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風平浪靜

“好了好了，我的錯。”陸亦林舉手投降，“吃早飯吧。”

早餐是陸亦林特意買的小籠包和八寶粥。安小溪在英國呆了四年，卻越發喜歡國內的這些家常便飯。

陸亦林眸子裏潋滟着水光，想起他剛剛看到的漫畫，名字是《平凡的愛戀》，或許他知道安小溪在期待些什麽，但是他不敢深想。

自從知道了安小溪一直喜歡的人是和她有血緣關系的炎晟睿之後，陸亦林一直陷入了一種很矛盾的情緒裏。明明自己也懂得愛情是無法控制的，但還是忍不住去嫉妒去憤恨，不明白為什麽安小溪不願意分一點感情給他。

調皮的陽光躍上窗臺，靈巧地穿過玻璃，點點破碎亮片灑了進來，秋天的陽光沒有那麽熱烈，安靜的，又帶着別樣的溫暖。

陸亦林低頭笑了笑，為自己一時的走神而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埋頭狼吞虎咽的安小溪，笑眯眯地遞了一張紙巾過去。

也許，這樣的生活其實很好。

“這些天是不是在家悶壞了？”陸亦林撐着一只手看她。

安小溪靈動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長長的睫毛像蝶翼一樣輕輕顫動着，直看的陸亦林心裏微動。

“不如，我們出去采風吧？”陸亦林掩飾般偏開頭看了眼萬裏無雲的天空，“今天天氣很不錯。”

“好哇好哇。”安小溪咽下最後一口粥，開心得直點頭。

陸亦林看她興奮的晶亮亮的眼睛，估計她是真的從過去的情傷裏走了出來，眼裏的笑意更濃了。不懷好意地打量着安小溪粉紅色的睡裙，“你是不是應該去換一身衣服？”

安小溪一愣，随即反應過來，咬着唇跑到卧室換衣服去了。

兩個人是自己開車出了市區，大約又過了幾個小時，安小溪才感覺眼前豁然開朗，景色別有洞天。

安小溪沒有想到，在距離市區不遠的地方，竟然還有這樣一個漂亮的地方，真的是，小橋流水人家的江南景致。

已經是初秋時節，鄉下氣候涼爽，桂花已經競相開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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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花開在郁郁蔥蔥的樹葉之間，金黃金黃，很細小，卻密密麻麻的擠在一塊。，一簇連着一簇，遠遠望去，仿佛綠葉叢中點綴着碎金。秋日的陽光下，滿樹的桂花閃爍着金色的光芒，極其耀眼。真的是“廣寒香一點，吹得滿山開。”

安小溪站在山下仰頭看着天空，秋季的天空碧藍如洗，顯得很高很高。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空氣裏氤氲着馥郁的桂花香氣，呼吸間不由得就沉醉在了其中。

陸亦林站在不遠處順着安小溪的視線看過去，眼裏染上了一抹懷念。

安小溪伸了個懶腰，蹦蹦噠噠跑過去，興高采烈地問道，“亦林，這裏好漂亮你是怎麽發現這個地方的啊？”

“這是我外公外婆的故居。”陸亦林揉了揉她的頭發，語氣裏不自覺帶了點悵然。

“那……兩位老人家是在這裏住嗎？”安小溪敲了敲陸亦林背着的畫板，“要不我們先去看看他們？”

“不用了……”陸亦林嘆息一聲，“他們在我大學的時候就去世了。”

啊？安小溪驚了一下，想到那個無緣世間的孩子，低下頭也有些傷感，“對不起……”

“和你無關，你又不知道。”陸亦林搖搖頭，低着頭掩飾住了眼裏的默然，“現在要畫畫嗎？”

安小溪扯扯他的衣服袖子，“你是不是想去看看他們？”

陸亦林和安小溪來得不算早了，但山間仍有濕潤的露珠，時不時打濕行人的衣袖褲腳。安小溪沿着細長的山間小道慢慢走着，陽光從樹縫裏投下細碎的剪影，前面沉默走着的人陷在陰影裏，顯得寂寥而孤獨。

一排排肅穆排列着冰冷的墓碑，散發着哀傷的氣息，陸亦林站在其中的一座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相互依偎慈眉善目的兩個老人，抿唇沉默着。

他的外公外婆，這一輩子感情甚篤，從來沒有過吵架的時候。陸亦林其實很羨慕這種純粹的情感。

安小溪在一邊靜靜站着，不知為何，眼中突然湧上一股濕意，她從前只覺得陸亦林有着與他外表不相符的成熟穩重，卻沒想過他心中也有隐藏起來的傷口。

“其實……真要說起來，我外公也算是一名畫家。”陸亦林忽然開口了，“我小時候在這邊呆的時間不多，印象中外公是個倔強又古怪的老頭兒，他一生只畫梅花，真的栩栩如生。可惜除了外婆，從來沒有人懂得欣賞過。”

安小溪沉默着，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安慰，也許陸亦林堅持要做她經紀人幫她宣傳也有這一層原因吧。

“說起來很慚愧，外公外婆對我很好，可是他們去世的時候，我卻遠在倫敦，連他們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可是你現在很棒……”安小溪終于忍不住開口，“我相信外公外婆在天之靈也會感到安慰的。”

陸亦林看着眨着大眼睛努力搜尋詞語安慰他的安小溪，伸手捏了捏她軟綿綿的臉蛋。

真奇怪啊，這個女孩子，明明看上去一副嬌滴滴的樣子。可是經歷了那麽多傷痛之後，眼底還是那麽幹淨明亮、不染一塵。

或許吧……陸亦林回頭看着嘴角含笑的兩位老人，生同寝死同穴。外公和外婆相愛了一輩子。他還記得他們生前總是盼着他帶一個女朋友回來。

外公外婆，現在我把心上人帶到你們面前，也希望我能和你們一樣，收獲一段完美的愛情。

安小溪他們又下了山，陸亦林的心情顯然平複了很多。一路上帶着安小溪來到了他外公外婆居住的地方。

“外公很倔犟，他喜歡這裏的風景不願意搬去大城市，外婆也就陪着他在這裏住了一輩子。”陸亦林垂下眉梢看着安小溪，眼角帶了些許莫名的連自己也未曾察覺到的期待。

老宅子靜靜伫立在街角，寧靜而又古樸，牆角垂下的爬牆虎仍含着綠意，在微風中輕輕擺動着。

安小溪對這次出游感觸頗深，她不光寫生時畫了一副桂花滿山的圖畫。回去之後還連夜畫了一副紅梅圖。

大片留白的背景下，一株紅梅靜靜綻放，樹下有學生裝扮的一對青年男女緊緊擁抱着，而不遠處，年邁的一對老人依偎在一起，任憑大雪落滿了肩頭，染白了雙鬓。

因為是寫實的油畫手法，所以看上去更加真切。安小溪想起陸亦林所說的，他外公外婆年輕時因為一枝梅花定情，不由得翹了嘴角。

別人的愛情故事，總是容易讓他們這些旁觀者感動……

她把這副畫送給陸亦林的時候，他輕輕擁抱了她。安小溪聽見他有力的心跳聲，還有低沉卻柔和的話語。

“不管過去你我的生活中是否有太多驚濤駭浪，請相信，風雨已經過去，現在，風平浪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