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論文與比賽

池珺的發小姓張,全名張笑侯。

兩人的母親是手帕交。後來長大嫁人,夫家分別在商政兩界頗有建樹。池家自不必說,張笑侯的父親則在海城教育口多年,官運亨通。

早在池珺與張笑侯還是小豆丁時,兩位媽媽就時常把孩子抱到一起。他倆是從小打鬧到大的交情,後來一同讀書,中學都在海大附中國際部,身邊一群各家太子爺,可能叫他倆外號的只有彼此。

再往後,池珺順利考上京大,張笑侯則走了自招,踩着降了40分的分數線進校。

偏偏被調劑到工科。張笑侯整日叫苦不疊,等到大三,終于磨着父母同意自己出國交換——這才是他該有的人生軌跡啊,不然中學何必上國際部。

之後,身在國外的張笑侯開始放飛自我、百般放縱。

踩線的事是不會幹的,但正經學習也是不可能的,高考什麽的已經把全身都掏空了。

池珺對發小十分無奈。但鐘奕能看出來,在某些方面,池珺甚至有些羨慕張笑侯。池家破事兒太多,父親池北楊壓根沒把池珺當兒子看,親自下場扶私生子與池珺對着幹。母親也有情人,還有姑姑在一旁虎視眈眈。相比之下,張笑侯家庭關系和睦,雖然父母時常為兒子的不争氣而嘆氣、動辄訓斥,但至少一家人齊心。

在課上被鐘奕拜托之後,當晚,池珺與張笑侯一同打球,順嘴提道:“你們實驗室的鑰匙一般在誰手裏?”

張笑侯颠着球,答:“不知道啊,周三才有實驗課。”

池珺側頭看他,夕陽照在他身上,為池珺發梢鍍上一層鎏金光澤。

他的語氣有些漫不經心,說:“嗯,到時候知道了,給我講一下。”

張笑侯訝然,停下手上的動作,問:“怎麽突然問這個?”

池珺簡短地說:“有個同學,說想借你們系實驗室。”

張笑侯“哦”了聲,算是知道答案。

蘑菇這人,向來不介意在這種小事上順手幫別人一把,并不顯得被幫的人有多特殊,沒有細究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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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笑侯答應下來,又說:“對了蘑菇,昭昭之前問,什麽時候聚一下。”

池珺眉尖一擰,答:“再說吧。”

張笑侯:“行——話說回來,你弟是不是好久沒上線了?被叔叔阿姨拔了網線?”

長輩交好的結果,就是張笑侯不僅與池珺相熟,和他表弟關系也不錯。

池珺終于笑了,說:“嗯,我前幾天住我舅家,樂樂天天哭着喊着,說我舅不讓他玩游戲。”他看了張笑侯一眼,提醒,“你也注意下,他今年念高三,別老纏他玩兒。”

張笑侯“啧”了聲:“誰纏誰啊。好,知道了。”

等到周三,張笑侯果然給池珺發消息:鑰匙挺多把的,不難搞。老師手裏有,辦公室裏挂了一串,還要給班長發。

池珺回:能配嗎?

張笑侯:好像說需要的話可以給每人配一把。

池珺:……

他擡頭,看了眼身側的鐘奕。

臺上的老師在講課,鐘奕仍然在看他那堆化學論文。

池珺含蓄地:實驗用品沒什麽管制嗎?

他雖然知道這事兒不難,但也沒想到會這麽簡單。

張笑侯不以為意:沒啊。我看了下,這邊實驗室裏沒什麽危險物品,真危險的都在隔壁樓,那邊難進。

池珺:……

原來原因在這裏。

張笑侯:而且還有監控,老師随時能打開看。哦,我問了句,說有沒有其他院的人借實驗室的情況。說也有,但不多,用儀器前走流程就行。

在學生學習一事上,學校向來秉持鼓勵态度。

池珺想了想,回複:那你直接配兩把吧。

省的之後麻煩。

等到周四,鐘奕順利從池珺手上拿到鑰匙,也見到池珺的發小。

正好是中午飯點,鐘奕主動提出,為了感謝池珺與張笑侯,他想請兩人吃頓飯。

張笑侯看看他,上下打量一下,然後點點頭,就當作招呼。池珺則笑了下,說:“好啊。待會兒猴子會把主管老師的聯系方式給你,你去打個招呼,之後就能自由用實驗室了。”既然材料系系情如此,鐘奕當然還是過明路更方便。

鐘奕答應下來,心想:挺奇怪的,池珺之前對我笑好像不是這樣。

沒那麽多生疏意味。

不過也難怪。在池珺看來,張笑侯是“自己人”,而鐘奕是個有點奇怪、讓他産生些許好奇心的陌生人。就好像已經劃分好領地的野獸,這會兒正警惕地看着踩在領地邊緣的來客。

說是請客吃飯,但也只是吃食堂。

下午沒課,他們稍微繞了點路,去到據說最好吃的一間。

餐桌上,鐘奕主動解釋:“之前高中的時候,我就對這方面挺有興趣,化學老師也鼓勵我做這些,”這話半真半假,高中時期,各科老師的确都很喜歡鐘奕,而鐘奕也曾是海城一高競賽隊伍中的一員,只是沒到真正大佬的程度,還在“成績比較好的普通人”層次打轉,沒拿過獎,“現在雖然學了金融,但不想放棄之前的愛好。”

池珺笑一笑,說:“挺難得的,能堅持下去也好。”

鐘奕:“嗯,我想向期刊投稿。”這是鐘奕深思熟慮之後,定下來的最穩妥的一條路,“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池珺答:“那先祝你得償所願啦。”

鐘奕望着他,“承你吉言。”

有了借鑰匙的交集,接下來的日子裏,課上兩人大多時候都坐同桌,和舍友反倒沒這麽熟悉。

至于課餘時間,鐘奕十有八九都泡在實驗室裏。

他果然找了主管老師,簡單說明自己的來意。主管老師問了他幾個問題,大多是學術上的,聽鐘奕一一答出,便點點頭,算是放行。

後來有一天,鐘奕在實驗室裏待得太晚,監控下的話筒忽然發聲,問:“還不走啊?”

鐘奕微驚,轉頭看攝像頭,很快明白,這是老師在看監控。

他定神笑道:“嗯,很快就要到測數據階段了。”他已經排了儀器預約。

興許是覺得他進度太快,老師隐晦地和鐘奕暗示,希望他不要急于求成。

說實話,一個本科生,還是跨系過來蹭實驗室的,主管老師原本也不指望鐘奕真能做出什麽成果。在他看來,沒準過些日子,鐘奕就該覺得無聊,又有自己原本專業的課業壓力在,很快就要從實驗室中消失。

鐘奕口上應了,行動間卻還是按照自己的步調。

老師暗暗搖頭,但也說不上遺憾。

老師不知道的是,鐘奕已經有了一份标準答案,并不需要反複驗證,這才節約了許多時間。

他只要按部就班、把各樣數據填入論文,再闡述成品性能即可。

最終,在論文一事上,鐘奕花了一個月時間。

等到十月初,他定稿、發出郵件。接下來,就是等待期刊回應。鐘奕有心理準備,知道這個過程可能會很漫長,他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上面。

眼下,他的目标是盡快賺夠幾十萬本金,完成資本的原始積累,然後進入股市,将這筆資金翻上幾番。

有“來自未來”的金手指在,炒股成了順理成章的選擇。

過去一個月中,除去泡實驗室外,鐘奕拿兩萬塊錢小試牛刀,驗證這一世的股市走向。

平心而論,前世此時,他正一心學習,對金融市場雖有關注、卻不曾上心。可正是這年九月,一場現象級的電影上映,讓電影出品方的股票一夜之間暴漲,最終落點于原本指數的兩倍,随後又迅速下跌。這樣的盛景,只要關注過,就不會忘記。

十月初,鐘奕賬戶下的積蓄達到五萬。

同時,導員發出一條通知:“模拟投資家”大賽海選報名要開始了,是個虛拟炒股的比賽,獎金挺豐厚的~大家有興趣可以參加一下。就算沒拿上獎,也是個不錯的鍛煉。*

看到消息時,鐘奕眼神一動。

這天下午,課間,池珺:“……模拟投資家?參賽?”

鐘奕坐在他身邊。除了他們兩人,其他同學也或多或少讨論着群中看到的比賽通知。

“是。這是團隊賽,每個團隊最少三人。”鐘奕解釋了自己找池珺的原因,“最後的成績是看團隊成員收益率的平均值。”

池珺:“……”

說實話,他興致缺缺。

池珺忍不住問:“你不是在搞化學嗎?”

鐘奕笑了下:“論文已經寫好了。我畢竟是學金融的,也不打算轉院,化學就是個人愛好而已。我了解了下這次比賽,往年成績好的隊伍都會拿到幾家大公司的實習offer,應屆生甚至會被直接招進去。還有本身的獎金在,總之,參加一次還挺劃算。”

池珺撐着下巴看他。

鐘奕說着說着,眼神偏了下,落在池珺面頰上。

他走神了一瞬,想:池珺的臉好像很軟……很适合捏一捏。

很快回神,說:“這個月我一直在實驗室裏,說起來最熟的人,就是你和笑侯,所以先來問問。如果你們真沒興趣,也不勉強。”

池珺問:“那你是打算找其他人組隊了?”

鐘奕:“或者你們報名,但之後的操作都交給我?”他一頓,忽然覺得這個方式也很可行。

池珺忍不住笑了下。他笑起來的時候,唇角是勾起來的,眉眼都彎着,一副放松自如的樣子,說:“你這麽有自信啊?”

鐘奕淡淡道:“上個月,我的收益率是92%。”

池珺微微張着嘴,一時之間,像是被這個數字震到,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也是運氣好。”鐘奕補充,“不過,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他開了個玩笑。

池珺看着他,半晌,說:“好啊,一起報名吧。”

他說的很果斷,反倒是鐘奕驚訝了。他其實已經做好去另找隊友的心理準備,還有些頭疼,如果隊友之間不熟悉、不配合,該如何處理。至于池珺,鐘奕很清楚,自己所說的那些“好處”,對池珺來說毫無吸引力。

發實習offer的公司再大,也就是和盛源一個級別。

至于獎金,池珺更是看不上眼。

來找池珺,只是一個“我把你當做關系最好的同學”的訊號。

……

……

這些都是事實。

可池珺對offer與獎金沒興趣是真,對鐘奕生出一絲興趣,也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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