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沐浴陽光

晨色朦胧，山谷清幽。

倒地的顏喻臉色慘白。

腦海中不斷浮現短暫的人生中那些無法忘懷的瞬間，得知弟弟自殺時的驚恐；知道父親為了吸毒将她推向火坑時的絕望；以及葉知西告知他心裏有南語鳶位置時的心痛。

所有悲傷的情緒通通湧入腦中。

那些無法承受的，令人窒息的過往一一浮現。

眼角的淚水一湧而出。

身體的疼痛和內心的無奈，讓女孩到了難以忍耐的地步。

也許一分鐘，甚至幾秒之後就會離開這個原本就不屬于她的世界。

突然，身旁的警察被葉知西扔到叢林中，男人蹲在泥地上，抱住氣息微弱的女孩。

“顏喻，顏喻！”

聲聲呼喊喚醒意識越來越模糊的女孩，顏喻靠在葉知西懷裏，感受到男人在輕微的顫抖。

“葉知西。”

“嗯，你受傷了，中槍了。是誰做的，告訴我，我不會放過他。”

“不要，他們是警察，沒做錯任何事。葉知西，放過他們，包括路星洲。”

葉知西擡手輕輕撫摸在女孩慘白的臉頰，這樣只能看着卻無法給予幫助的時刻，讓他更加自責。

太沒用，沒有一次在她需要的時候站在她面前，替她遮風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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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顏喻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她總覺得，葉知西胸膛的地方有清晰的緊張的心跳。

但這怎麽可能，他是千年吸血鬼，她也從來沒聽到過他心髒跳動的聲響。

或許是将死之人的幻聽吧。

顏喻張了張嘴：“葉知西，我聽到你的心在跳。你說，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剛才我就感覺看到了你，結果你真的來了。”

葉知西吸吸鼻子，忍着內心的悲痛，哽咽着回答：“沒錯，我的心髒重新跳動了。顏喻，我的心，完全屬于你。”

“原來是真的？”

顏喻撐起最後的力氣，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努力去摸心髒的位置。

葉知西解開紐扣，抓起女孩的手，貼在了胸前。

“冷的。”

即使有心髒跳動，但他仍然沒有體溫。

顏喻滿足的低聲道：“別傷心，其實死了也好，我不願意再用舒淳的身份生活了。她把于忘而撞下山崖，和孫旋婚外情，設計郭慕慕一.夜.情，甚至殺害沙嵘。葉知西，哪怕我再想活着，再舍不得你我也不想繼續當舒淳了。我讨厭這樣的人生，我不喜歡……”

葉知西痛哭流涕：“好，都依你的，我們不當舒淳。”

顏喻感受到男人嗓音顫抖，問：“其他人呢，不要傷害他們，讓他們忘了見到你的事。葉知西，幫幫我。讓我媽媽不要自殺，讓顏卓皓不要吸毒，讓承簡開心，讓我安心在學校讀書。”

“我答應你，我全都答應。”

清晨的山野之中，擁住心愛之人的葉知西泣不成聲。

而顏喻仿佛看到了在天堂的媽媽和弟弟。

他們在朝她招手，讓她去陪伴。

顏喻不舍：“葉知西，等我。像等南語鳶那樣等我。那樣，我或許能在十八歲時找回三個月和你相處的記憶。如果重新出生的我不再是現在的性格，也請你不要放棄我，要努力喜歡我，不要對我失望。那不是南語鳶的轉世，是重新降臨的我，是顏喻，你一定要記住。”

“嗯，我記得，不會忘。”

男人仰起臉，深深的呼了一口氣。

這時被扔到叢林的警察和路星洲朝這邊走來，葉知西突然目露兇光，将女孩平放在地上，走到一行人面前。

“是誰，害她中.槍！”

男人憤怒的怒吼，恨不得将眼前的人類碎屍萬段。

路星洲顫顫巍巍的上前，他發現葉知西好像和正常人不一樣。剛才輕而易舉的将衆人随手一甩，就扔了好遠。

“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确實不是故意，但并不代表值得原諒。

葉知西還未走近，舉起手.槍的老趙就高聲呵斥道：“別動！”

話音剛落，幾位警察還沒回神之際，葉知西已經快速将他們身上的配槍收繳在一起，仍在了不遠處。

幾人懵了。

其中一人怕了：“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葉知西沒時間理會，看向男人的眼睛，說：“沙嵘的死與舒淳無關，證據受損，不能當做呈堂證供，你現在可以轉身回家洗澡了。”

男人還真的轉身，毫不猶豫的走了。

見情況不對的路星洲問道：“葉知西，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麽？”

葉知西淡定的走到男人面前，憤恨地說：“顏喻讓我放過你，我決定聽她的話。路星洲，你沒見過我，回去吧。”

然後，原本在質問的男人一臉懵懂的轉身。

老趙蹙着眉，要摸兜裏的手機。

不等他掏出來，葉知西已經快速搶過來，沖警察說道：“你也回去吧，舒淳不是殺人犯，是被污蔑的。”

老趙也走了。

處理完全部的人類後，葉知西快速回到巨石下，看向還有一口氣的女孩。

顏喻迷迷糊糊聽到剛才的對話，清楚其他人全都離開了，此時此刻只有她和他。

男人坐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她抱進懷裏。

“顏喻，我按照你說的那樣去做了，是不是很聽話，誇誇我。”

“真乖。”

顏喻閉上雙眼，靠在懷裏聽他的心跳聲。

葉知西瞥一眼天邊，第一縷陽光即将照射到山間的開闊之地。很快巨石前面就會有陽光照射。

“葉知西，我不能為你畫眉了。”

“不，我會等你，等你再次降臨，給我畫眉。”

“你說奇不奇怪，為什麽活了十八歲的我從來沒聽說過舒淳這個名字呢。如果我不穿越，她在2016年11月8號的晚上死掉，就算孫旋的事不會發生。那沙嵘呢，至少能查到舒淳是兇手吧。作為和她長得一樣的人，還是個曾經的童星，不應該一點都沒聽說過對方。”

“也許會是我。”

“為什麽？我沒穿越的話你和她第一次面都見不了，你會因為她長得像南語鳶而幫她掩蓋嗎？”

“我不知道，只是也許。但現在我很清楚，我不會讓你出生後被人說和某個形象很壞的女人相像。顏喻，你就是你，我不會讓任何人有理由攻擊你。”

“什麽意思？”

“我會抹去所有人對舒淳的記憶，讓她這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那樣，當你再次出生後，就不會有人拿長得像犯罪分子這樣的話來說你了。”

顏喻哭笑不得。

她突然咳嗽一聲，這把葉知西吓了一跳：“怎麽樣，顏喻。”

顏喻仍然閉着眼，聽他慌亂的心跳聲。

“葉知西。”

“嗯。”

“我們的頭發在抽屜裏，交給你保存了。”

“嗯。”

“我……”

女孩氣息越來越弱，已經發不出聲。

人世間最痛苦的事，便是等待死亡的即漫長又短暫的時刻。

“顏喻，我有沒有親口說過我愛你。”

男人看向天邊初升的朝陽，淚眼模糊。

懷裏的女孩沒說話。

“顏喻，我愛你。”

“顏喻，我很愛你，卻沒有保護好你，我很自責。”

“顏喻，不要擔心，不過是幾十年時間，這對我來說很短暫，我們很快就會重逢。”

顏喻仍然沒有動靜。

猜測到什麽的葉知西不敢去探女孩的鼻息，他懦弱的害怕得到顏喻已經停止呼吸離開人世的消息。

陽光照進山林，照到巨石下。

葉知西臉上冒出星火，他沒動，保持着抱住女孩的動作，雙目空洞的盯着眼前越來越清晰的事物。

幾秒，他才做好心理建設，低頭看向毫無生機的女孩。

男人低頭，靠近顏喻。

他将唇覆在她的唇上，輕輕碰了碰。

低聲呢喃：“你再也不會有讨厭的人生，我會讓你過上想要的生活。我答應你的，無論如何都會做到。”

“啊！”

葉知西仰起臉，将心中的悲傷通通釋放。

瞬時，山間的飛鳥騰地起飛，鑽出茂密的山林，朝這邊飛來。

黑壓壓的一片。

沒一會兒，一群蝙蝠帶領鳥兒飛到巨石前，擋住了溫暖的陽光。

葉知西身上的星火逐漸散去，到最後完全消失。

他摸了摸臉頰。

意外的是，冷冷的皮膚竟然有了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