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你怎麽了？”

“快下去。”

蘇致遠不明白她在緊張什麽，但還是依言從車頂滑下，然後抱下她，而在她雙腳落地的瞬間，她便拉着他朝鳳家大門的方向跑去。

他以為她是要回鳳宅，誰知在跑到鳳家大門前，她卻停了下來。

“七七，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的身子在發抖。

“再等一會，一會就好。”鳳琉璃緊緊地握着他的手，躲在他的身後，“之前你不是一直都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麽？今天我就讓你見識見識。”

她擡起頭，對他露出一道不算是笑的笑。

一道道的白色身影從遠處飄蕩而來，鳳琉璃吓得忙閉上眼，眼睛雖看不到了，但是耳力卻好像瞬間增強了百倍。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嘈雜，其中自然少不了她的名字。

她從蘇致遠的身後慢慢地探出頭，再緩緩地睜開一只眼睛，遠處模糊的景象漸漸清晰。

咦？

她詫異地睜開雙眼，只因她所看到的亡靈除了皮膚白點，全都身穿白衣外，其他方面和正常的人類并沒有什麽區別。

這一下，她徹底放心了。

蘇致遠低頭看着她，神色頗為複雜，遲疑了好一會，他才出聲道：“我好像聽到有人在交談的聲音。”

“安啦，別害怕，他們不會主動傷害你的。”鳳琉璃拍了拍肩頭。

蘇致遠不禁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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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誰剛剛吓得渾身發抖，臉都白了。

鳳琉璃聽不到他的心聲，所以還對他回以一笑，之後她走到他的身前，掃視了圈圍堵在鳳宅外的阿飄們。

他們一個個盯着她，卻沒有一位主動上前和她搭話。

輕嘆了口氣，鳳琉璃一屁股坐在自家門前的臺階上，把玩着手指道：“說吧，要怎麽樣你們才能離開？”

每到半夜，他們家外面就一片鬼哭狼嚎似的，害得她沒辦法安睡。

衆亡靈聽到她的話，面面相觑，竊竊私語聲一陣接着一陣。

“有話就說大聲點！”鳳琉璃猛地站起身，氣呼呼地雙手叉腰，“有事起奏，無事退朝，老娘還要睡覺呢。”

一衆阿飄被她的吼聲吓了一跳，所有的聲音瞬間消失，四周安靜的有些詭異。

“沒事是嗎？沒事的話，你們可以走了，以後也別再來了。”鳳琉璃朝他們一揮手，轉身就走，“真是的，浪費時間。”

“等，等一下。”

看她要走，一位看起來只有十二歲的小女孩從阿飄群裏走了出來。

鳳琉璃回身看向她，但并沒有說話。

小女孩迅速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又低下頭，怯怯地道：“姐姐，我叫王晗，半年前生了白血病走的……你能不能替我給我爸媽帶句話，就說我很好，讓他們別再傷心了，如，如果我媽能在三個月內懷上寶寶的話，我還可以繼續做他們的女兒。”

話落，她滿含期盼地看着鳳琉璃。

“好。”鳳琉璃靜默了片刻，随即點開手機，打開編輯功能，輸入第一條，“把你家的地址或者你爸媽的手機號報給我。”

聽到她願意幫自己，小女孩開心地哭了。

她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報自己家的住址還有她爸媽的手機號，等鳳琉璃将她報的資料都記好後，她默默地退到黑暗之中，将位置和機會留給其他的亡靈。

一連為好幾位阿飄記上他們的心願，鳳琉璃掃了眼還在排隊等候的其他亡靈，心想依靠她一個人的力量，只怕很多阿飄都會空等，想了想，她拿出藏在衣領後的玉佩，對一直守在她身邊的蘇致遠道：“你願意幫我一個忙嗎？”

“好。”他根本沒有多想，立馬答應。

鳳琉璃睜大雙眼，說不驚訝那是騙人的，因為他毫不猶豫的答案。

他知道她想讓他幫什麽忙嗎？他就這樣答應。

他知道自己接下來将面對什麽嗎？他這樣爽快。

見她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蘇致遠笑了，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堅定地道：“不管什麽事情，我願意和你一起承擔。”

聽他這麽說，鳳琉璃心裏徹底抛去心裏的顧慮。

一道亮光以玉佩為中心迅速擴散，蘇致遠覺得先前隐約可聞的交談聲瞬間清晰起來，雖然他看不見亡靈的樣子，但可以清楚地聽到他們的聲音。

耳畔忽地回蕩起他第一次前來鳳宅時的情景，那天他準備離開時，他也隐約聽到了聲音，那聲淡淡的嘆息，或許并不是單純的嘆息。

兒子……是兒子麽？

對，一定是兒子！

怪不得後來他一直覺得那聲音聽起來有點耳熟，只不過他一直都在拒絕去相信。

多了一個人幫忙，鳳琉璃頓時覺得輕松很多。

在他們忙到半夜兩點的時候，鳳宅大門突然被人從內打開，鳳琉璃和蘇致遠同時回頭看去，只見鳳毅和應歡歡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

“小七，你加強了陣法？”鳳毅微皺着眉，滿臉的不贊同。

“唉，我也沒辦法。”鳳琉璃聳了聳肩，哈欠連天地道，“有時間來訓斥我，還不如快來幫我，只有将他們都送走，我們家才能恢複安寧啊。”

再說了，誰讓老六不知道跑哪逍遙去了。

有她在的話，哪還有他們什麽事啊？

鳳毅雖然不贊同她的做法，卻也沒有拒絕幫忙。

兩個人的隊伍壯大成四個人，原本排滿阿飄的隊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減少。一聲雞鳴響起，剩下沒有輪到的阿飄只好依依不舍地離去。

累癱了的四人則同時舒了口氣。

“唉，難道以後我要轉戰阿飄的生意了麽？”全身無力地躺在地上，鳳琉璃有氣無力地道，只是話落之後，她無神的雙眼陡地變亮，“對啊，我為什麽不能做他們的生意？”

只要這些阿飄還有親人在世，只要他們的親人還願意為他們花錢，那麽……

“啊，我簡直佩服我自己。”鳳琉璃從地上一躍而起，然後一把抱住蘇致遠，在他錯愕的當下，用力在他的臉上吻了一記，“好了，回去睡覺。”

養足精神，明晚再戰。

因為一個晚上沒休息，鳳家兄妹怕蘇致遠疲勞駕駛，所以就留他在鳳家過夜。

忙了大半個晚上，除了蘇致遠外，其他人都睡得很沉。

這一晚，聽了太多亡靈的傾述和願望，蘇致遠的心裏很難平靜，想起最近每個夜裏所夢到的情景，他越發的輾轉難眠。

今晚，那女人也有在場嗎？

還是……她已經投胎去了？

在夢裏，她沒有向他忏悔過，只是一直在強調七七可以幫他解決工地的問題。

她後悔過嗎？

丢下他之後，她後悔過麽？

這一個晚上，蘇致遠想了很多，直到天亮時，他才沉沉睡去。

留宿這件事，有了第一次以後就會有第二次。

十天前，彙陽建設集團的財務意外墜樓，送醫後卻經搶救無效死亡，因為這件事，蘇致遠忙得焦頭爛額，所以沒時間前來鳳宅幫忙。好不容易安撫好死者的家屬，以及處理好後續的事情，直到今天，他才有時間來找鳳琉璃。

“喝杯牛奶再睡。”走進客房，鳳琉璃将手中的杯子遞給蘇致遠。

幾天不見，他看起來憔悴了很多，今天晚上又強撐着幫她的忙，再這樣下去，他的身體怎麽吃得消？

接過杯子，蘇致遠伸手攬過她，讓她坐在他的腿上，“這幾天，你們依舊忙到這麽晚麽？”

“別說我們了，你呢？”鳳琉璃伸手碰了碰他長出來的胡渣，“事情處理得怎麽樣了？對了，死者頭七都會回家看看，我想去她家一趟。”

彙陽集團發生意外的那位財務，名叫段曉燕，生前是位很開朗的姑娘。如果她真的如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開朗，那麽她絕對不可能自尋短見，只是她……怎麽會意外墜樓呢？

不知為什麽，她總覺得段曉燕發生意外的背後隐藏着某種陰謀。

是她最近看多了權謀類小說的關系麽？

“好，既然你想去，我陪你一起。”如果運氣好的話，他們或許還能和段曉燕見上一面，萬一她有什麽話想和家人交代的，七七也能幫上忙。

将空了的玻璃杯從他的手上拿走，鳳琉璃正準備離開，男人環在她腰上的手卻不松反緊。

“你幹嘛？”

“我想你了。”他将臉埋入他的頸間，用力吸了下她誘人的體香。

“別鬧了。”鳳琉璃的臉悄無聲息地變紅了，“現在已經很晚了，早點睡，明天還有一堆的事情等着處理呢。”

“好吧。”蘇致遠哀怨地松開她。

鳳琉璃起身就走，殊不知他竟一直跟在她的身後。

在她關門之際，一只手從即将合上的門縫中塞了進來，吓得鳳琉璃趕緊松手，擡眸對上蘇致遠笑得有點傻的臉，她忍不住嗔怒道：“你長腦子是為了顯高的嗎？知不知道剛才我要是反應慢點，很可能把你的手指夾斷？”

“別生氣，現在不是沒事麽？”他推開門，将她擁進懷裏。

鳳琉璃推開他，恨恨地轉過身。

“好了，別生氣。”他從她的身後摟住她的腰，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你明知道這幾天我有多想你，就不能讓我再多看看你嗎？”

對她動情後，蘇致遠才知道自己有多霸道，多幼稚。

他多希望她可以一直陪着他，可她最近卻忙着為那些已經死去的人做事，越想他心裏越不是滋味。

蘇致遠剛想到這，鳳琉璃就拿這事說了。

她嘆了口氣道：“可是你也看到了，每天都有這麽多的亡靈前來求助，如果再不休息的話，明天哪裏還有時間去替他們解決事情？”

“到底是他們重要，還是我重要？我好不容易過來一趟，你就不能多陪陪我嗎？”他扳過的肩頭，強迫她轉身面對自己，“我就求一件事，今晚讓我待在這裏，別趕我出去。”

他語氣悶悶的，神色異常哀怨。

看來是太久沒和她見面了，所以她才會沒有将他當做一回事。

聽到他的要求，鳳琉璃錯愕之後，心跳不由地加速，“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