韓峰點點頭,那人走掉了,韓峰問潘可欣道:“怎麽,這大廈裏連醫院也有?”
潘可欣道:“沒有啊,你想說什麽?”
韓峰想了想,道:“沒什麽,既然你說裏面有這麽多公司,人員又多,怎麽不設一家診所呢。所以想問問。”他看着那撞過他的人遠去,很明顯,那人拎的箱子是醫生使用的專用醫療器械箱,通常只有120或醫生出急診時才要用到的。
潘可欣察覺韓峰沒說實話,又噘嘴道:“故作神秘。”韓峰笑笑。走了一大圈,整個大廈都逛完了,兩人從二十四樓下到大門口,韓峰倍感無聊,忽然前面有人問路。一個中年男子問門口警衛道:“請問,民政局是在這裏嗎?”
警衛道:“這裏不是,你找錯了,前面左轉。”
韓峰心中一動,對潘可欣道:“民政局離這裏很近嗎?”
潘可欣道:“對啊,就在旁邊。”
韓峰道:“那好,我們去看一看吧。”
潘可欣道:“去看什麽?”
韓峰神秘一笑,道:“去查失蹤人口啊。”
半小時後,接待員打來電話,說丁一笑已經回來了。韓峰他們馬上到丁一笑辦公室,裏面只有丁一笑獨自一人。丁一笑穿了一身皮爾卡丹的最新款西服,系了條金利來領帶,換了副黑邊小框眼鏡,看起來更加嚴肅。他坐着,做了個請坐的手勢,停了停,和藹道:“有點事情出去了一下,聽說警方要找我了解信息,我讓別的客人先等等,請說吧,想問我什麽。”
韓峰道:“既然丁律師如此爽朗,我也不繞彎子了,實話告訴你,昨天我們抓住了從鐘鼓山精神病醫院逃出來的瘋子,也就是最近在市裏鬧得沸沸揚揚的那人。”
丁一笑凝眉沉思一下,驚訝道:“就是那人啊,已經抓住啦!可報紙上不是說還在戒嚴,讓居民晚上不要獨自外出嗎?”他說着,指了指桌上的報紙。
韓峰注意到,丁一笑左手邊,靠近電腦顯示器旁放了一份今天早上才送來的海角市日報。韓峰道:“那是因為警方還在審訊,尚不确定是否還有持有武器的非法人員,所以不能向大衆洩露消息,希望丁律師也能保守秘密。”
丁一笑一愣,随即點頭道:“一定一定,感謝警方如此信任我。不過,你們今天是想了解什麽情況呢?”
韓峰道:“事實上,這人是福興建築公司員工,據他交代,他是三年前離開福興建築公司的,而公司卻是一年前才與他解除勞務合同的。這點,我們希望丁律師配合調查一下。”
丁一笑像想不起來,半晌才一拍腦門道:“哦,原來是這事啊!哎,我說什麽事呢,該查,該查。”
這時,一人猛然撞開門,沖了進來,不是別人,正是阿八。他本來怒氣沖沖,可進門一看,發現韓峰他們坐在那裏,馬上就平靜下來,還替丁一笑倒了杯水,将手背在背後,像保镖一樣站得筆直。丁一笑又是沉默了片刻,笑道:“我這表弟,就是火爆脾氣,做什麽事都風風火火的,你看,進門連門都不敲。”又對阿八道,“教過你很多遍了,進門要先敲門,你就是不聽。”又扭頭道,“唉,我們說到哪兒了?哦,對,韓偵探,對吧,是這樣的,我呢,你知道,我一直很忙,但是對開公司又很有興趣。所以我喜歡收購那些瀕臨破産的公司,并把它們拯救起來,這樣我就會覺得很有成就感。事實上,收購那些公司後,我本人并不怎麽管理,我依然做我的本職工作,我都是請原單位的管理人員幫我打理,只是重要的決策方針由我制定而已。”
他停了停,道:“是不是太啰唆了?可我不這樣說,害怕你們聽不明白。而那名瘋子就是這樣一個例子,上次公安局的同志來調查時我都告訴過他們了。我收購那家公司,正好是三年前,而那人正好也是那時候走的,可交接的時候,清理人數的人員就出了岔子。你看,那人根本就沒來上過班,可我們不知道啊,每個月還照常幫他交保險,而他的工資,則被部門經理暗中扣了,足足貪了兩年。後來我們查出來了,馬上把部門經理辭退,并要他退還公款,而那時候我們就是在精神病院找到那名員工的。”
韓峰道:“這樣說,是公司管理層出現的小問題,這次他持槍殺人和你們一點關系都沒有了?”
丁一笑低頭冥思,旋即道:“當時在醫院看到他時,我們還是很體恤他的,作為一名老員工,我們替他交付了部分醫療費用,但是以後,我們之間确實沒有發生任何關系。至于他如何逃出了精神病院,怎麽持槍殺人,我們更是毫不知情啊。這一點,歡迎警方随時調查,我可以通知福興建築公司的部門經理,要他全力配合你們調查。”說着,他看了看表。
韓峰笑道:“好的,既然如此,我們保持聯系,放心,我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這份報,你看過了嗎?”
丁一笑道:“我看過了,你拿去看吧。”
韓峰起身,伸出左手來和丁一笑握手,丁一笑卻在第一時間伸出了右手,韓峰堅持了一下,最後也伸出了右手。
他們告辭丁一笑後,在天元大廈門口,韓峰遲疑道:“我想,獨自……”
潘可欣會意,馬上道:“現在你們辦案那麽忙,而我最近也要到上海做一個展覽會的訪問,這樣,你們把這個案子結案後,我再來做獨家專訪,好嗎?”
韓峰道:“這樣好啊,到時候你不來找我,我都要去找你呢。”
潘可欣微微一笑,道:“貧嘴。要不要我開車送你回去?”
韓峰道:“不用,我……去這邊看看。”
潘可欣道:“那好,記住,結案時要第一時間通知我。我先走了。”
韓峰突然想到什麽,道:“唉,等等。”
潘可欣道:“還有什麽事嗎?”
韓峰道:“是的,如果你有時間,可以幫我留意一下那礦場嗎?就是上次我們去的那裏。”
潘可欣道:“那裏啊?”
韓峰道:“對,如果你有時間,常去那裏看看,都有什麽東西從裏面運出來,如果發現什麽異常的話,就告訴我,只告訴我一人,別人誰都別說。”
潘可欣想了想,道:“好吧,我會替你留意的。到時候我在哪裏找你呢?”
韓峰笑得很詭異,道:“到我家裏來吧,我等着你。”
看着潘可欣開車離開,韓峰才漫不經心地繞了一圈,從街道另一頭上了天元大廈對面的高樓,李響他們也就在這樓裏。
通過暗卡,韓峰進入監控室,對李響道:“你身體還好嗎?看來他下手不重啊。”
李響道:“怎麽樣?那矮子的手上有傷口嗎?”
韓峰道:“沒有,也許你記錯了,如果是扭傷或挫傷,表面又是看不出來的。從他倒開水的姿勢看,他很小心,若有小的傷痛,也看不出來。”
李響嘆了口氣,對昨晚的失利很是灰心。
韓峰勸道:“那沒有什麽,就算他身上有明顯的傷痕,他們也可以推托到其他事上。像洪阿根,丁一笑說的不就很有道理,交接時疏忽大意,部門經理想多領一份工資,便将這事按下了,你還能說什麽?”
李響道:“那小子,推得蠻幹淨的,這樣一來,這事和他們就一點關系也沒有了。”
韓峰問道:“對了,早上我去之前丁一笑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李響道:“他是八點同阿八一起離開的,就是你和冷處在醫院的時候。但是據監視人員彙報,他們确實沒看到丁一笑和阿八離開天元大廈,也沒有看到他們回來。”
韓峰道:“這樣說來,近一個小時時間,他們都在天元大廈內,在天元大廈他除了辦公室,還租有其他寫字樓嗎?”
李響道:“沒有。如果有我們也就不會只監視這裏了。”
韓峰道:“可他和阿八并不是同時回來的。”他掀開窗簾一角,道,“把聲音打開,讓我聽一聽,他們在說什麽。”
丁一笑道:“我只是離開一會兒,你何必一直跟着我呢。”“你急,你急什麽?”“我沒有做什麽,真沒有!”
韓峰關上窗簾,道:“看得出來,阿八一直在找丁一笑,而且很着急。可丁一笑獨自一人,他想做什麽呢?”
李響道:“表面上看起來還是很正常的。”
韓峰道:“那只是表面,他說謊。而且,掩飾着什麽。”
李響道:“什麽?”
韓峰敲着手中的報紙,道:“他明明沒有看今天的報紙,可他卻說看了,阿八闖進門,這點不用說,他自然要掩飾;還有就是,我一進門就發現他左手擺放的位置不對,他的左手一直藏着,難道害怕我看見什麽?”
李響道:“這我們倒沒有注意。”說着他也向望遠鏡裏看了一眼,道,“從這個地方看去,也看不到。”
韓峰道:“這次去看丁一笑與上次見他,感覺很不一樣,到底有什麽問題呢?”他猛地擡頭,對李響道,“把這幾天監控的錄音都調出來,對,是全部,不僅僅是那些需要特別關注的。”
韓峰将錄音反複地聽着,突然站起來,對李響道:“這兩張碟我要帶回刑偵處去。找個人,開車送我回去。”
李響笑道:“喲,還挺有大偵探架子的。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韓峰道:“說。”
李響問道:“你是什麽地方的人?”
韓峰笑道:“我從地獄來的。”
李響知道問不出來,搖了搖頭。
韓峰在車上,看着報紙,看着看着,他的眼睛又亮起來,他在報紙上,又發現了不可思議的消息。
刑偵處,冷鏡寒正忙着交接文件,韓峰闖進他的辦公室,将報紙往桌上一摔,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冷鏡寒看到,報紙上頭版大标題,寫着“昨天夜裏我市對一棟危樓成功實施定向爆破”,而後面又有一條大消息,題目是“我市執勤直升機因機械故障失事,駕駛員及時跳機”。冷鏡寒看着韓峰道:“怎麽?我們能做的就只有這麽多,難道你還想讓媒體大肆宣傳,說,公安系統與恐怖組織交火?”
韓峰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冷鏡寒将報紙翻了一面,只見報紙第二版頭條,也是大幅标題,寫着:“副市長狀告執法部門,以暴制暴,行為極端,完全不顧當事人人身安全。”冷鏡寒指着道:“你說這個?”
韓峰嗤鼻道:“這礙我什麽事?”
冷鏡寒道:“那你說的什麽?”
韓峰将手指按在大标題上,道:“我說的是——這個!”
順着韓峰手指移動,冷鏡寒看到,是報紙角落一個小方框,這是一條公告,裏面寫的內容是“興盛機械加工有限責任公司經過激烈競拍,已被成安鋼材公司收購”。這是條毫不起眼的小公告,就算買了報紙,不仔細看也容易忽略,可經韓峰指出,冷鏡寒也大跌眼鏡,成安鋼材公司,正是丁一笑名下的五家企業之一!
冷鏡寒道:“他們不是已經偷走興盛公司的鋼材零件了嗎?為什麽還要把它買下來?”
韓峰掌握成拳,道:“很簡單,他們買下工廠,不是就可以生産更多的零件了嗎?問題是,他們究竟要生産什麽呢?我們只有一小半零件而已,是個殘品。我覺得,應該查一查這次交易的全過程。”
冷鏡寒叫龍佳去查興盛公司的拍賣情況,龍佳看了韓峰一眼,後者全神貫注地看着報紙,陷入深思,龍佳悻然退出。冷鏡寒又道:“我吃驚的地方還不在這裏,丁一笑一直都在我們的全力監視下,他竟然能指揮手下公司去收購另一家公司,可見我們的監視是多麽的不力。”
韓峰道:“這不怪誰,不一定就是丁一笑指揮的,我們假設過了,丁一笑不是第一主謀人,而是一個前臺小醜而已。對了,還有這個。”韓峰把那兩張光碟拿了出來,放入冷鏡寒的電腦之中,道,“這兩張光碟,一張是安好監聽器那天上午的錄音,這一張是下午的錄音,你仔細聽聽,有什麽問題。這裏是上午和下午的分界線,就聽這裏。”
冷鏡寒聽了五遍,奇道:“還是同一個人在說話啊,沒有什麽區別啊?”
韓峰嘴角浮出冷酷的笑意,道:“你再聽聽,最好看着你的表,注意聽他說話的時間。”
冷鏡寒又聽了一遍。韓峰道:“今天我去找丁一笑談話,就感覺不大對,可是又不知道是什麽地方出了問題,後來找到李響,把錄音放出來一比對,才知道答案。”
冷鏡寒最受不了韓峰知道答案又不說,急道:“你知道了答案,就快說啊。”
韓峰豎起三根指頭,道:“從安裝上監聽器那天下午起,丁一笑不管與誰說話,先停留三秒鐘,而在此之前,他是個答辯如流、思維敏捷的家夥。”
冷鏡寒馬上回放一遍錄音,用表一對時間,果然如韓峰所說,他醒悟道:“他說話之前,先要想上三秒!害怕說錯話或是說漏嘴!”
韓峰道:“從安裝上監聽器,他們只用了半天時間就知道了,這半天時間,都有哪些人知道這個事情?”
冷鏡寒道:“不對,監聽器是晚上安裝的,只是第二天才開始投入使用,洩露消息的人,有一天的時間。”
韓峰道:“那好,這一天時間內,監聽器已經安裝好了的消息,究竟有多少人知道?”
豈不料,冷鏡寒攤開手,道:“我們刑偵處成員都知道,那天可欣也來過。”
韓峰鼓眼道:“這樣說,除了我和李響,你們都有嫌疑?”
冷鏡寒道:“那天上午,好像李響打過一個電話來,他也一直都跟着案子的進程。”
韓峰嘟囔道:“說來說去,弄了半天,原來只有我一個人沒有嫌疑啊。”
冷鏡寒直視他,道:“我不排除李響曾把消息向你透露過。”
韓峰神情又委靡下來,道:“我還以為有新發現會有新突破,原來還是沒有幫助。”
冷鏡寒道:“不,安裝的人員說過,那監聽器在常規下,根本是不會被發現的,你這一發現,更加印證了你的想法,我們內部确實有人透露了消息。那麽我們還需要繼續監視嗎?”
韓峰道:“當然要繼續監視,最起碼讓丁一笑不敢妄動,盯死他,就等于扼住了幕後操縱者的一只手臂。還有,有內鬼的事情,暫時不告訴他們。”
冷鏡寒又道:“對了,可欣剛才打電話來說,你不要她追蹤報道這個案子了?”
韓峰道:“我什麽時候說過不讓她追蹤報道了?是她自己提出來的,等我們結了案,再告訴她全部細節。”
冷鏡寒道:“人家女孩子嘛,當然不好意思直接告訴你,剛才她在電話裏說得可委屈了。”
韓峰道:“我是這樣想的,少一個人參與其中,就少一個嫌疑人。而且這個案子,已經到了不能做追蹤報道的程度,否則昨天你也不會将她拒之門外了,要是昨天晚上的大爆炸,她給你拍一個大特寫,今天海角市就會天翻地覆。”
冷鏡寒心有餘悸地點點頭,道:“這幾天為這案子我忙昏了頭,沒想到這麽周詳。”
韓峰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們的對手想要不斷地制造新聞,我們就只能掩蓋新聞,因為輿論導向,對這個案子極其不利,用你們的話說,這叫善意地欺騙公衆,哈哈。”
冷鏡寒凝重道:“但是讓公衆生活在一個随時都有危險發生的地方,确實是我們警方的失職。我們必須盡快地查清他們想要實施的一系列計劃,昨晚的事情,無論如何不能發生第二次了。對了,還有個關于你的消息。”
韓峰道:“什麽?”
冷鏡寒道:“就是剛才報紙上那條大消息,昨天你解救的人質,包括田副市長,把你告了。他們要求你賠償醫藥費、誤工費、精神補償費和受驚吓費。”
韓峰起身道:“這種小事情,你幫我擺平就行了。現在,我們該看看,我們隊員的工作成績了。”
一個小會議,刑偵處裏五人,劉定強靠在檢驗室門口,林凡坐在他桌前,龍佳坐在她的電腦前,冷鏡寒坐在正中辦公桌的椅上,韓峰坐在辦公桌上。冷鏡寒道:“龍佳先說吧,她還要查昨天拍賣會的情況。”
龍佳道:“開源建築公司成立于一九九三年,其實一直是福興建築公司的競争對手,昨天我們到的現場是公司舊址,公司大部分設施和員工都已于兩年前遷往新大樓,這舊大樓是作為租賃建築在使用。公司的老板已經接受了公安部門的審問,他堅稱對大樓裏長期拘押有兒童的事毫不知情。有關開源公司的信息資料都打印在這裏,不過我認為對我們幫助并不大。”龍佳說完,将材料扔給韓峰。
林凡道:“昨天晚上丁一笑一直在家睡覺,沒什麽情況。”
冷鏡寒道:“好,你和龍佳一起去調查一下恒福銀行昨天拍賣興盛器械公司的情況。”
韓峰向龍佳揮揮手,道:“早去早回。”龍佳白了他一眼。
劉定強道:“我這裏或許有你們感興趣的東西。”
韓峰從桌上跳下來,坐在龍佳的電腦椅上,道:“哦,說來聽聽。”
劉定強道:“昨天現場,那顆炸彈的威力相當大,當然,我一直對只有一顆炸彈表示懷疑。現場完全被破壞了,可以說沒有留下什麽證據。但是,我們在現場發現了人體殘骸。”
冷鏡寒一驚,道:“什麽!人體殘骸?不是說全都撤離了麽?”
而韓峰則驚呼道:“會不會是梁小童或者是盧芳?”
劉定強道:“或許是被恐怖分子早先殺死的人,或者是在樓內來不及逃離的人,因為你們畢竟沒有清點現場啊。不過,全炸成碎末了,最大的人體殘骸也不過十二克重,除了能判斷是人體組織,別的就什麽都判斷不出來了。另外兩處,炸毀狙擊槍的現場呢,也處理得比較幹淨,完全看不出槍械的痕跡,只留下一堆合金物,不過合金質量超過十五千克,從爆炸留下的玻璃碎片弧形複原來看,它配備的光學瞄準鏡起碼達到十六倍,是普通八倍鏡的兩倍。”
韓峰打開電腦道:“做那麽精确,看星星啊?”
劉定強道:“而從廢墟裏發現的子彈殘留和傷員的槍傷口,試驗結果是,子彈口徑12.7mm甚至更大,用的應該是脆性彈。”
韓峰開始在電腦上搜索,道:“心可真黑啊。照你這樣分析,他們用的像是匈牙利的M1,還有比這個更大的槍嗎?”
劉定強道:“查電腦資料庫裏,好像是,但是無疑他們用的槍更大,射程更遠,準确度更高。這次出現場,我遇到了只是聽說過的高烈性炸藥和沒有聽說過的超重型狙擊槍。”
韓峰發牢騷道:“最讓人頭疼的是,他們怎麽弄到這些武器,而且,他們到底還有多少武器?”
劉定強道:“對了,狙擊槍爆炸現場,還有我們狙擊手的彈痕,一顆打在外牆上,一顆打在了玻璃上,而現場沒有證據表明,有人受傷。”
韓峰滾動着鼠标,道:“不錯了,能夠打中牆壁已經不錯了,當時我只是想吓跑狙擊手。”
劉定強道:“還有件武器,就是洪阿根的手槍,指紋取樣後,只有洪阿根的指紋。型號應該是意大利92F-9毫米手槍。系伯萊塔M92手槍系列中的最新型號,槍長217毫米,槍重0.96公斤,初速375米/秒,有效射程50米,雙排彈匣容量達15發。”
韓峰道:“又是最新款?”
劉定強道:“這個不是,這是八十年代産品。”
韓峰道:“洪阿根怎麽說?關于這把槍。”
劉定強道:“審訊結果是,他說接到通知暗號,讓他去醫院裏某一處取的,別的情況就不清楚了。其實該讓李響回來,他對槍械很有研究。”
冷鏡寒無奈道:“策劃精密的陷阱,昨天晚上那麽大動響,他們也能做到滴水不漏。”
韓峰道:“主要是靠炸彈,将現場變成廢墟,要在廢墟裏找出有用的痕跡,實在是太困難了。真是處心積慮,實在是一石數鳥之計。”
劉定強道:“怎麽是一石數鳥?”
韓峰道:“第一,讓我們不敢輕易相信得到的信息,先存懼心,對以後的行動會有很大影響;第二,讓警方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