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五十大壽

眼下父王五十大壽将近,我正思慮着備份什麽大禮。這當頭父王召我去,未語先流淚,他道:“為父壽辰不需什麽大禮,只望能見玖兒一面。”

我忙道:“每年父王壽辰,朕都召阿玖回京,今年自不意外。”

父王道:“當年阿玖年幼,童言無忌,如今已離京多年,早已知錯,望皇帝原諒她吧。”

十八歲還童言無忌?我內心翻了個白眼。

父王又說:“為父壽辰,皇帝仍不顧孝悌之道嗎?”說完,放聲大哭。

“好了,好了,”我頭痛扶額,“此次阿玖回京,就讓她留下吧。”

父王眼淚頓收,喜出望外,正要說些誇贊我的話。

我擡手止住他,道:“父王,朕話說在先頭,若阿玖再做出什麽出格之事,朕不會輕饒了她。”

父王笑道:“皇帝放心,阿玖就是嘴硬些,她已知錯悔改了。”

父王對女兒最是心軟,自小我和阿玖若犯了錯,父王都是唱白臉,攔着母皇不讓處罰我們。我和阿玖自幼本由父王教養。小時候,父王教我們習武,我們初時很興奮,但之後每日要練功,我們就哭着說累,父王便讓我們歇着。當母皇來視察時,我們又擺出練功的樣子比劃幾下。于是這麽練兩日歇三日的,我倆終于一武無成。琴棋書畫也皆是如此無成,于是母皇痛心疾首、痛定思痛,一狠心把我們交給太傅親自管教。太傅是三朝元老,鐵面威嚴,她面前就不那麽好說話了,每日課業不完成則必要受罰。太傅對我尤其嚴苛,課業總是旁人的兩倍。只是因為我比阿玖早出生半刻,是母皇長女,曌國的儲君。由是母皇在世時,我就漸漸改了幼時任意妄為的性子,而阿玖卻依然如故,仗着父王撐腰領着同齡勳貴橫行霸道、為所欲為,私下裏人稱宮中惡女、京中一姐。母皇逝後,我也管不了她,幹脆把她禁足封地,不得擅離,眼不見為淨。

如今一想到阿玖要回京了,我就頭疼不已。這晚我和孫仰之一同批閱奏章,我直道頭疼,便喚菊君來為我揉頭。我讓孫仰之讀罷奏章,然後我倆一起商議,他再把決策寫上。批完奏章,正好菊君也按揉完。如此批閱奏章,我覺得身心舒暢,決定日後都這樣做好了。孫仰之一般不會拒絕我,便默許了。

我又問孫仰之為父王準備什麽壽禮,孫仰之說父王好劍,打算尋一把好劍敬獻。

我擺手說:“不行,天下人都知父王喜好搜集天下名劍,當日必會有很多人送劍。”

孫仰之說:“那微夫就為父王舞一套劍法。”

我說:“不如弄個劍陣,多人舞劍極具氣勢。你可以找竹君參謀此事。”孫仰之應了。

孫仰之見我已有倦色,便說:“夜已深,陛下休息吧,微夫告退了。”又轉頭對候立一旁的菊君說:“菊君好生伺候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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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君正要應承,我揮手說:“你們都退下吧。”孫仰之看了我一眼,和菊君相繼退出。

我頹然的倒在床上,心裏千思萬緒。近些日子我都不曾留人在寝宮中過夜,只因前幾日夜夜頭疼,我召來太醫院院正陳太醫來診脈,她竟告訴我說我中毒了。這晴天霹靂驚得我一呆,陳太醫說此毒是分次輕量下的,故而直到毒發才能診出。然後安慰我說雖然拿到□□才能配制解藥、完全根除毒素,但目前也有針對尋常毒物配出的“百毒解”可暫時壓制毒性。雖能保命,但是子夜之後時常毒性發作頭疼不已。既然暫時無礙,我便讓陳太醫不要聲張我中毒之事,私下裏派人暗暗調查,找尋解藥。

春光爛漫、百花盛開時,父王的五十大壽盛宴如期舉辦。宮中百官奉禮敬賀,宮外百姓歡欣相慶。竹君排了一場慷慨激昂的劍舞,孫仰之親自領舞。他束起長發,換上戰袍,一改往日的書生模樣。劍盾林立中寒光亂閃,铿锵聲迸,火花四射,殺聲陣陣。真是肌肉與鋼鐵的盛會啊,不愧是我出的主意。父王看着很是興奮,躍躍欲試,極欲也當場拔劍一舞。

我奉上一串墨玉念珠作為賀禮,每顆玉珠細刻一字善經真決,并以金漆塗之,則黑玉相稱之下更凸顯真決光燦。父王欣然收下,然後拉着我慈愛的說:“為父最希望皇帝早日生個皇孫,要是來年能實現這個願望就好了”。我只能扯着老臉努力擠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阿玖當日進京,獻上梁地鍛劍大師魏夫子新鍛寶劍無念,與梁地寶馬千匹。父王十分高興,久摩其劍,大贊好劍。

宇劍何托人又運來一車西疆酒獻給父王。宇泰叔父和其他叔父大多都上贈寶劍,其他貴勳、百官也各贈賀禮,其中多有精妙奇思者,此處贅言不表。

是日我和阿玖一直陪着父王,他十分高興,整日笑着,自母皇逝後,父王難得有如此笑臉。宴會過後,父王帶着我倆回到萬壽宮。我當着父王面,與阿玖說了許她留京之事。父王很高興,阿玖也喜極而泣,發誓說要好生留京侍奉父王。父王拉着我倆的手說,母皇後嗣只有我倆,我們是骨肉至親,要我們相親相愛,相互扶持。我和阿玖皆誓聲以應,父王很是欣慰。

這日我下了朝,繞禦花園一圈走回上德宮。在禦花園的一處涼亭裏,我看到阿玖和孫仰之在一起。自從阿玖留京後,經常打着給父王請安的幌子進宮來找孫仰之。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暗自嘆了口氣,讓身後衆人留在原地,獨自走過去。

宇劍何跟了上來,敢情他和阿玖一樣,視我的命令為無物。我回頭瞪了他一眼,他笑笑悄聲說:“我陪陛下去捉奸。”

捉你個頭!你就是愛湊熱鬧、唯恐天下不亂還要火上澆油的那種人,我心想。

自宇劍何和阿玖相繼離宮已經九年,如今我們四人重聚在宮中,卻是這般尴尬的場景。

走到亭中,聽到阿玖正肉麻兮兮的扯着孫仰之的衣袖喊:“仰之哥哥……”

我聽得肉緊,喝道:“拉拉扯扯的,成為體統!”

孫仰之迅速拂開阿玖的手,跪下拱手道:“微夫失禮,請陛下責罰。”

阿玖冷笑着看我說:“陛下真是禦夫有術啊。”然後她看到我身後的宇劍何,又說:“這不是宇劍何嗎?陛下有了宇劍何,為什麽還強占着仰之?”

只聽身後“咔噠”一聲響,宇劍何就要拔劍,我趕忙按住他的手,說:“你這是要幹什麽?”

宇劍何怒視阿玖道:“微臣幫陛下砍了這對奸夫淫、婦。”

“胡鬧,”我忍着扇他們二人各一巴掌的沖動說,“幸虧左右無人,下次若你再随意拔劍,朕定不輕饒你。”

宇劍何回劍入鞘說:“陛下難道沒看到,梁王先出劍的嗎?”

我懶得理他,對跪着的孫仰之說:“皇夫自己說,朕如何罰你好?”

孫仰之答:“微夫自願閉門思過。”

我說:“去罷。”于是孫仰之立即起身走了。

阿玖沒攔住孫仰之,她對我說:“我還會再來找仰之,陛下總不能關他一輩子。”說完朝我嫣然一笑,甚是挑釁。

我說了句“梁王也回府中思過”便轉身走了,盡管我心裏很清楚,阿玖才不會聽我的乖乖呆在府中。

回上德宮的路上,宇劍何悄聲問我:“阿玖如此不敬,為何縱着她?”

我默默嘆了口氣說:“前幾日我才剛答應父王留她在京中,總不好馬上又譴她離開。”

宇劍何說:“那讓微臣去小懲大誡。”

我內心道,鬼知道你的小懲是剁手還是剁腳。我說:“朕已派人盯着她,再過幾日尋個錯處趕她回梁地。”宇劍何才平息怒氣。

晚上孫仰之慣常來上德宮和我一起批閱奏章,我問他:“你要思過多久?”

孫仰之一臉無奈:“微夫也不知道。陛下能規定梁王進宮的時間嗎?”

我說:“父王若知道,又會怪朕使得姐妹生隙了。”

孫仰之說:“那微夫就一直閉門思過好了。”

畢竟孫仰之既要輔政又要管理宮闱,一直閉門不出總不是辦法。

我說:“朕暫時管不了阿玖了,皇夫要麽暫時避着些,要麽緊跟在朕身邊。”

于是孫仰之同貼身侍衛一樣,緊跟在我身邊。上午我在光正殿上朝時,他呆在偏殿;午後我在上德宮議事時,他一同參議;晚上我倆又一同批閱奏章,直到就寝時他才回惠和宮。每天從早到晚我都看着孫仰之,一看到他心裏便總想着政事,一刻不得閑,真是郁悶至極。

孫仰之倒是安之若素,平靜如水。宇劍何也十分不快,總是拿眼瞪着走在身邊孫仰之。

我本以為孫仰之跟在我身邊,阿玖就不會來纏孫仰之,可惜我大大低估了她臉皮的厚度。

作者有話要說:

1.不知道怎麽在段落間自動分行,懶得手動了,請大神賜教

2.為啥毒、藥也被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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