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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渝北仍是邁起步子跟了上去。
四年前無比喜歡自己的程知知,他不小心弄丢了,所以面對四年後不知道心裏還剩下多少位置給自己的程知知,他絕對絕對,不能再弄丢了。
孟渝北坐上車後倒沒像剛才一樣對程知知進行言語上的調戲,而是像他大多數時候的狀态一樣,安靜地坐着。
攻心要循序漸進,他怕把她逼得太緊,反而會适得其反。
而程知知臉上的熱度未消,心裏生着氣,是打定主意不要先跟孟渝北說話的。
到最後,竟是一路無話。
事實上,程知知現在也沒空想這些。
由于自己昨晚回來的有些晚,讓宋菁菁“獨守空房”“望穿秋水”,宋菁菁表示自己水晶般的小心肝受到了肉眼可見的傷害,只有一頓由程知知親自烹饪的、豐盛的午餐或晚餐才能安慰她受了傷的稚嫩的心靈。
而前幾天,宋菁菁的工作開始趕進度,加班是常事,經常到了宋菁菁想起來吃飯的時候早已過了飯點。程知知也心疼得很,所以在宋菁菁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程知知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所以啊,在孟渝北還在以為程知知仍在生氣而拒絕和他主動說話的時候,我們的程知知同學心思早就飛到了小區超市裏。
掐掐時間,這個時候去買,豬肉應該在打折啊,菁菁挺喜歡吃裏脊肉的。而且管理蔬菜區的那個歐巴桑每次這個點會把一部分賣剩的蔬菜換成新鮮的啊,買點茄子青椒,做一個小炒也是不錯的。還有還有,上次去買魚的時候,帶魚竟然已經賣完了,今天去早一點,應該還能買到新鮮的,做一道幹鍋帶魚,她記得菁菁還是挺喜歡吃帶魚的。
這樣想着,程知知的小心髒又□□起來,打起精神專心致志地往小區趕,恨不得立刻撸起袖子去小區超市裏大采購一番,倒是旁邊的孟渝北被忽視了個徹底。
在停車場停好車後,程知知早把自己在上車前說的話忘了個徹底,她轉過頭對旁邊正在解安全帶的孟渝北說:“你先上樓吧,我去超市一趟。”
“我和你一起,”孟渝北說,“我也需要買些東西。”
程知知想着,孟渝北現在胳膊不方便,超市人要是多,難免不會磕着碰着。與其讓他一個人,倒不如她帶着他去,也好照應他一點。
程知知很快就點頭答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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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程知知估計錯誤,等她到了超市才發現,今天小區的超市搞促銷,人是平時的幾倍多。
蔬菜肉食區在超市的最裏面,要穿過人山人海的零食區和家居用品區,任務實在有些艱巨。
于是程知知側過臉對孟渝北說:“要不你在外面等我?你要買什麽我幫你買。”
孟渝北看着眼前擁擠的人潮眉間也有些發皺,他沉吟了一下,“還是你去外面等我,我進去。”
“可我要買魚,肉,蔬菜,水果,這些你會挑嗎?”
這個問題倒是把孟渝北給攔住了,下廚他倒還會一些,以前在大型超市裏買食材的時候也是直接拿稱量分裝好的,個頂個都是優中之優,要說在小型超市要親自挑食材選出優中之優,他還真的是沒做過。
程知知一看孟渝北的沉默就懂了,他一定是不會。而孟渝北又堅持不肯讓她一個人沖進去,協商失敗的結果就是兩個人一起沖進去。
程知知本來想護着孟渝北的右手臂,可是走到人海裏才發現,個子小的自己一點優勢都沒有,反倒是孟渝北人高腿長,一路護着自己穿過人潮,到達人群稀疏的蔬菜肉食區。
“你站在這裏等我,我買完來找你。”
“嗯。”
見孟渝北點頭,程知知這才放心地推着購物車一門心思地去選食材。
程知知在前面推着購物車一邊看一邊走,卻不知道孟渝北就走在她身後亦步亦趨的跟。
孟渝北倒從未見過這樣的程知知。
印象裏,她和宋菁菁一樣,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主兒。這樣說也許不準确,宋菁菁是壓根沾都沒沾過,而程知知卻是試圖沾過的,比如她高一那一年曾經說過要當一個要讓中華美食聞名世界的廚師。孟渝北直到當年的程知知買回來不少菜譜,沒事兒就跟宋菁菁湊在一起研究,可是卻在失敗了幾次後說放棄就放棄。
而眼前的程知知呢?她雖然穿着和以前相比價位低了很多的衣裳,卻精通家務,會做出一桌色香味俱佳的家常菜,還會從一堆孟渝北分不清好壞的蔬菜裏,選出最新鮮最可口的那些。
而程知知的這些改變的過程,通通是孟渝北從未參與過和見證過的。
說實話,孟渝北第一次在宋菁菁的朋友圈裏看到圍着圍裙微微低着頭洗碗的程知知時,竟然還在恍惚照片裏的到底是不是程知知。可是宋菁菁的特別提醒和照片中讓他日夜難忘的側臉,卻分明在告訴他,這個人,這個變化的和他記憶裏存在的幾乎是兩個人的人,确确實實,就是程知知。
而程知知的這些變化是為誰而變,孟渝北卻突然不敢猜了。
不知不覺,孟渝北已經走到了程知知的身後,程知知正站在一個蔬果櫃臺前挑着茄子。孟渝北學着程知知拿起一根茄子放在眼前瞧,“這個,怎麽看?”
傳授起經驗來程知知倒是十分慷慨,她指着自己手上茄子的萼片與果實連接的地方給孟渝北看,“看到這個白色的小帶環了嗎?這裏叫茄子的‘眼睛’,這裏越大,茄子就越嫩,這裏越小,茄子就越老。你看我手裏這根這裏比你手上的那根這裏大,說明我挑的這個茄子比你挑的要嫩。”
孟渝北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程知知拿下孟渝北手上的那根茄子放回一堆茄子裏,而把自己手上的遞給負責這一片櫃臺的營業員——一位五十歲左右的短發歐巴桑,“麻煩您幫忙稱一下這根茄子。”
程知知接着彎腰仔細挑選着青椒,孟渝北也随她彎腰,學着挑選青椒的技巧,待到他再次站起身時,卻發現程知知的身後,正有一輛卷紙堆得有一人高的小推車從程知知身後歪歪扭扭地經過。
蔬果櫃臺之間的間距适合行人駐足挑選和經過,可是當有小推車經過時,通道就明顯變得狹窄了。
眼看着小推車上的卷紙晃晃悠悠地要往周圍倒,孟渝北下意識就把還彎着腰毫無察覺的程知知用胳膊護在懷裏。
程知知只感覺忽然就被摟在一個有些熟悉的溫暖懷抱裏,然後耳邊一瞬間就響起了貨物散落在地的聲音,還有周圍人群驚呼的聲音。
可讓程知知真正心裏一顫的,是響于程知知的頭頂,夾在這群嘈雜的聲音中的一聲極弱極輕的悶哼聲。
待響動過後,宋菁菁立刻直起腰來,在看到孟渝北臉上隐忍的表情時,渾身都繃緊了。她連忙拉下孟渝北剛剛護着她頭部的右臂,以自己也沒察覺到的緊張的口吻看着孟渝北胳膊上的傷問他:“怎麽了?是不是砸到了?疼不疼?要不要去醫院?”
一連串的問題讓孟渝北有那麽一秒的眩暈,他看着程知知低着頭想查看他的傷口,又黑又軟的頭發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她此時此刻所展現的無限溫柔,讓他心尖顫動,拼命忍住了才不至于突然擁她入懷吓到她。
“怎麽了?你倒是說話啊。”程知知着急了,一袋12卷裝的卷紙,大大的一包,砸到身上也是會疼的,而這堆卷紙上,還缺心眼地被人加上了幾個平底鍋,一堆東西砸到了孟渝北還未愈合的胳膊上,程知知都想象不出來孟渝北此時此刻會有多疼。
程知知還以為孟渝北痛到連話都說不了了,正想着去哪家醫院比較近時,孟渝北不着痕跡的彎彎嘴唇,聲音清淺溫潤,卻是帶着安撫的意味:“我沒事,能忍。”
忍個屁!
要不是周圍一群人看着,程知知早就忍不住當衆爆粗口了。
超市的經理匆匆帶着幾個保安趕過來,撥開圍觀的人群,走到孟渝北和程知知的面前:“先生、太太不好意思,因為我們超市職員的疏忽讓你們受驚了,請問你們身上有哪裏被砸到了嗎?有沒有不舒服?需不需要去醫院?”
孟渝北裹着紗布的胳膊慢慢有血跡暈染出來,程知知抓着孟渝北右臂的手開始發抖,程知知卻還能強自鎮定着聲音,“你給我把人群疏散開,我們要去醫院,立刻,馬上。”
超市經理本來在看到孟渝北纏着繃帶的手臂時就心中一震,此刻在看到孟渝北胳膊上漸漸顯露出來的紅色時更是心驚膽戰,他立刻吩咐身後跟來的保安在圍過來的重重人群裏隔出一條走道,親自護送着孟渝北和程知知出了超市。
孟渝北程知知一行人出了超市後,很快就有一輛灰色的面包車停在了超市的側面,超市經理态度謙恭卻不失急切地對孟渝北和程知知說:“先生太太,快這邊上車,我們馬上去醫院!”
孟渝北此刻臉色有些發白,在深秋的清冷空氣中,他的額頭上竟然起了一層汗。程知知抿緊唇,立刻在超市經理的引導下扶着孟渝北上了面包車。
直到坐在面包車上,程知知的手還緊緊地抓着孟渝北的,程知知面上表情冷靜的不得了,甚至是過于嚴肅的可怕,可孟渝北卻能由被她緊緊抓着的右手感受到,她源于心尖顫于指尖的懼意。
“知知,我不疼,真的。”
“你給我閉嘴!”程知知突然大吼一聲,前座的司機和超市經理俱是一抖,灰色的面包車也顫巍巍的在本來直行的路線上左右晃了一下。
孟渝北笑意苦澀,“好,我閉嘴,我不說話。”可他的話音剛落,他就覺察到程知知抓着他的手在收緊。
正巧趕上了晚下班的高峰期,城市主幹道被堵得水洩不通,停車等待的時間每過一分,孟渝北胳膊上的紅色便更深一分,程知知的手便更收緊一份力道。
最後,孟渝北終于忍不住,“知知,我疼。”眼見着程知知手上的力道又要緊一分,孟渝北連忙開口,“你抓得我手疼。”
程知知喉間忍不住一哽,趕緊松開自己的手,因為長時間地貼合和精神上的高度緊張,程知知的掌心已經起了一層汗,黏膩膩的,握起來其實也很不舒服。
可是剛剛才被松開的孟渝北反手再次握住了程知知的手,十指交叉,嚴絲合縫,程知知想掙開卻被孟渝北握得更緊。
孟渝北握着程知知的手往自己的方向帶了帶,黑亮的眸子緊緊盯着程知知,“是你最開始拉住我的,除非我松手,否則你永遠都逃不開。”
孟渝北的眼神很認真,是程知知從未見過的認真,認真到程知知明知他話裏還有別的意思,認真到程知知清楚他話裏這層引申義,卻再也不想勉強自己去否認去抗拒了。
程知知不再掙紮,甚至還極輕極輕地回握了孟渝北一下,孟渝北卻激動地再次扣緊了程知知的手。
程知知終于主動開口說話,“松一點,我手疼。”
孟渝北松了一點點力道,卻仍是把程知知的手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控制範圍內。
超市經理坐在副駕駛,是看不到後面孟渝北和程知知手上的小動作的,可是他們之間的對話卻分毫不差地傳進超市經理和司機的耳朵裏——
“知知你別擔心,我真的不疼。”
“給我閉嘴,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
“其實還是有一點疼的。”
“……”
“現在能說話了嗎?”
“閉嘴!不準說話!”
“……哦。”
一番周折,孟渝北程知知一行人終于趕到了醫院,而此時,孟渝北胳膊上的最外面一層紗布也被血跡染紅。
治療孟渝北的仍是上次為孟渝北做手術的中年醫生,他一層一層拆開孟渝北胳膊上已經濕了的繃帶,查看了傷口後才下了結論:“傷口有一部分裂開了,需要重新手術進行消毒縫合。我這就去安排手術,病人家屬……”中年醫生朝孟渝北身後的程知知招手,“小姑娘,上次簽字的就是你吧?再過來跟我簽個字。”
上次孟渝北被刀劃傷被送到急診的時候,就是程知知以家屬的身份簽的字,顯然,這個醫生還記得孟渝北和她。
然而上次是在孟渝北已經暈厥的情況下,而這次,在孟渝北含笑的目光下,程知知以病人家屬的身份為他手術簽字卻覺得有些發窘。
“那個……”程知知突然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
孟渝北卻像是知道程知知想要說什麽一樣,打斷了程知知:“病人家屬,我身邊只有你一個,快跟醫生過去簽字,簽完字我也好動手術。”
孟渝北以眼神示意程知知別亂說話,又擡了擡自己尚且猙獰的傷口,程知知這才忍下所有的話,老老實實跟着醫生過去簽字。
手術進行了2個小時,孟渝北被再度推出來時,窗外天色已黑,而宋菁菁也在一個小時前,在久等不到程知知回家後無可奈何地選擇了外賣。
孟渝北只打了局部麻醉,從手術室裏出來的時候他尚且還清醒,只是胳膊上的紗布明顯比之前要厚實了許多。
護士為孟渝北調整好病床,程知知把剛剛在醫院對面的餐廳裏買的粥端出來,打開後把粥連勺子一齊遞給了孟渝北,“餓了吧?吃點東西。”
“是餓了,”孟渝北可憐兮兮地舉起纏着厚厚繃帶的右臂,“我這手,沒法吃啊。要不……你喂我?”
程知知冷笑一聲,直接把粥放到了孟渝北面前的小桌子上,“沒法吃?那天晚上不是吃的挺好的嘛?”
孟渝北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那天晚上?你是說我住院的那天晚上?你回來過?”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程知知就大大方方地承認,“是啊,回來過,看你被伺候得挺舒服的,就沒進去礙眼了。”
程知知的語氣不好,孟渝北卻覺得十分受用,他義正言辭地開始強調,“我一點都不覺得舒服,你難道沒看見我一直堅持忍着疼自己喝粥嗎?”
“那正好,你今晚也可以繼續忍着疼自己喝粥。”
孟渝北明白,程知知這是真氣着了,比下午在法院門口還要生氣的多,嘴炮技能max。孟渝北摸摸鼻子,他覺得這個時候自己還是不要說話的好。
可是程知知不是這樣想的,從孟渝北在超市裏再度受傷的那一刻起,她的心裏就壓了一團火氣,堵在她的心間讓她壓抑沉悶的不得了,她迫切地需要發洩出來。
程知知歪過頭看了一眼安靜地單手喝粥的孟渝北,聲音有些惡聲惡氣的,“喂,你怎麽不說話。”
孟渝北吞了一口粥,才慢慢地答:“今天,你一直叫我閉嘴來着。”
程知知繼續惡聲惡氣的,“哦,當時怎麽沒見你閉嘴啊?”
孟渝北繼續慢慢地答,“當時……我閉嘴了啊。”
“那你就給我一直閉下去吧!!!”說完程知知就從孟渝北病床邊的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了離孟渝北最遠的沙發上背對着孟渝北坐下來。
程知知突然顯露出來的一臉怒火讓孟渝北有些摸不着北,從小到大,孟渝北和女孩子相處的極少,其中的絕大部分還都給了以前的程知知,孟渝北是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惹程知知生氣了。
剛巧孟渝北的手機在床邊的桌子上,趁着程知知不注意,孟渝北費勁地打了半天字發給了自己號稱“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堂哥孟沂南。
“惹女孩子生氣了怎麽辦?”
孟沂南的回複倒是很快,并且他列出的一系列解決方法裏有一條孟渝北甚是滿意。
“知知?”孟渝北喊道。
“……”
“知知我想喝水。”
“……”
沙發那邊的程知知本來還想裝作沒聽到不理會,可是身後卻再也沒了說話聲,程知知轉過頭一看,才發現孟渝北在雙手使力推開放置于病床上的小桌板,看起來是想要自己下床倒水。
病床上的小桌板固定得比較緊,推開它是要使一些力氣的,而孟渝北的右臂麻醉還沒過,完全使不上力。
“你別動!”程知知驚呼一聲,認命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走過去,幫孟渝北把小桌板拉開後剛想去幫孟渝北倒水,左邊的胳膊卻突然一緊,整個人跌到一個溫暖好聞的懷抱裏,然後,一個溫熱綿軟的物什就貼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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