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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做了個脾全切手術,其餘都是骨折一類的傷口,他正處于青壯年期,無論如何,不該這麽突然地發生猝死的,對吧,醫生?”
醫生道:“可是,昨天他輸了一千六百毫升血漿,可能出現排異反應,或者形成有血栓,導致突然死亡呢?這誰也不好說。”
韓峰道:“血栓堵塞導致的心肌梗死,死前有痛苦征兆,而且也沒有這樣快速,排異反應更是全身體溫升高,可我們進來後,從正常到心髒停止跳動,前後不過十秒鐘,你不覺得太快了一點嗎?醫生。”
醫生也并非省油的燈,他淡然道:“還有很多因素,是我們目前無法解釋的,以我們的技術水平,只能做到這些。病人曾大量失血,多處骨折,身體處于極度虛弱狀态,就算是心肌梗死,他也沒有能力做出太痛苦的反應。還有什麽問題嗎?警官。”
韓峰還打算說兩句的,但是終于還是道:“沒有了。那瓶液體我們要帶回去化驗,屍體也暫時不要移動。”
秦怡道:“你懷疑孫向賢被謀殺?這怎麽可能,他平日裏沒得罪過什麽人啊。”
韓峰道:“是不是死于謀殺,要檢查後才知道。”他又對冷鏡寒道,“叫江浩過來。”
冷鏡寒也懷疑道:“你有什麽證據?”
韓峰指着孫向賢道:“他這副死相,就是被別人謀殺的。”
冷鏡寒搖搖頭,還是半信半疑地打了電話。秦怡道:“咦,這是什麽?”
韓峰回頭大喝一聲道:“別碰任何東西!”
秦怡吓了一跳,趕緊縮手,指着床單一角。韓峰過去一看,半截紙片,卡在孫向賢的衣褶裏,露出幾個英文字母。
五分鐘,江浩他們就趕到了,按一般的兇殺現場對重症監護室進行了處理,拍照、指紋查找、檢查角落、取樣。那半張紙片也被取了出來,上面寫着“aoman”,冷鏡寒道:“是什麽标記吧?”
秦怡剛做完筆錄,她又要趕回公司去了,韓峰問道:“孫經理,平時很高傲嗎?”
秦怡愣了愣,道:“呃,他是人事部經理,平時掌管着全體員工的生死,平時或許是不大瞧得起人,不過他可從來沒得罪過人。好了,如果沒有什麽問題,我要先回去了,公司那邊有點急事,今天有兩家投資銀行要和我們談分化經營的事。孫經理的家人,還正從雲南往這裏趕,等他們來了,你們要做什麽調查,最好還是和他們商量一下吧。”
韓峰點點頭,目送秦怡離去。江浩道:“你能肯定這是一起謀殺嗎?”
韓峰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道:“不能,我只是猜測。”
江浩頓時就呆住了。冷鏡寒道:“還是帶回去化驗一下吧,他有他猜測的理由。”
屍體暫時被警方運走,本來冷鏡寒他們也該跟随而去的,但是一個電話,改變了他們的行程。冷鏡寒接到電話後,心情比往常更加激動,拉着韓峰道:“走!他們查到一個號碼,是天涯市一家普通的手機店賣出的這個號碼。我們去看一看!”
那家小手機店只有個店名,韓峰他們四處問路,八方打聽,總算找到了。
英傑移動通訊,這是只有二十平方米的小手機店,店老板是四五十歲的中年女性,這家小店所在的同一條街全是手機店,大家生意都不如以往了。老板娘看見冷鏡寒他們進店,滿臉堆笑,待得知是警察來查案時,笑容馬上就消失了。老板娘取出一個賬目,翻了翻,道:“不錯,這個號碼是我這裏賣出去的,這是他的身份證複印件。”
冷鏡寒将地址抄了下來,那是天涯市郊區的一個農村,喬明剛,男,七〇年生,天涯市上蔡家村三組。韓峰看着身份證複印件,懷疑道:“他們究竟查得對不對啊?農村裏的?”
冷鏡寒肯定道:“不會錯的,是昨天晚上丁一笑突然接到一個電話,號碼在我們已經掌握的號碼之外,所以他們馬上展開了調查,查到是天涯市的手機店賣出的手機號碼,馬上就通知了我。”
韓峰道:“現在又去上蔡家村嗎?”
冷鏡寒道:“當然,這是重要線索,我們需要馬上進行調查。”他又對老板娘道,“請提供你的聯系方式,我們随時還會和你核對信息的。”
那老板娘極不情願地拿出一張宣傳小店的名片,韓峰和冷鏡寒步出手機店,向郊外而去。
可是郊區的小村莊,不少出租車司機都不知道,冷鏡寒幹勁十足,坐着出租車邊走邊問,好容易到了郊區,還下車走了老長一段鄉村小路,結果卻是打聽錯了,到了下蔡家村。冷鏡寒想,既然到了下蔡家村,離上蔡家村就不會遠了,沒想到,村民是這樣告訴他的:“上蔡家村哇?那地頭兒,正好和我們面對面,就在天涯市的對面。趕公車啊,就現在這公交速度,三小時你到不了。”
“啊!”韓峰的嘴半天合不上。
走了半小時小路,在公路上等了半小時也沒等到有車,兩人只能徒步進城,走了不到五公裏,韓峰吊着冷鏡寒膀子道:“冷兄,我不行了,我走不動了。”
冷鏡寒道:“誰叫你每天吃了睡,睡了又吃的。快了,前面就有公交車站了,再走半小時就好,堅持堅持。”
還好,他們提前打到了出租車。下午四點左右,兩個疲憊不堪的人回到了天涯市公安局,還沒有吃飯,韓峰直道太受罪了。在公安局吃着泡面,江浩道:“那名死者的家屬來了,他們不同意屍檢,而在我們搜集的證物裏,沒有發現什麽可以人為致死的物品,只能初步定義為身體傷後虛弱,搶救無效死亡。”
韓峰問道:“輸液瓶裏的液體呢?”
江浩道:“沒有問題。”
韓峰又道:“血液抽樣呢?”
江浩道:“沒有問題。”
韓峰道:“你們提取的是什麽地方的血液?”
江浩道:“末梢血啊。”
韓峰面也吃不下了,冥思道:“不可能啊。屍體還在嗎?”
江浩道:“家屬簽字,領走了。不過我們有照片。”
韓峰大喜,道:“拿來看看。”
孫向賢的屍體照片放在韓峰面前,韓峰一面看,江浩一面道:“我們沒有任何線索,人家親屬都說了,明明就是死于車禍,你們非要無事找事,人死都死了,人死為大,入土為安,死了還要被你們開膛破肚,不是遭罪嗎。而沒有線索可以支持我們繼續調查下去,我們不能以權壓人吧。”
韓峰道:“那車禍呢?你們了解過是怎麽發生的嗎?”
江浩道:“我們已經和交警部門作了了解,當時很多人都可以證明,大卡車是一直停在停車位裏的,孫向賢自己開車撞上去的,與那貨車司機一點關系也沒有。由于孫向賢不按交通規則行駛,還造成了連環追尾事故。不過他人都死了,後面的司機也就不打算告他了。”
韓峰道:“那麽那張紙條怎麽解釋?”
江浩道:“你是說那英文字母?上面沒有指紋,我們估計是從窗外飄進去的。”
韓峰道:“我不贊同這個觀點。”
冷鏡寒道:“你們說的紙片?就是那寫有字母的?”
韓峰道:“是拼音,傲慢,還記得我問秦怡,孫向賢是不是比較高傲嗎?”
冷鏡寒“唔”了一聲,又繼續吃面。韓峰道:“難道你聽到傲慢,就沒有一點聯想嗎?”
冷鏡寒看着韓峰道:“這是巧合吧?傲慢,這能說明什麽問題?難道有人認為孫向賢高傲,所以把他殺了?然後再留下紙條,說他是因為他傲慢死掉的?”
韓峰洩氣道:“你幹了這麽久刑偵,你都不看電影的嗎?”
江浩笑道:“是七宗罪,韓峰說的是七宗罪,一部好萊塢大片。在宗教的信仰裏,有七種罪惡,分別是暴食、貪婪、懶惰、淫欲、傲慢、嫉妒和暴怒。在七宗罪裏,兇手按照這樣的七種罪行殺人,殺人後都留下死者所犯的罪行。我就是覺得,韓峰看電影看太多了。”
韓峰道:“是嗎,我看看紙條,就知道你們的猜測對不對了。”
韓峰拿着物證袋,指着紙片上一道月牙形印記道:“看到這道痕跡了嗎?兩面都有。”
江浩道:“這說明不了什麽問題。”
韓峰道:“紙條經過裁剪,書寫字跡方正而不亂,明顯是事先準備好了的,傲慢又正是孫向賢的弱處,這還說明不了什麽問題?那道痕跡,分明是兇手用鑷子或類似的東西把紙片夾住,好放在死者身上而不留指紋。若是從外面飄落,必須有三個巧合:第一,樓上都是病房,沒有擺正紙張寫字的地方;第二,就算有地方寫作,不留下指紋,這樣大熱之天,誰還戴着手套書寫;第三,就算前兩個條件都具備,要從那一尺見方的通氣口飄進來,還要穿過窗外的闊葉大梧桐,談何容易!”
江浩道:“既然如此,那麽你能不能找出一種可以隐藏半小時以上不發作,一發作就要人命的毒藥呢?要知道,于成龍去看孫向賢是你們到的半個小時之前,離開後有最鐵的證據證明他一直待在公司,而據你和秦小姐說,你們看到孫向賢時他的監護儀器顯示一切都正常。而這中間沒有任何人去探視過傷者,除了醫生,你認為,于成龍買通了醫生下毒殺人嗎?”
韓峰道:“看看這張照片,死者頸部有塊紅斑,雖然很不清晰,但我相信這不是自然生理死亡現象。”
冷鏡寒吃完面,道:“現在屍體都沒有了,你還能查出更多線索嗎?這件事交給江浩他們做吧,走,我們去上蔡家村。”
韓峰如臨大敵,怪聲道:“還去!不去了,今天體力已經透支了,明天再去。”
冷鏡寒道:“時間不等人!”
江浩道:“我們有一輛車空出來了,可以送你們去。”
韓峰翻着白眼,痛苦地跟着冷鏡寒走了。車上,冷鏡寒又接到林凡他們打來的電話,他道:“夏末已經出院了,那小子,積極性倒是挺高的。醫生說沒有什麽大礙,張藝聽說也急着要出院呢。現在劉定強的工作就輕松了。”
韓峰道:“得了吧,別高興早了,去上蔡家村,那叫什麽的,還不知道有沒有線索呢。我不信他們會把這麽明顯的線索告訴我們。”
冷鏡寒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我想,他們還是因為我們出現在天涯市,被逼急了,才不得已使用備用電話,沒想到一用就被我們查出來了。”
韓峰道:“如果真是他,他哪還會待在那裏?又要走山路。”
冷鏡寒道:“我也知道,我們不是去直接抓他,而是通過他周圍的人了解他的一些情況。”
上蔡家村總算到了,喬明剛果然不在,據說是到姐姐家去了。但是村裏人反映,喬明剛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一直是村裏種地的一把好手,也沒聽說過有什麽偷雞摸狗的行為。大家都不明白,這公安同志怎麽就會找上他了呢?他犯什麽事了呢?
雖然沒有找到喬明剛,但是冷鏡寒還是覺得,喬明剛值得懷疑,并提出明天再去,韓峰百般狡辯,就是不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