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江戎的車開到沈非煙家門口,已經快要十二點。沈非煙說,“你就不用送我了,最後的一點精力,我要留着洗澡,不能用來和你吵架。”

江戎笑死了,下車給她開了車門,把沈非煙幫忙扶了出來。

夜風很涼,吹散了沈非煙身上的油煙味。

她擡手臂聞了聞,雖然換了衣服,可身上還是渾身的油煙氣,這才一天,要是再多幾天,那怎麽得了。

江戎說,“頭發,主要是會傷頭發。”

沈非煙的頭發綁着呢,她看了江戎一眼,遠處的夜空亮着星星,又多又閃。

她擡着沉重地腳步往家走,江戎落後兩步跟上,看她掏出鑰匙開門,動作很慢,好像連擡手的力氣也少了。

他說,“……今天讓你除了切菜,還幹了什麽?”

沈非煙推開門說,“咱們倆說好的,廚房的事情你不用管我。”她按了門裏面的燈,客廳裏幹淨敞亮,一目了然,她特意推開門讓江戎看。

江戎對她家裏的安全放了心,可對餐館的事情還是不放心。

沈非煙走進去,說,“謝謝你今天送我回來,明天我自己想辦法包個車,你別來送我了。”

江戎一擡手按住她的門,強忍着一秒湧上的極度心塞。

“你……這事不行,”他手按着門,語氣寸步不讓,“必須我接送。”

沈非煙說,“我如果是個有骨氣的,應該現在和你說,那餐廳我不去了,總行了吧?”

江戎簡直不知說什麽好,“那地方離你家太遠,你這每天晚上做別人的車回來,你說我能放心嗎?還是你要我每天晚上開車跟着你,或者你想我安排司機接送你,你把車油錢給付了。”

沈非煙一下給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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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在門上,腳底板火燒一樣,她說,“江戎,我實在沒有力氣和你吵架了,我什麽也給不了你,我不想和你和好,也不想和你回到過去。”

江戎說,“你都累成這樣了,還不趕快回去洗澡睡覺,你明天早上能起來嗎?”

沈非煙一想,确實很擔心起不來。

江戎從外頭拉着門,幫她關了,“快點睡,別胡思亂想。”

沈非煙看到大門關上,實在連話也累的不想多說,上樓洗了澡,頭發吹幹,倒在床上就睡了過去。

一夜沒做夢。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門鈴聲叫起來的。

這簡直太可惡了,她睜眼的時候想,正睡的香呢,誰這麽沒眼色來找她。

一開門,江戎站在外頭。

她有點蒙,雖然天都亮了。

江戎異常同情地看着她睡眼迷糊,他往裏走着說,“沒有對鬧鐘吧,已經九點多了。”

沈非煙揉着眼睛甩上門,走到客廳一看,天,可不是九點二十了。

她連忙往樓上跑。

江戎手裏提着早點,已經從廚房給她拿了碗出來。

沈非煙11點上班,那麽10點得離開家,要10點可以出家門,她至少得提前20分鐘梳洗,然後再留10分鐘吃早點。

江戎把時間給她算的好好的,還有寬裕的十分鐘。

沈非煙很快換了衣服下來,頭發也梳好了。

江戎把筷子給她擺上說,“如果我開車,可以更快一點,所以你時間還很充分,你要覺得心裏過意不去,可以給我付油錢。”

沈非煙咬了一口油條,覺得渾身肌肉疼。

江戎坐在她對面,看着她吃。

剛想說話,沈非煙的手機在包裏開始響,她手上有油,江戎幫她拿過包,掏出手機,看到是桔子的名字。

他按了接聽,放在沈非煙耳朵旁。

“怎麽了?”沈非煙嘴裏有油條,含糊不清。

桔子說,“你昨天怎麽沒在家?”

沈非煙說,“我上班了,你找我有事,急嗎?如果不急,明天周末要不你來找我?”

江戎站在她身後,手裏扶着電話想,沈非煙又犯迷瞪了,餐館是輪休,她以為在辦公室呢,周末理所應當休息。

他非常清楚,沒人給她排班休息呢。

她想休周末……那也好,他也只有周末休息。總曠工,對他也不好。

沈非煙的電話已經說完了,她擡頭看着江戎神游天外。

扶着手機,讓她聽忙音……

沈非煙用手肘碰了碰江戎,“說完了。”

江戎收起來電話,給她裝回包裏,再一看,快要沒電了。

他也沒提醒,反正她在他旗下的餐廳工作,回頭他還可以去接她,有沒有電話,對他沒影響。最重要的是,就算電話有電,她也不會給他打電話或者發短信。

那還是沒電的好。

送了沈非煙去上班。

江戎就給ky說了,讓安排沈非煙周末休息。

餐館周末最忙最累,ky私心覺得這兩天正應該休息。給餐館打了電話之後,那邊徐師父收到消息,他無所謂,倒是別人更覺得的這個編制外的,處處搞特殊,很是煩人。

搞特殊的,就容易被大家孤立。

這是個套路。

但沈非煙一無所知,她也不喜歡拉幫結派,在學校的時候就是喜歡她的喜歡死,讨厭她的人莫名其妙就讨厭她,她都習慣了。

所以這裏大家不理她,不和她說話,她毫無壓力。

心裏只有一個頑強而執着的想法,如何讓徐師父喜歡她。

讓徐師父覺得她有用。

周末休息,她終于制定了幾個方案,先去找了劉思睿,要劉思睿幫她弄了一箱進口的食材。

桔子一大早就來了她家,沈非煙開了門,正在洗菜,身上系着圍裙。

桔子提着一個大包進來,一邊說,“你怎麽這麽快就上班了?”

“嗯,我找了家餐廳去學習學習。”沈非煙害怕桔子又說江戎,就沒細說。

桔子說,“廚房又髒又累,你怎麽能去那裏。”她倒在沙發上,“你也太不注重身份了。”

沈非煙去廚房搬了個案板出來,放在開放式料理臺上,可以一邊切菜一邊和桔子說話,“那你覺得我應該去造衛星還是造火箭?或者幹出什麽樣的大事?”

桔子想了想,竟然想不出。

像對她自己一樣,不知道該幹什麽,但總覺得,至少是不埋沒自己的。

她站起來,走過去,看到案子上很多沒有見過的蔬菜。

“這什麽呀,細細的,怎麽吃?”

沈非煙笑,“我要做一些沙拉,等會你試試。”

桔子說,“我以為你只會煎牛排。”

沈非煙拿了個蘋果,切了一半遞給桔子。

桔子接了半個蘋果,嘎嘣脆地咬了一口說,“我欠你的,來了就幫你吃一半。”

沈非煙繼續笑,覺得鋪墊地差不多了。試探着問道,“那個,你結婚的事情,有頭緒了嗎?”

“嗯。”桔子吃着蘋果說,“他家說,四喜身體也不是很好,早前打了激素,不知道生的孩子什麽樣,要不想要孩子,就不要了。”

沈非煙咬了一口蘋果,低着頭切菜,嘴裏有東西,就不用發表意見了。

“婚期不變,還好酒店沒有取消。”桔子幾口吃完了蘋果,扔掉蘋果核,洗了手說,“先過着看吧,如果過不下去,到時候再離婚。反正我和四喜談了這麽多年,就算不結婚,我也沒心思找別人。”

沈非煙點頭,慢聲說,“嗯,你們倆只要好,就比什麽都好。”沒有問桔子家的意見。

桔子走到她身邊,看着她,“非煙,其實我最近也總想你,你要不是你,你能過的更好一點。”

沈非煙笑着說,“這話我聽不懂。”

“你能。”桔子說,“如果你是我這種人,我為了生活無憂,也許就和江戎和好了。但你偏偏是你,這些物質生活的一步到位你就看不上。”

“怎麽看不上。”沈非煙說,“我最近體會了當服務員的辛苦,一直要站着,如果是因為生活太苦,自己就選擇一個簡單的模式,我非常能理解呀。不過我自己……”她咬着蘋果看桔子,“我覺得自己學了本事才更重要,誰也不能把自己的幸福放在別人那裏。”

桔子想了想,“我怎麽覺得你這是在和我遞話?”

沈非煙低頭笑着切菜。

桔子忽然明白,非煙的确是給她在遞話,無論是什麽樣的工作,能學到東西,都比站在原地強。

她走過去,拉開那大包,從裏面抖出一件紗裙來,“這衣服怎麽樣?我結婚要穿的。”

沈非煙詫異極了,忙洗手擦了手過去,“你自己買了衣服,沒有叫我去?”

“我網上買的。”桔子說,“不合适可以換,你幫我看看。”

沈非煙拉着讓桔子上樓去換,門鈴響了。

她去開了門,江戎在外面。

手裏提着一個大包。

“你怎麽來了?”沈非煙側身請他進。

江戎說,“你早上訂了一箱進口蔬果?”

沈非煙頓時叉起腰,很無奈地看着他。

那叉腰的樣子逗人發笑,故意要表達生氣一樣,江戎佯裝不知道她為什麽這樣,反問道,“你要東西怎麽不找我?”

沈非煙說,“第一,我不知道有些東西的中文叫什麽,劉思睿和我算同學,我告訴他,他就知道是什麽。第二,他以前吃過我做的東西,我給他說了,他也知道怎麽幫我買配料。國外的中餐和這裏都不一樣,我給你說了,你也買不對。”

江戎說,“那國外的中餐和這裏不一樣,你不說,我怎麽會知道?”

這話一出口,沈非煙愣住。

他把箱子放在桌上,然後拿旁邊的剪刀剪開,對沈非煙說,“這些東西要多溝通,你現在已經回來了,不能總讓環境遷就你,你得試着遷就周圍不了解的群衆。”

他轉眼拿出一瓶紅酒,又拿出幾個冰袋裹着的袋子,拿去廚房,“要什麽東西,我就算不知道,你也應該先問問我。你又怎麽知道我一定不知道……”

看不起人不是。

他的語氣有點抱怨,關鍵是,唯一能幫上忙的地方,她都不要幫忙。想刷個存在感怎麽那麽難。

沈非煙跟過去,站在他身邊,聲音很輕地說,“江戎……你知道你剛剛說了什麽嗎?”

江戎被她的語調吓一跳,那聲音那麽輕,好像她怕吓跑了靈感。

他正在洗手,關了水龍頭,靠近沈非煙,“怎麽了?”

沈非煙看着他,看着他,忽然激動地跳起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謝謝你,這下我終于找到方法,讓徐師父喜歡我了。”

她語無倫次地向樓上跑去,“我去拿本書。”

江戎被親了,卻一點不高興。他極其郁悶地看着已經興奮跑上樓的沈非煙。

這事情放誰身上,誰能高興的起來?

他,還沒有一個五十歲的廚師吸引力大,這叫什麽事。

而且他很想追上去和沈非煙糾正一下,讓人家覺得你有用,和喜歡你,能是一個概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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