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外家

上了馬車，甄婠立即就撲到了林氏的懷裏，聞着母親林氏身上的香味兒，甄婠心情才舒緩了一些，她以為重生之後再見到江清音，她不會恨。

但是前世她這般護着她，卻落得那樣的一個下場。這個仇恨她不可能說忘記就忘記了。想起江清音那難看的臉色，甄婠竟然有些高興。她定是恨慘了江清音。要不然不會如此。

自那日甄婠婉拒了江清音來訪之後，她再也沒來找過自己，甄婠以為她識趣，幹脆來個眼不見心不煩。殊不知她是還将自己當成傻子呢！去那勞什子的清高寡淡，這一世她定然要活得有滋有味兒。

這一次去外祖家是一個機會。甄婠不想動手殺了這一世還沒有來得及對自己做出更多過分的事情的江清音，免得髒了自己的手。她以為自己不會恨年紀小的她，殊不知只是因為沒有看見她。

現如今兩人見了面，甄婠發現自己果然容不下她。再活一世，她不想在任何地方委屈自己。等着吧，等到了外祖家，她定要想辦法把江清音趕出護國公府。

林氏将女兒從懷裏撈了出來，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見她沒有發熱，微微一嘆，“今日是怎麽了，你不是最喜歡表姐的嗎？”

雖說甄婠的傷跟江清音不無關系。不過林氏一向重視親情。想起與死去庶姐的情誼，既然答應幫助她照顧清音這個孩子，她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跟她好好相處。

若是甄婠無緣無故的針對江清音，林氏定然會想法子叫姐妹倆盡釋前嫌的。

不過自己的女兒一向最護着清音這個孩子，如今怎地？甄婠低下頭，眸光微閃，娘親的眼光一向敏感銳利，前世怎就沒有看穿江清音的真面目呢？

還不是因為自己護着她，她就想看看這一世她不護着她，還時不時地上眼藥，看江清音還能不能快活！“娘，女兒的傷才剛好，女兒想跟娘親在一起！”

甄婠把“娘”字拖得老長，帶着撒嬌的尾音，林氏立即妥協了。女兒才剛受了驚吓，如今好不容易好了些，跟親娘親近些也是自然的。

“娘，為什麽咱們每次去外祖家都要帶上表姐？”甄婠忽然擡起頭，奶聲奶氣地說道。林氏不由一愣，女兒心裏真的對外甥女兒有嫌隙。“你姨母去世得早，娘親既然答應你姨母要好好照顧你表姐，你跟表姐好好相處好不好？”

“娘，女兒知道。”林氏摸了摸女兒柔順的頭發，“娘的婠婠真乖。”

“女兒對表姐可好了，每次表姐看中女兒房中什麽東西，女兒都叫畫眉包起來給表姐送去。”

甄婠擡起頭，一雙漂亮的桃花眸眨呀眨呀，看上去純真無邪。可是這話在林氏聽來卻怎麽都不對勁兒，林氏皺了皺漂亮的黛眉，終究沒有說什麽。

清音這個孩子眼皮子未免也太淺了一些。庶姐嫁的不好，又去的早，那孩子怕是苦怕了。林氏嘆了一口氣。甄婠乖乖的趴在她的懷裏什麽話也沒有說。

甄婠知道有些事情要徐徐圖之，如果太急功近利反倒不美。

這一世，江清音做的事情在林氏她們看來或許根本就是小孩子玩玩鬧鬧的，根本不值一提，若是甄婠态度堅決，一定要将她趕走，倒是顯得她對這個表姐不友愛了。

畢竟江清音的娘去世之前，娘親林氏親口答應她會照看江清音的。林氏最重感情了。這就是她的弱點。不過若是江清音觸及到了她的底線，甄婠相信娘親一定不會姑息她的。畢竟娘親心中最重的還是他們一家人。

不急。她這一世有的是時間。

馬車很快就到了永安侯府，甄婠被甄知遠一路抱着走進了永安侯府，從永安侯府門口到前廳，足足走了一盞茶的時間，遠遠望着甄婠乖乖的伏在甄知遠的懷裏，江清音眼底流露出妒忌的光芒。

這本該是她的！

江清音擡頭望着朱紅色的大門，青色的牆，院子裏的一草一木，內心既激動又有些自卑畏懼。激動的是這裏是自己的外家。

自卑和畏懼的自然是舅家的表兄弟姐妹對她都不甚友好。這個時候她又開始懷念沒有磕了頭的甄婠了。那個時候的甄婠對她簡直就是言聽計從。可是如今……江清音咬了咬唇。

她最喜歡的大表哥甄錦瑀走在前面，她不方便喚她。江清音只好不甘心的跟了上去。

甄婠一行人才剛進了前廳，就被一群丫鬟婆子給圍住了，為首的是一個身穿青鴉色繡百寶花紋的慈祥老太太，正是甄婠的外祖母，永安侯老夫人喬氏。

永安侯府共有三房，除了當年江清音的生母大林氏之外，其他的都是老夫人喬氏所出。大舅林敬文，二舅林敬武，三舅林敬修。如今只有三舅舅林敬修尚未成家。

最大的舅舅林敬文的大兒子，也就是甄婠的大表哥林承彥甚至還比自己的小叔林敬修大兩歲，已然娶妻溫氏，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小名嬌嬌。

如今站在喬氏身側的分別是大舅母程氏，二舅母孟氏，比着兩個舅母才是表嫂溫氏，還有一群表兄弟姐妹。三歲的嬌嬌被奶娘抱在手裏，指着甄婠直喊小姑姑。惹得衆人直笑。

甄婠跟三個哥哥并上江清音齊齊地跪在喬氏跟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喬氏瞧着歡喜，忙叫起來，一個個仔細看了看，又連連說了四個好，輪到江清音的時候只淡淡“唔”了一聲。

甄婠知道外祖母喬氏遠比普通的大戶人家老太太要純粹的多，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這也得益于當年甄婠的外祖父在的時候對夫人喬氏就是專房之寵。若不是因為江清音親外祖母這件事情，老祖父跟老祖母兩人稱得上是時下貴族夫婦的典範。

喬氏不喜歡江清音也是正常。不過就算是再不喜歡江清音。外祖母當年對那個庶出的女兒也并沒有任何虐待。甄婠不明白那個素未謀面的大姨為何會對外祖母這般厭惡憎恨。甚至不惜從小給江清音灌輸各種仇恨的思想。

甄婠實在是不明白，最終只得出個結論，怕是人心不足吧。

既然如此，她家又不欠江清音什麽，憑什麽還要養着她這只白眼狼？以外祖母對江清音的态度，讓她回永安侯府，只要她不作死，平安長大嫁人還是沒有問題的。

若是她還敢作死，就是手伸長些，甄婠也要将她趕回江州去！

大舅母程氏相貌端莊秀美，雖不是傾國傾城，只是因為夫妻恩愛和順，看上去遠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也不像是一個已經做了婆婆的人。只見她梳着淩雲髻，頭頂斜插着一支珊瑚翡翠寶石琉璃蝴蝶型大鳳簪。身着一襲绛紫色的烏金雲繡衫，腳上穿一雙雲煙如意水漾紅鳳翼緞鞋。富貴又得體，臉上帶着笑容。

“娘總念着你們，可算是把你們給盼來了。婠婠瞧着似乎胖了一些。”程氏看了甄婠一眼，對林氏說道。林氏點了點頭，“這個孩子這段時間難得肯吃，才養了一些肉。”

“小孩子胖些才好。外甥女兒就是養的太瘦了，風一吹就跑了。依我看小姑還要加把勁兒，瞧瞧我們家薇兒，跟婠婠比起來，就像一頭小豬1

孟氏捂嘴笑了笑，扯着帕子，點了點身邊一個胖乎乎的小女孩兒。衆人的目光不由投向了她所知的小女孩兒，那女孩兒正是孟氏的幼女林妙薇。

林妙薇今年六歲，比甄婠要大一歲，雖然長得胖乎乎的，但是一張小圓臉兒看上去格外喜氣，眼角和嘴角上揚，即便不笑也仿佛是笑着，整個就是一個可愛的胖娃娃。被親娘指着說跟小豬似的，林妙薇也不生氣。反而揚起頭，望着甄婠，脆生生地說道：“表妹你聽見沒有，我娘說你不如我呢1

“咯咯咯！二嬸是說你像一頭小豬！”另一個指着林妙薇咯咯直笑的女孩兒是程氏的幼女林妙蕊，今年七歲，比林妙薇要大一歲，比甄婠大兩歲。

她生得一張精致的瓜子臉，大大的杏眼，身上穿着鵝黃色的齊胸襦裙，挽着兩個漂亮的小花苞，髻上簪了兩朵迎春花兒，既鮮豔又漂亮。眉心還墜着一顆小拇指大小的白珍珠，打扮的甚是精致漂亮。若是仔細看，與林氏頗有幾分相似。

都說外甥肖舅，侄女兒肖姑，并不是沒有道理。就是性子都與林氏年輕的時候有些相似，愛打扮，愛漂亮。大清早的聽說甄婠一家要來，便早早吩咐了丫鬟叫她起床，打扮了許久才肯出來。卻不想還是不如甄婠精致。

原本她氣得不想說話，不過見自家堂妹那個蠢萌的模樣，才忍不住開口。這一笑，心裏的悶氣倒是出了不少。

她又望向甄婠，皺了皺精致的眉頭，“你最好也吃得跟她一樣胖。到時候肯定沒有我好看。”

甄婠知道這個表姐只是愛美，愛攀比，不顧心腸并不壞，前世她跟這個表姐就有些不對付，原因自然是她清高冷傲，而這個表姐自然是看不慣的。兩個人見了面也說不上幾句話。

反倒是江清音有意結交，處處哄着她說話，她們倆關系還算可以。“蕊表姐。”甄婠乖乖地喊了一聲，“我是瘦了一些，再胖些也健康點。”

似乎有些詫異與她一樣愛美的甄婠會這麽說，林妙蕊紅潤的嘴唇微微張開，半晌都沒有話說。喬氏見外孫女兒跟孫女兒相處融洽，雖說小孩子難免有些争執，但是相處相處才會感情更好，心裏也很高興。

她年紀大了，站的久了也累，便招呼着甄婠一家進大廳坐，問了幾句甄錦瑀兄弟幾個的功課，又抱着甄婠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才叫他們幾個孩子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