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一行情淚

“很好，很好。安小溪，你成功地耗盡了我所有的耐心。”覺得自己的底線一再被踐踏和挑戰的柳歌再也忍不住，嗤笑道，“那我就幫你看清楚你究竟做了什麽好事！根本就是罔顧人倫、違背綱常！”

安小溪低下頭把一張張紙整理好，然後低頭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大概是私家偵探調查的結論，但是又精細了很多，所有事情都被整理得很清楚。

安小溪看見自己去酒吧找炎晟睿乃至兩個人去了酒店都被拍下來的照片，還有那一晚的開房記錄，甚至兩個人不同的離開時間都被記錄得一清二楚，一時間有些發懵。

盡管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當這些證據被扔到自己面前，當炎晟睿的正牌女友柳歌指着鼻子罵自己不知廉恥費盡心思勾引男人的時候，安小溪還是感覺到了莫大的屈辱。

她雙手緊緊攥成拳頭，指節和嘴唇同時開始發白，尖利的指甲刺破皮膚嵌進肉裏，在帶來的巨大疼痛刺激下，反而緩和了心髒的抽痛。

安小溪冷笑着，“柳阿姨，就憑借着幾張照片和開房記錄，你就這麽莫名其妙地認定了我和自己的小舅有暧昧？別開玩笑了。”

“我莫名其妙？我在開玩笑？”柳歌看着安小溪，就像看着在人類用腳狠狠碾過去之後垂死掙紮的螞蟻，忍不住失笑道，“和自己的小舅去酒店開一間大床房，真是很可疑的，不是嗎？”

“我不否認。”安小溪搖搖頭，“可是我不是和小舅一起去的酒吧，我在同學聚餐時接到電話，才匆匆趕過去找了最近的酒店好照顧他，開一間房也是因為如此。”

“能言善辯。”柳歌敷衍地鼓鼓掌，拿出了那幅畫像，“那你怎麽解釋，你的小舅，為什麽要貼身帶着自己侄女的畫像？”

安小溪怔愣在原地，喃喃道，“你在說什麽？”

柳歌把那幅畫展開塞給她，自嘲地笑了。

安小溪看着這副簡陋的自畫像。有些走神，那是四年前他們從美術館回來的夜晚，安小溪突發奇想給自己畫了張肖像，然後得意地塞給炎晟睿看。

她記得他當時不屑一顧，于是氣哄哄的安小溪把它随手扔在了桌上，卻沒想到還能再看見這副畫像。

竟然是……被他收起來了嗎？

聽柳歌的話，這四年，炎晟睿竟然一直貼身收藏這這副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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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了什麽？如果他對她仍然有情，為什麽把她丢在倫敦四年？和別的女人雙宿雙飛？

也許炎晟睿不是不愛她，只是不夠愛她。

想到這裏，安小溪抿了抿唇，忽而動手撕了那幅畫像，然後在柳歌的驚叫聲中，毫不猶豫擡手一揚。

滿天紙屑飛下，猶如安小溪在倫敦一個人看見的第一場雪。

“柳阿姨，你知道嗎？我心中最美好的期待，就是會有一個人溫柔地喚醒我，然後牽着我的手去看日出，去看朝霞滿天、陽光萬丈。”

“可那個人不該、也絕對不可能是炎晟睿。”柳歌抿着唇，并沒有什麽耐心去聽安小溪少女懷春般的想象。

“我知道。”安小溪忽而笑了，“後來我才發現，其實朝霞和晚霞真的很像，只不過一個是預示着一天的開始，一個是宣告着一天的結束。”

安小溪深吸了一口氣，顏料的味道其實有些刺鼻，她卻不由得沉迷其中。

“而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不過是手中的畫筆和心中的畫面。至于其他，我不想去争，也沒力氣去争了。”

柳歌神色怔怔，她看着安小溪平靜的臉色，“你什麽意思？”

“我回國，只是為了更好的發展，和別的無關。”安小溪笑了，“柳阿姨，其實你不用擔心的，輸贏已定，勝負已分。”

柳歌愣了，有習習涼風透過窗戶吹進來，她看着飄在空中的紙屑碎片，呆呆地想，

輸贏……真的已經定下了嗎？可誰又能真正确定，贏的那個人，真真切切是她柳歌呢？

感覺，很不舒服……

像是一會兒被放在火上烤，一會兒又在冰窟窿裏瑟瑟發抖一樣，安小溪裹緊被子，腦袋昏沉沉的，不住的嗡嗡作響。

身邊已經丢了一地的紙巾，安小溪只覺得鼻子像是被什麽東西死死塞住了一樣。只能本能地張大嘴巴，偏偏吸進去的氣一下接着下刮着幹燥的喉嚨，疼的像有一把刀在哪裏一點一點刮着肉一樣。

下意識呻吟出聲，“水……水……”聲音嘶啞着，偌大的房間裏，卻無人回應。

忘記了啊！安小溪嘆息一聲，閉上眼睛一手搭在額頭上，滾燙的觸感讓她意識模糊。

那天和柳歌不動聲色地争吵了半天，輸的一敗塗地過後，心心念念記挂着的那個人就因為公司的一個大案子出了問題，臨時又訂了機票和柳歌一起回國了。

而因為安小溪也打算過幾天就回國的緣故，本來陸亦林請來照顧她的傭人也都在畢業典禮之前被辭退了。

安小溪原本還覺得自己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現在才有點後悔，自己一個人病倒在了空蕩蕩的別墅裏都沒有人知道。

記得……樓下應該有藥箱的……安小溪覺得身體軟綿綿的，使不上一點力氣。剛剛強撐着坐起來就渾身大汗，不過竟然恢複了些許精神。

她又靠着枕頭休息了一會，才勉強抓住床頭櫃的棱角站起來，結果腿肚子不停打顫，雙腿一軟，就摔倒在了地上。

大理石質地鋪陳的地面美觀且堅硬，膝蓋重重地磕在上面，疼得安小溪雙眼泛紅、淚花閃爍。

其實，本來以為，過了四年，原本那個嬌氣的小姑娘已經長大了變得堅強了。可是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突然就這麽難過……

心裏的委屈和憤怒層層翻湧着，化成了一行情淚。

安小溪愣愣地坐在地上，屈膝抱住自己，毫不猶豫地放聲大哭起來。

陸亦林站在門口看着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哭到不能自已的安小溪，心髒也跟着泛起難以忍受的疼痛來。

他不過是回國幾天，怎麽安小溪這丫頭就把自己折騰成了這樣？

如果不是連打了十幾通電話沒人接，拜托自己之前雇的傭人卻發現別墅裏無人應答，如果不是他實在放心不下連夜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