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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亭記走的是新派宮廷菜系,廚房很大,沈非煙來的時間是開晚市之前,所以經歷了早晨的忙碌,中午的休息,這會離晚市開門還早,正是清閑。

廚房裏二十多個廚師都看着沈非煙。

剛剛給她搬蘑菇的二廚,正站在垃圾桶旁邊吃西紅柿,聽到這話,那西紅柿都差點掉垃圾筐裏。

給大廚獻策用機器呀……徐師父脾氣并不好。

他扔掉西紅柿,擦擦手,準備看好戲。

有人推着幾層的餐車進來,裏面擺着幹淨碗盤,那人開了消毒櫃,然後放進去。又有人推了車進來,裏面是碼放整齊的蔬菜。

大家都默契地等着大廚發脾氣。

哦,站在他旁邊提議的,手裏還拎着菜刀。

徐師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感慨道,“原來還有機器可以切菜,我竟然不知道。”他看向沈非煙說,“那就麻煩你回家去搬來吧,讓我們都開開眼。”

沈非煙自然不會蠢到聽不出這是反話,她也看出來了,早前是她誤會,她在這裏依舊是幹的最低級的工種,人家這裏不安排她洗碗洗菜,是因為那些估計是用的洗碗機和洗菜部。

徐師父說,“機器大不大?或者你能讓別人幫你搬也可以,你是江先生的朋友,sky估計還沒走。”

沈非煙覺得這句話意思很多,他是在告訴她,知道她有老板後臺;還是在警告她,有老板後臺人家也不在乎。

沈非煙說,“沒有多重,我自己搬。”

她解着圍裙就往外去了。

sky已經在外頭等她,這裏廚房有監控,但是沒有聲音,他問沈非煙,“怎麽了?”

沈非煙說,“沒事,就是昨天江戎說讓人幫我去海關取東西,多久可以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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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打電話問問。”sky立刻掏出手機,三言兩語問清楚,和沈非煙說,“今天晚上能回來,你急着要嗎?如果着急我讓他們快點。”

沈非煙略微思量,搖頭,“晚上就晚上。——你等等我。”

她回去廚房,和徐師父說,“反正今天來了,也該晚上營業了,大家都忙,那我明天一大早過來吧。”

徐師父點頭,一個絆子沒打。

——

沈非煙回家,晚上收到了她的海運包裹。

江戎跟着來的,餐館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心裏很愁苦。

不知道要不要和沈非煙說幾句。

但他們倆有言在先,這次她去,他不能插手她的事情。

江戎再霸道也知道,這恐怕是最後一次機會,他絕了她的路,把她逼到他的餐館去,他要還管她,她能真的恨上他。

不過有些話,還是得說。

沈非煙站在客廳,她的東西非常多,只是廚房裏用的小型用具,就得五六箱。她自己把要用的料理機搬出來。

紅色的,顏色很奪目,像她。

江戎說,“我說讓你每家都去看看,你怎麽看了一家就定下了?

沈非煙手裏拿着個筆記本,對着上面的标簽,在找東西,漫不經心地說,“哪一家都一樣,我只是要了解一下這行裏的流程,我去你旗下每家餐館走一趟,那成什麽了?”

她翻了一頁本子,頭也沒擡。

那模樣認真極了,江戎看着看着,心裏就恨不能把事情都給她幹了。

他知道沈非煙什麽意思,他旗下餐廳,大家互相多少都是認識的,她這樣高調挑選,然後去後廚只做普通工作,大家一定會更加好奇。

江戎說,“新亭記這家算不上最好的餐廳,但開的時候,正趕上大家都喜歡嘗試宮廷菜,明清時候,魯菜是宮廷菜主體,但現在各種派系都在研究新派菜單,所以當時徐師父提出,可以融合一下各派所長,做改良的宮廷菜。”

他說完看着沈非煙。

這話有潛臺詞,宮廷菜以前都是選料昂貴的,造型既追求雍容華貴,還有美觀悅目。所以,切菜機怎麽用?

沈非煙正在找東西,沒聽到。她彎腰,看了一個标簽,推到一邊,又拉過一個箱子來,從家居服裏掏出裁紙刀。

江戎連忙上去搭手,又說,“廚房裏做什麽菜系的人都有……有幾家大廚比較好安排的,要不你去。”

沈非煙很不耐煩地推開他,“只是一份工作,你煩不煩,我去了處處照顧我的地方,還怎麽學東西。你——”她指着江戎,“你記得說話算數!”

江戎不敢再說話,看她劃開封條,他連忙幫她去開箱,就見箱子裏有盒子,和早前的一樣,他伸手提出來,放到地上,沈非煙很歡喜地拆開盒子,轉眼,抱着一個粉色的機器出來。

江戎,“……”

——

新亭記不賣早點,午餐時候才開始,正常11點廚房才來人,但今天因為可以看熱鬧,大家都來的很早。

但沒想到,那個“熱鬧”比他們來的還早。

廚房很寬敞,中間的不鏽鋼料理臺上,一字排開三個機器,紅色,粉色,奶油色,嬌豔豔的。

沈非煙穿的整整齊齊站在旁邊。

好像等着考試。

徐師父從徒弟手裏接過茶,忽略掉大家各式各樣的期待目光,他抿了一口茶,對沈非煙說,“在廚房裏呆的太久,不知道日新月異,這東西我還真是沒見過,能切菜呀,那就切切吧。”

沈非煙立刻拿了土豆過來,問人家,“切片還是切絲?”

大家看着徐師父。

徐師父好脾氣的說,“你會哪一種就切哪一種?”

有人開始笑了,本來只切一兩種,這下好了,全都得切出來。

切片,切絲,切條,切丁。

沈非煙經常幹,動作很利落。

昨天給她端蘑菇的二廚看着那個紅色的機子,十分奇怪,她還帶個榨汁機幹什麽?難道還要表演面食?帶顏色的。

沈非煙那邊開了開關,胡蘿蔔絲已經飛出來。然後換了根黃瓜,黃瓜片一會就飛了出來。

旁邊一個機子,正在給土豆去皮。

沈非煙很認真地拿出去皮後的土豆,換了個機器,很快切出了絲來。

還有那個二廚以為的榨汁機,其實是可以掏心,去皮,順便把黃瓜切成螺絲卷的機器。

廚房裏嗡嗡嗡,只有沈非煙操作機器的聲音。

sky在監控室裏,看的一頭冷汗。

那是不會做飯的人用的東西,像他們這種,大廚都擠不過來地方,是能看上那機器出來的菜。

徐師父好像完全沒看出沈非煙的迷惑,在旁邊随便指着一個小廚師說,“你去,給沈小姐示範一下。”

那小師傅正在吃西紅柿,這還沒正式上班,他在吃早餐。

一聽叫他,那小師傅點頭,咬着西紅柿,拿了個胡蘿蔔,一眨眼就雕了只小鳥,放在桌上,他拿下嘴上的西紅柿,繼續吃。

這小師傅人家是魯菜師父,所謂的宮廷菜,八大菜系裏魯菜師父的雕工是可以去國宴上顯擺的。

刀功是基本功,這裏每一個師父都學過一年半年的基本功,她還敢取巧?

沈非煙頓時冷場了。

大家都看着她,看着她一言不發,看着她丢醜。

南甜北鹹,八大菜系間競争尚且激烈,連廚房家電也想來挑戰不成。

徐師父說,“不能雕花呀,如果不能……”

“當然能。”沈非煙說,“雕花不用機器都行。”

她拿過旁邊一個包,拉開拉鏈,一字鋪開,明晃晃的一拍廚刀,精美絕倫,陣仗攝人。

這東西可比沈非煙漂亮多了。

沈非煙抽出一把小刻刀,挑了一個根子特別粗壯的蔥頭,切掉根,然後中間z字型下刀,一看這架勢,有人就聞弦知意,送過來一盆水。

水在桌上晃,沈非煙手在花心中間動了動,一朵五瓣的玉蘭花到了她手裏。

沈非煙那邊切完了,十分鐘都沒用。

她關了機器,看向徐師父。

徐師父點點頭,“這些菜都不錯,今天早上的員工餐就可以用了。”他看向沈非煙說,“那現在可以切給客人準備的菜了。”

沈非煙懵了,看着他,“這……有什麽不同嗎?”

徐師父說,“一樣!我看你的機器不錯,就先切一只小鳥出來吧。”

先切一只小鳥出來?!

沈非煙,“……”

周圍已經有人扭開頭笑了。

得多傻才搬個這機子來廚房。

放在水裏,這花可以盛放。

但沈非煙沒有,她還沒完了,從她帶的包裏,轉眼又掏出一個小包,裏面都是小瓶,上面英文标簽,放在桌上大家也不認識。

她挑挑揀揀,選了一個,又抽出了刷子,在瓶子裏點了點,刷在那玉蘭花中間。

是黃顏色。

白色和淡黃色的花蕊,這朵花,聖潔而平和。

徐師父說,“廚房上桌有基本要求,每一樣東西,必須都是能吃的。”

沈非煙把那刷子在旁邊切好的黃瓜片上一點,上了顏色,她往嘴裏一塞給吃了,說,“可食用的顏色。”

徐師父心裏一下給逗笑了,這傻勁。

但還是板着臉說,“那有些花樣機器還是切不出。”

沈非煙從她的一排刀裏抽出一把,“我也可以用這個切。”

那是一把,明顯西廚用的刀。

徐師父看了看刀,還有案子上的一排刀具,又一一打量過那些機器,說道,“那你今天就用你這個機器在這裏切菜好啦。”

大家散了,該做飯的做飯,該幹活的幹活。

沈非煙把她雕的花放在鳥旁邊,彎腰,看着那小鳥,人家咬着西紅柿随便雕的,而她的這朵花,是她唯一會的,而且,練習了很久。

她以前覺得中餐現在的發展趨勢,不過是跟着西餐走,她見過的,國外好的中餐,高檔的中餐館,都在中西餐中間尋求一種平衡。

因為早年出國的那些人,很多人并不會經營中餐,把中餐硬是做成了低價位菜系,而像法國菜,就走的高高在上。

其實不過是一樣美食的語言,我們人心裏有人不服氣,就想用西餐的擺盤方式,做中餐。

而她,也一直是走的這種路線。

現在看到正宗的師父一出手,內行和外行的區別就來了。

沈非煙擡手把她的刀卷起來,這廚具都是她心愛的東西,要不然也不會山長水遠背回來。她覺得來這地方沒有錯。

徐師父人不錯,沒有為難她。

其實他應該,也能看出來,她雕花,也就會這一種而已……本來是六瓣的蓮花,不過這蔥頭太小,她剛剛少雕了一瓣。

徐師父在他自己的辦公室裏面,他的手機響了一早上,他還是沒有接。

透窗看着外頭,打量沈非煙,還有她那一堆廚具。

從一個人用的東西,可以大致的了解一個人,這個空降的,長得漂亮,人也愛好,就是……真的一點用也沒有。

不對,有個能賞心悅目的作用。

徐師父指的是——沈非煙的廚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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