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小孔雀
屋內開着暖黃色的客廳燈, 電視關掉後無人說話,整個家裏靜悄悄的。
許浣予愣坐在飯桌旁,聽着一些屬于過去時的聲音出現在耳邊:“明天我要去趟華盛頓, 大概一周回來。”
還有那句男人帶着試探的音問:“等我回來以後, 接送你上下班?”
可是, 這不才第四天……
就在許浣予不可置信地想再去重數一下日期時,門鈴聲又一次響起急切的敲門音。
聲音緊密,響聲一下接着一下, 緊緊地連接着,就像是某人藏不住的思緒一般,急促而又緊張。
知道外面是誰, 許浣予舒了口氣,放下手機将門打開。
不出意外, 外面站着熟悉的面孔。
電梯難等, 陳彥周索性一口氣爬上六樓,他呼吸急促,眼底藏着想要見到某人的急切, 身上還帶着風塵仆仆的氣息。
像是……下了飛機直接趕來的。
許浣予大開房門, 即使看見了當事人,也有些難以相信, “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外面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飄起了小雪, 陳彥周的肩頭落上一層冰化了的白雪,原本被冷風吹得冰涼的臉色在這一刻像是日出升起,他笑着走進空調房裏,不動聲色地帶上門, “想早點見到你, 就提前回了。”
許浣予吸了吸鼻子, 緩解了些方才的難受,“不是天天在聊嘛,本來也沒幾天。”
“網上和現實那能一樣?”陳彥周戲谑道:“許浣予,我不喜歡異地戀。”
說來說去,陳彥周将行程壓緊,不過是為了私欲。
最大的漏風口被擋住,空調的熱風源源不斷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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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閉的環境裏倒顯得有些熱了,陳彥周不自在地扯了扯衣領。
許浣予直盯着他看,可能是他的表情透露出一絲不舒服的樣子,又或是因為他手上的動作,幾乎是秒懂,許浣予走上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人曾親密無間地住過一段時間,默契早在無形之中培養出來,陳彥周脫下外套交給許浣予手裏。
許浣予将其挂在沙發旁。
二人無言,但做這些事情時動作又很絲滑。
這是陳彥周第一次駐足許浣予居住的地方,剛走進家門,便忍不住打量了起來。
一室一廳的布局,屋內東西很少,略顯空蕩,家具擺放得幹淨整齊,桌上擺放着吃了一半的外賣盒子。
明明是暖色調的光,卻一點兒也感受不到溫暖,反而有種空落落的冷寂。
陳彥周默不作聲地倚靠在玄關櫃門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許浣予的身影。她走在前面,放好外套後給轉身給陳彥周倒了杯溫水。
風漸漸地把愛吹得好遠,但随着有心相愛的兩個人,又終會回歸。事業上的打擊太大,即使是陳彥周回來了,許浣予也只有片刻的開心。
開心的餘波過去,取而代之的仍舊是心神不寧,她好像沒注意到陳彥周說的那句“異地戀”,又或許是聽見了,但沒細想。
因何義東惡心人的這一出,現在的她,真的很不開心。
陳彥周接過溫熱的水喝了一口,沁入心脾的涼意消散,身上漸發漸熱,陳彥周看她眉頭皺着,靠近了點兒她,笑着捏了捏她臉哄她,“帶你出去吃飯?”
兩人貼得近,那股熟悉的淡淡雪氣息盤旋鼻跡。
許浣予有些自暴自棄地紮進陳彥周懷裏,像是霜打茄子般一副蔫了的樣子,輕搖着頭:“不想吃。”
從她外賣盒子裏面就能看出來。
當初點餐的時候有多開心,吃的時候就有多不開心。
她心裏自由一套成熟的美食論,但心情沮喪難過的時候,到嘴邊的美食也變得索然無味,只能勉強吃上幾口。
看着抵在自己胸前的女人,陳彥周低頭悶悶地笑出聲來,那股吊兒郎當的聲音,尾調上揚着:“趕了一天飛機,我有點餓。”
許浣予從他懷裏掙紮出來,到底還是心疼男人餓着,又松口願意陪他出去吃飯了,“你有想吃的嗎?”
她這麽一擡頭,原本頂光的光線悉數打在她的臉上。
白皙細膩的皮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着委屈的情緒,她眼圈有些紅,唇部也是粉粉嫩嫩的。
看着她眼底流露出的那點兒關心,陳彥周心底很是受用。他的拇指覆在粉嫩柔軟的下唇上,又問了一遍:“你晚上吃的什麽?”
熟悉的問句,攪得許浣予心裏一驚,她躲避似的看向旁邊餐桌上還未收拾的外賣餐盒,想着瞞也瞞不掉,索性直接開口:“香……”
話未說完,陳彥周垂眸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出聲打斷她的話:“這就是你微信上說的‘好想和你見一面’?”
本以為他着急趕路可能沒注意到許浣予發的那條諧音梗消息,沒想到他看見了,還記得清楚。
說實話,在許浣予發出那條消息後的不久後便在家門口看見了陳彥周,就好像……他像個仙女教母一樣,會在她需要他的時候第一時間出現在她面前。
盡管幫不到她什麽,但他在這兒陪着她便能給她無窮盡的力量。
玩梗被戳破的許浣予臉上也沒半點兒尴尬,索性接話下去,她大大方方地點頭承認,“嗯,就這個。”
“好吃嗎?”
“還行。”
“這樣啊,”男人的手不知不覺放地放到了許浣予脖頸處,她的脖子纖細白嫩,男人一只手便能握住,以前的陳彥周握過許多次。
只是平日裏對誰都不理不睬的小孔雀在今日卻像是只流浪貓似的,炸毛地對着不回消息的陳彥周發洩,又在發現陳彥周回來後,偷偷地收回利爪,用軟乎乎的肉墊靠着他,親近他。
不過也好像不是這樣。
陳彥周一直知道,許浣予所有的“不合群”的行為其實是為了自由。
想要自由的小貓又怎麽能叫流浪貓。
想到這兒,陳彥周倏然笑了聲,他壓低身子,逼近了些許浣予,仍舊是那副熟悉的吊兒郎當的樣子。他拖着腔調:“沒吃過,讓我嘗嘗?”
男人忽然的逼近,讓原本就密閉的空間變得更加擁擠了。男人溫熱地呼吸灑在臉上,不知道是不是熱的,許浣予的臉色有些紅。
她仰着頭看着男人的醉眼,呼吸驟然變得困難起來。雖然隔了那麽多年,但有些記憶卻埋藏得很深。比如此刻,許浣予就很熟悉的知道接下來的陳彥周會做什麽。
她不反感,也一點兒都不排斥。相反,象征親昵的事情,她是喜歡的。
總歸,能和她做這種事情也只有他了。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呼吸聲和越湊越近的距離,許浣予仰着頭緩緩閉上了眼睛。
時間過去好幾秒,預判來的動作卻沒等到,許浣予疑惑的睜開眼睛,看見陳彥周瞭着眼睛正望着她笑。
陳彥周彈了下她的腦袋,少年氣地笑着說:“在想什麽啊?”
“我說的是這個面。”他下巴輕擡,指了指旁邊餐桌上許浣予吃剩的意面。
對上他那雙笑眼,許浣予有些懊惱地踢了陳彥周一腳。
他們總是能快速地适應好對彼此的狀态,生氣的時候盡可能不委屈自己。
有氣發氣,踹完那一腳後,心裏的氣消掉不少。她抿着唇,“冷了都。”
“沒事兒,我不介意。”男人像是一點兒也感受不到疼似的,站在許浣予旁邊。
許浣予擡頭,那雙好看的眉眼重新正對着他,陳彥周在她眼中看到了片刻的思慮。
放着也是浪費,許浣予點點頭說:“那我給你熱一下吧。”
陳彥周不是個挑食的人,但冷掉再熱的食物口感實在是會差上很多。許浣予本來是想帶他出去吃的,總歸陳彥周自己都不介意吃她剩下的東西,許浣予更沒理由。
屋內傳來微波爐呼呼的運轉聲,陳彥周目光一直追随着許浣予身上。
她穿着一身居家睡衣,站在廚房裏為了他忙前忙後,拿着一盤水果不厭其煩地站在水池前洗着。那些久遠的記憶破塵而出,當下的感受卻像是鼓點敲擊一樣更加明顯。
陳彥周想起了自己冷冰冰的家裏。
這些年來,他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失去了許浣予之後,他将生活的重心放在事業上,不斷地挑戰自己的承受底線,将工作放在前面,清醒地沉醉在那些酒局裏。
他事業從零到有,小有成就。但每次回到家裏,等待他的只有無盡的冷寂和沉默。
他的廚藝其實很好,以前許浣予吃起來時,還總是誇着說:“陳彥周,你這個手藝不去開個飯店真的可惜了。”
從前的一日三餐幾乎都是他在做,可獨居後的他心思沒以前那麽活絡,就連“家”這個詞于他而言也不過是個睡覺的地方。
睡覺的地方,無論是睡在家裏還是酒店,都一樣。
因為醒來後,他便要去為了他偏向的那塊生活重心做出努力。
可是現在,在這個不起眼的小家裏,只是聽着微波爐的叮咛聲,陳彥周的心就柔軟了下來。
他好像……又重新理解了一次“生活”這個詞。
陳彥周邁着步子向前,走到許浣予身後。
溫熱的水柱沖着許浣予握着草莓的手,水柱的流水線被破壞,水珠砸得到處都是。許浣予綁着個低低的馬尾,她擡手撇開散落的碎發,而後去清洗餘下幾顆草莓和車厘子。
就這麽猝不及防的,在她毫無準備的時候,陳彥周出現在她身後攬住了她的腰。
許浣予被他吓了一跳,那一瞬間的恐慌還心有餘悸,她沒抗拒,但還是偏頭埋怨道:“陳彥周,你怎麽走路都沒聲的?”
陳彥周望着她,語氣有些冤枉:“是你沒聽見。”
這怎麽還能怪上他了。
許浣予聽出他的語氣“唔”了聲,她沉默了的那幾秒像是思考了片刻,而後,再次不講理地說:“我不管,就是怪你。”
心裏有股子邪火總要發出的,而陳彥周很不巧地出現在她面前,只能任她胡來。
陳彥周不惱,也不在意,他笑着要拉開許浣予,“你去旁邊,我來洗。”
說話的間隙裏,他已經開始卷起了衣袖。
本來也洗得差不多了,許浣予倒是沒讓位置,她用腰抵着陳彥周,瞪大着眼睛,語氣故作不滿:“你要洗不早點來,我都已經洗好了!!!”
陳彥周低頭看了眼水池前,還真是。
放下剛剛卷起的袖口,陳彥周站在邊上,受教地點點頭,“你說得對。是我不好,下次我早點兒過來。”
男人順着她說話的樣子倒讓許浣予心情好上很多,她傲嬌地哼了下,不過片刻,微波爐發出了結束的“叮——”聲。
洗完水果,許浣予下意識地朝微波爐那兒看去,她的手上有水,還很潮濕,她手肘戳了下陳彥周,理所應當地指揮着人:“陳彥周,你的‘好想見面’好了。”
許浣予覺得“耗香荷泥煎意面”太過繞口,便直接給縮略了昵稱。
總之,都是那個意思。
“旁邊有手套,你戴着拿,別燙到了。”她體貼地又說了句。
可誰知方才一臉受教樣的陳彥周變得不再受教,他身上的那些順從感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讓人抵抗不住的壓迫。
男人抓着那抹盈盈一握的細腰,将人提到導臺上,他膝蓋抵着許浣予分開了她雙緊閉的雙腿。像是一點兒也不在意她手上的水會弄濕他的衣物,手從腰際到嫩滑的脖頸處,男人低頭捏着她的下巴便欺了上去。
廚房的水流聲還在繼續潺流,中間夾雜着些讓人臉紅心跳的吞咽聲,不知時間過去多久,微波爐的提示音響了又響,陳彥周才放開了許浣予。
許浣予再次睜開雙眼,和陳彥周的目光對視上才發現他的眼睛裏含紅,帶着他身上少有的克制和隐忍。
有點兒熟悉,但不知道是不是時間過去太久太久,許浣予又覺得這樣的他有些陌生。
來不及等她細細去研究那抹陌生,陳彥周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像是想要再來一次,又像是事後的缱绻。許浣予聽見陳彥周啞着的聲音說:“晚晚,這才是好想見面。”
這才是好想見面的意義。
好想見面。
好想抱她。
好想親她。
好想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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