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吻荊棘
陳彥周沒什麽太大的反應, 許浣予的心跳卻是撲通撲通地,大聲地跳着。
心跳聲音那麽大,許浣予有那麽一瞬間好像伸手捂住胸口平複情緒, 好怕他會聽見哦。
可轉念一想, 被他聽見又沒什麽, 她就是喜歡陳彥周呀。
臉上感覺變得更燒了,許浣予像是忘了走路,呆呆地站在原地, 任由着陳彥周拉着她往地下車庫走。
剛從電梯口踏出的那一刻,地下一層的冰冷空氣像是回旋镖一樣飛到臉上,許浣予被冷風吹得龇牙咧嘴起來。
手腕骨處的力氣未減, 男人隔着羽絨服捏着她的手腕,帶着她向前走。
許浣予的視線從手腕處的分交點上向上看, 發現陳彥周的長長的黑色大衣還敞着懷。
許浣予早知道陳彥周在冬天一點兒都不怕冷, 但兩邊的溫差實在太大,生病的滋味并不好受,她不想陳彥周生病。
許浣予停下腳步, 擡頭看着陳彥周, 遲疑地說:“你要不要把紐扣系上?”
雖然是疑問句,但她眼底的意思是希望陳彥周把紐扣系上。
她記得陳彥周停車的位置距離電梯口這兒有點遠, 那麽長一段路, 別真的被凍生病了。
陳彥周愣在原地看着她,感受着許浣予表現出來的焦急,男人惡趣味的強行壓下想要笑的唇角,他淡淡開口:“我不冷。”
兩人面對面直視着, 對方的情緒, 穿着, 一覽無遺地暴露出來。
許浣予比他矮上一大截,站在陳彥周的對面,高大的男人替她擋住大半的寒風。她站在這兒,平視的視線落在男人鎖骨上,大冷的天氣,他領口的毛線衣包不住男人的鎖骨。
許浣予自然而然地露出一種不滿的情緒,她冰涼的指尖點上男人鎖骨處,她皺着眉,執拗開口:“可是,你這裏都露出來了!”
明明是引申自“天冷穿衣”的話題,卻不知不覺中變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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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彥周唇角的那抹笑意再也壓不下去,男人咧着嘴巴哼笑了聲,他捉住許浣予冰涼的手往下帶,人忽然低頭往下靠。
他的視線炙熱,緊緊地膠在許浣予臉上,許浣予忽然覺得他笑得壞壞的,像是故意的,他說:“我怕看啊?”
他笑得好壞,所有的正經消失,多了種痞氣,莫名蠱人。
許浣予被他撩到,又一次感受到了臉上傳來的瑩瑩熱意。
許浣予強行壓下身上那點兒異樣感,大膽地和陳彥周對視着,她默默開口:“這樣顯得你好不守男德。”
因為在兩人親昵的條件下,暧昧任意橫生枝節,他們是彼此的私有。
心底的占有欲作祟,好想好想說出心口的不滿。
陳彥周悶笑了聲,喉結跟着滾動了下,他睜着眼睛看着許浣予,将她的手帶到了大衣紐扣處:“那你幫我一下?”
在許浣予露出不解的神情之前,明明是賣慘的話,但他表現得一本正經,解釋說:“手凍僵了。”
許浣予在心底暗罵了聲騙子。
想起陳彥周方才彎着身子幫她拉上拉鏈的樣子,她躲在他胸口,避開吹拂的寒風,默默地替他将大衣紐扣系好。
盡管許浣予在低着頭,但還能明确地感受到男人灼熱的目光在盯着她看,她感受到了陳彥周長時間的配合,規規矩矩地将一顆一顆扣子向上扣好。
他們這樣的互動,好顯親密哦。
許浣予跟着陳彥周什麽話都沒再說,卻是一起手拉着手找到停車位處。
車子啓動,車上開了暖氣,不一會兒就變成了個舒适區。
許浣予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她默默系上安全帶,問向陳彥周:“我們等會兒……去哪裏吃東西啊?”
“江宜大學商業街,去不去?”
“去!”
他們學校的商業街那塊的美食最好吃了,尤其是晚間,熱鬧得不行,光是走走都覺得很有幸福感,許浣予自然不可能拒絕。
陳彥周見她這麽快應下,也跟着笑了聲,車內開着滿調的輕音樂,他驅車前往着江宜大學。
在江宜住了這麽久,在許浣予缺失的那幾年裏,現在的陳彥周幾乎熟悉這裏的每一處地方。他驅車行駛的道路上,甚至都不需要地圖導航。
許浣予記得,以前他們兩人出門之前,都會打打鬧鬧地點開導航輸入地址才走。
她見陳彥周輕車熟路地駕着車,原本旖旎的風色散了些,她靠在副駕駛座椅上,沒再開口說話。
不知道是陳彥周開車太穩,還是許浣予這陣子忙累了,靠在座椅上竟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陳彥周車開到了地方,不遠處是大學城那條有小吃街的商業街,到處都站着年輕的學生,看起來熱鬧得不行。車子停穩,陳彥周側頭剛想喊許浣予,見到她熟睡的臉,便靜了下來。
車內安靜,只剩下慢節奏的車載輕音樂聲。
溫柔的女聲低柔,和好聽的伴奏聲萦繞在車內。
陳彥周的視線落在許浣予的身上,她睡得并不安穩,睫毛輕顫着。她睫毛卷卷翹翹,好像蟬翼揮着翅膀在抖動着。
她睡着的時候安安靜靜,那雙帶着疏離感的傷人眼神不複存在。
她的唇好漂亮,像草莓果凍軟軟嫩嫩。
她好香,車裏全在揮發着獨屬于她身上的香味。
她看起來好瘦好小,像只小貓一樣乖乖地靠在他的副駕駛位上,讓喜歡她的人心底的保護欲無端增生。
許浣予很漂亮,陳彥周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陳奶奶喜歡插花,陳彥周沒事的時候就會去花店買些鮮花送給奶奶,這好像已經成為他的習慣。
直到有一天,陳彥周放學的路上發現了一家名叫“晚晚花店”的店鋪,店面很小,但是裝修得很漂亮。
花店老板娘長得好看,笑起來時,就像是春天裏的太陽,很溫暖。
但陳彥周覺得,最好看的還是店裏那個穿着公主裙,手裏拿着鮮花到處跑的小姑娘。
她好像很愛笑,陳彥周每次看見她的時候,她都在笑。
有含蓄的笑,有害羞的笑,有露出牙齒的笑,有惡作劇得逞後竊喜的笑,也有被爸爸呵斥後欲哭無淚時強撐出來的笑意。
她的笑都帶着情緒,看起來很有感染力。
陳彥周很小的時候就認識許浣予了,但那時的少年羞赧,無數次在“晚晚花店”駐足,但也就只敢遠遠地躲在一旁,偷偷關注着那朵小玫瑰。
後來,“晚晚花店”關門了,當時的陳彥周還在讀初中。
他焦慮難安地在花店門口觀察了很久,心裏産生過很多的設想,覺得他要和那朵小玫瑰再無接觸。
但上天也不是那麽的不公平,他和那朵小玫瑰的緣分也不僅僅那麽單薄。
不過那天的相遇并不美妙,如果可以的話,陳彥周寧願他們之間的緣分可以淺如薄紙。
大概是在“晚晚花店”關門的一個月後,那會兒的陳彥周剛剛結束期中考試,還和往常一樣,他想着再過來碰碰運氣買束鮮花回家。
那會兒的陳彥周身高就已經在班裏拔尖了,下了學後他忽略到同學的邀約,邁着快步前往晚晚花店。他走得很快,甩掉身後一大群同學。
還沒到花店門口時,他遠遠地看見那抹熟悉的背影。
陳彥周心底一喜,雀躍的心髒裏好像有人在打鼓,他克制不住,也不想克制。
他急匆匆地跑上來,頭上滿是密密的汗水,他甚至忘記形象,靠近了許浣予,笨拙地開口詢問:“你好,請問一下,這家花店是不開了嗎?”
其實他算是這家花店的常客。
奶奶喜歡鮮花,家裏的阿姨經常會采購一些新鮮的花朵放在家裏,陳彥周本可以不買,但年少的他在不懂愛為何意的時候,因想着多看看某個人,想着哪怕和她說一句話也好,便傻傻的來到店裏選束花帶回家。
但那天他的問題好像刺痛到了別人。
陳彥周靠近了許浣予後才發現她的不對勁。她的狀态并不好,還比以前變得瘦了點兒,肩膀薄薄的像張紙。
年幼的許浣予把那一朵盛開得嬌豔欲滴的紅玫瑰遞給他時,陳彥周明顯感覺到手背上被燙了一下。
少年怔愣地低下頭,看見手背上那滴滾燙一瞬的淚水。
她好像很傷心。
這是年少的陳彥周所感受的情緒。
他的小玫瑰不笑了,所有具有感情、有溫度的笑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盡的淚水。
陳彥周很笨,他不像同桌那樣那麽會哄年級裏的女生開心。有那麽一瞬間,他好想向同桌取取經驗。
不是取哄女朋友開心的那種經驗,是單純地哄女生開心的訣竅。
但他早上去學校時走得急,好像忘了拿手機。
陳彥周無措地跟上還在傷心欲哭的許浣予,她走到哪裏,他便呆呆傻傻地跟到哪裏。旁邊就是便利店,陳彥周進去買了包紙巾,默默地放了包紙巾在她旁邊。
萬幸,許浣予接受了他的好意。
但她實在哭的不成樣子,一雙眼睛紅腫着,好像個核桃。她接過紙巾,用着啞得不得了的嗓音說:“謝謝。”
那時候的陳彥周什麽都不懂,笨拙地待在她的身邊,因為奶奶說陪伴是這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安慰方式,那他希望他的陪伴真的可以安慰到許浣予。
那天他在長亭下站了一下午,看着許浣予成功到家後他才離開。
他本以為許浣予會記得他,可後面大學裏的相遇,她再看向他時,有的只是防備與疏離。
那一刻陳彥周便知道,她原來沒有記住他。
但是沒關系,他願意站在她身後一下午的開始,就沒想過真的會有回應。
就像他的喜歡,從來都只是他的事情。
許浣予很脆弱,脆弱到一觸碰好像就會碎。
但她提出分手的時候又很倔強,像是無可解的命題,不會再有新的答案。
脆弱和倔強,她總能很好地融合,兩者在她身上看起來一點兒也不會突兀。
陳彥周靜靜地看着睡夢中小小一只的許浣予,原本是開心着的,但只要想到她分手時油鹽不進的冷漠眼神,心口處像是又一次被荊棘鞭笞。
到底為什麽,這麽好看的她為什麽要那麽狠心呢?
狠心到只為了自己着想。
狠心到她的世界、她的未來規劃裏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狠心到可以冷漠無情地撇下他。
所有上一秒的甜蜜,好像永遠帶着砒.霜,在下一秒裏就會變成墜在半空中的星星,又或是下一秒就會下起大雨,天上明亮的星星變得一顆不剩。
陳彥周靠在座椅上,側着身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許浣予看。
許浣予,我還能再相信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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