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易筋洗髓

一轉眼就是十多天，珞小萌的架子已經非常純熟，舉手投足就有種剛猛暴烈的氣息撲來。但這還不夠，功夫融入本能要經過長時間的練習，關明玉對珞小萌的練習還另有安排。

他按照龍蛇書中王超的辦法，在練功房裏挂滿了沙袋，地上插滿了矮木樁和石頭，還安裝上了旋轉的木人樁，然後讓珞小萌在裏邊按照自己教的招式練習。

這是在模拟敵人的攻擊。珞小萌并沒阻擋幾下就被木樁影響到，沒及時調整身形，被側後方的沙袋撞到，摔倒在地。好在她功夫已經純熟，及時調整了姿勢，沒有摔在木樁上。

關明玉一陣心疼，珞小萌雖然有了明勁巅峰的境界，但她練武到現在，從來沒受過這種苦，一時間手忙腳亂也是正常。好在有自己護持，她能稍微好點。

也不知道這樣幫她對她的修行是好是壞。不過想來有他給的鍛體之法，肯定不會比王超差多少，父親對女兒總是不能奢求太多，他大概就是這個心态。

不過該有的磨砺還是要有，于是他咬咬牙，決定給她點壓力：“小萌，你要适應這個過程。步入國術的圈子後從你背後砍過來的，說不定就是刀子。躲不過去，就是死路一條。你要習慣，要勁力應急而發，到一羽不能落，蚊蟲不加身的地步，才能功夫入化。”

珞小萌點點頭，她再次起身，按照以前的招式一板一眼的練習起來。她的招式太過死板，沒幾下又被旋轉的木人樁刮倒。

“哎，小萌還是功夫不到家啊，體力跟上了，意識卻跟不上。”見到珞小萌聯系的方法，關明玉搖了搖頭，只能繼續指點：“小萌，要用趟泥的腳步去感覺腳下的障礙。沙袋的撞擊，要用應急而發的力量去針對性的抵消。如果你能做到不見不覺就能閃避，那才有可能暗勁勃發。”

聽見關明玉的話，珞小萌不斷的調整着自身的狀态，她的步法漸漸的變得靈活起來，全身的各個部位都不再僵化，而是漸漸化成一個整體。打法打法，哪怕是死物的打法，也比一個人苦練的進步來得快。

很快，珞小萌就練到了氣血奔騰的地步。這就差不多了，再練下去就容易傷到本源。這時候就需要為她易筋洗髓了，不然積累成傷，到時候就嚴重了。

他不再說話，氣血激蕩，氣運全身，感受着珞小萌的狀态，然後對着珞小萌的穴位不斷拍打。每一次點到珞小萌身上，珞小萌都仿佛感覺有針紮在自己的這些部位，緊接着就是一股熱流融化，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點完後，他拿起旁邊的針，一下下紮在珞小萌的各個穴位上，通過手不斷的旋轉，為珞小萌易筋洗髓。

再之後，他盤腿坐下，不斷的吐出一字一字的真言，舒緩着珞小萌的經脈和肌肉、筋骨。有的如悶雷炸響，有的如拂面春風。

一個小時過後，他才停下動作，看着已經睡着的珞小萌，叫來劉嬸把珞小萌抱回卧室去。劉嬸應了一聲，自然照辦。

關明玉站起身，他的身上仿佛燒了一個大鍋爐，熱氣蒸騰。他不斷呼吸，彌漫的霧氣才緩緩消散，才漸漸平靜下來。

“易經洗髓真是困難。我用真氣施為，都累到不成樣子，這還真不是人幹的。不過天下除了我，再也沒有人會有這麽強大的真氣，更不可能用洗髓經給別人洗髓。小萌練着我的鍛體之法，也是非比尋常。如果這樣小萌還不能在一年內功夫入化，那我就只能拿因果點強推了。”

大概一個小時後，他讓劉嬸叫醒珞小萌。珞小萌被自己洗髓時拍暈，多睡的話，會氣血僵硬，使易筋洗髓的作用降低。

吃完晚飯後，他帶着珞小萌再次來到練功房。

珞小萌看着關明玉，知道自己這個師傅為自己易筋洗髓大耗氣血，心裏也頗為感動。只能下定決心，更加刻苦的修煉武術，才不負關明玉的一番苦心。

“小萌，練武不練功，到老一場空。練功不練氣，到死沒脾氣。這句話是說除了練套路，練樁功之外，還要控制身體的氣血。只有控制氣血，才是真正的登堂入室。若能拿捏氣血，凝結氣血金丹，那就是陸地神仙，金丹真人。”

“我的練氣功夫，是我根據八極的哼哈之法配合虎豹雷音，還有我自己的感悟形成的練氣之法。通過呼吸有規律的震動身體，洗練內髒，最終暗勁勃發。你看好我的動作和狀态。”

說完，他的嘴巴一呼一吸，呼的時候，一股腦呼出來，非常幹脆，甚至能聽到空氣流動的聲音；吸的時候，又是慢慢吸進去，非常緩慢，仿佛毫無聲息。他的身體，也在不斷的震動調整，一起一伏，配合着呼吸，身體內部漸漸有聲音傳來，仿佛雷聲一般。筋骨齊鳴，虎豹雷音。

過了一會兒，他停下練習，腦袋上冒出一股白氣。

他繼續說道：“老一輩的拳師們說，練氣練到高深處，有白霧從額頭冒出。金庸的小說裏也寫過，裘千仞的哥哥為了裝的功夫高深，假裝入定的時候點燃煙，使別人覺得他功夫高深。我們練拳就是這樣，霧是水汽的凝結，筋骨齊鳴，是非常消耗體力的法門。練功入門的第一天起，就要學習如何養氣，含住氣，這一松開，汗水就會被身體熱量融合，形成霧氣。”

“我的呼吸之法就是如此。小萌，靜中生定，定中生慧，你要好好練習，才能吸收你白天辛苦錘煉的本能，兩者交彙，最終筋骨齊鳴。”

珞小萌示意自己知道，然後開始了練習。她盤腿坐下，身體不斷抖動，配合着呼吸，學習着養氣。她一邊聽着關明玉的指點，一邊調整自己的動作，很快就入了門。

接下來的每一天，珞小萌都會上午站樁，下午練拳，然後由關明玉為她易筋洗髓，再然後練習練氣之法，養氣養身。

兩個月過去後，珞小萌已經能在沙袋和木樁的環境下練習自如。關明玉盤算着，又給珞小萌增加了新的難度。他拿着一盤橡皮子彈，不時往珞小萌擊去。

珞小萌反應不及，自然被擊中，一分心又摔倒在地。她又開始調整，刻意躲避橡皮子彈，卻又亂了腳步和招式，再度重複之前不停摔倒的過程。

又兩個月，已經到了年關，珞小萌又适應了這個過程。她的精力非常飽滿，招招都有脆響，已經把明勁練到了極限。她練習虎豹雷音時也已經非常有神韻，靜坐之間皆有真意。

這一轉眼，就是除夕。這一天，關明玉已經來到這世界三年有餘。

算算時間，王超已經在幾個月前踏入暗勁，現在是回s省的路上。珞小萌練習打法已經五個月，走到了突破的邊緣。而自己，也到了又一個思鄉的節日。每逢佳節倍思親，這是每個人都會經歷的幸福和失落。

他已經神通具足，但這世界沒有異靈之氣，只能錘煉自身。紅色的心念之光也已經漸漸熟練掌握，但至誠之道的境界卻沒有絲毫頭緒。

他也不急，趁着佳節叫上珞小萌跟來到武術館的珞國慶夫婦說了聲，準備在這個除夕出去轉轉。至于王叔和劉嬸，是回家過年去了。

兩人一路轉着來到國貿附近，旁邊不遠就是央視，那裏是不計其數的人們觀看的地點，春節聯歡晚會，已經成了全國人民的重要活動。

珞小萌穿着黑色的羽絨服，戴着紫藍相間的毛線帽子。關明玉穿着一件暗黃色風衣，兩人坐在圍欄邊的凳子上，看着央視大樓。珞小萌雙手撐着椅子，兩腿搖搖晃晃非常開心。

“小萌，我把你帶到北京來，你覺得是好還是壞？”珞小萌從來沒跟自己出來玩過，表現的非常活潑。看到這樣的場景，關明玉開口了。

“師傅，我從來沒想過。”

“是嗎？你就不覺得，你應該像一個正常的女生，讀書，上學，逛街，交朋友，甚至談戀愛嗎？我有時候就會想，你這樣苦練，失去了很多。”

“師傅，練武也是一種人生。我在練武的過程中，體會到了很多，有喜悅，也有痛苦。有歡笑，也有眼淚。而且，我還跟他們一樣上學，有自己的朋友，有幾個師弟師妹，爸媽也會來看我。如果說我失去了很多，那我也得到了很多，我不覺得有什麽不好。”

“也許吧，小萌。我以為你這樣的年紀，應該是豆蔻年華，花樣青春的時候。這個年紀，是在象牙塔和滿眼繁花之間迷茫或者淪陷的年華。你雖然活潑，但你太過冷靜，不像一個小孩子。”

關明玉笑着說道。

“那只是你覺得我不活潑。師傅，我從小跟你練功，你就像一個苦行者，永遠都是武術，永遠都是學習。我是你帶大的，自然學了你的個性。我在學校，參加社團，參加舞會，和同學們去旅游，聯誼，都非常積極。你積威那麽重，只有在師傅你面前，我才會顯得安靜。”

“小萌，你既然在其他人面前那麽活潑，那在我面前也應該放開自己。武者，可以控制自己，但不能壓抑自己。是什麽樣，就是什麽樣。國術是從生活中來到生活中去的武術，不是修仙要超脫塵世。所以你永遠不要壓抑自己，念頭不通達的話，不可能走向武道的巅峰。”

“小萌，這就是武道。”

珞小萌看着關明玉，她的眼睛翕動着，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師傅。

關明玉的眼睛仿佛變成了紅色，在珞小萌眼裏定格。她回想着自己經歷過的美好，回想起使自己流淚的感動或疼痛，就像有氣息在身體融化。她的心靈仿佛放飛到了天空之上，她站起身，手無意間搭在欄杆上，氣息不斷內斂，化成針一樣，沉沒在身體深處。

關明玉停下坐忘心經，站起身走到她身邊，撫摸着她的腦袋笑起來：“看，小萌，這才是你的青春。”

珞小萌轉過頭，她看着關明玉，緊咬着嘴唇。她突然有眼淚流下來，哭着對關明玉道：“這就是你要的？我不要，我不要……”

她轉過身，哭着向武術館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