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夜晚很快降臨，不知是不是因為鳳六回來的關系，時常鬧哄哄的鳳宅外今天竟然一派寧靜，唯有微弱的風聲拂過耳畔，宛若情人間的絮絮低語。

“老媽，要不您先進屋去吧？”

老六身上有一種常人看不到的華光，這種光卻能讓陰靈邪祟退避三舍。

所以她待在這，到底是想鬧哪樣？

也許是從鳳毅或豐榆林的嘴裏聽到了某些風聲，鳳六搬了一張躺椅放在門口，就這樣大刺刺地躺着，眼裏又是期待又是好奇的。

既然是見親家母，她當然不能錯過這個絕佳的機會。

要是能在今天一舉搞定小七那丫頭的婚事，那麽接下來她就不用再出去了，帶帶乖孫、乖孫女，簡直就是人間美事一樁，至于游歷的任務……自然就交給小七那臭丫頭了。

這一廂，她的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可另一頭的鳳琉璃只有一臉無奈。

看樣子，她家老六是打定主意賴着不走了。

算了，如果楊婉司知道陸錦繡已經魂歸天外，即便察覺到鳳宅周圍的氣場不同以往，應該也會冒險前來。

其實鳳琉璃并沒有十足的把握，最好還是如她所願。

淡淡的月色下，一抹熟悉的白影時隐時現地從遠處飄來，只是在抵達距離鳳宅百米開外的枝頭時，她的身子明顯地停頓了一下，過了大概三、四秒的樣子，白影繼續朝鳳宅的方向而來。

“來了？”鳳六從躺椅上站起身，興奮地直搓手。

鳳琉璃無語地瞥了她一眼。

——老媽，您要不要表現得這麽迫不及待？這感覺像是……

擡手撓了撓頭，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好的形容詞，轉眼之後，楊婉司已經從半空中落下，靜靜地立在院子中央。

Advertisement

看到站在鳳琉璃身邊的蘇致遠，楊婉司愣了一下，很快就恢複如常。

“七七？”

鳳琉璃腳下一動，她的手腕就被身邊的男人給握住。

“怎麽了？”她問。

“是，是她來了麽？”他面露緊張。

“嗯。”

鳳琉璃遲疑了一下，身邊陡地刮過一陣風，再見時，她那時常不着調的媽已經朝着楊婉司的方向沖去。

“你好，親家母！”

鳳六的速度很快，幾乎是在眨眼的時間內閃到楊婉司的身前，而她身上濃重的陽氣卻讓楊婉司下意識地後退。

一手拍上自己的額頭，鳳琉璃長嘆一聲。

——老媽，您還能更不要臉不？

楊婉司和鳳六相對而立，一位白衣飄飄，一位旗袍裹身，可謂各有千秋，然蘇致遠卻無法看到心中想見之人的風采，即便如此，他還是堅定地朝她的方向走去。

鳳琉璃見狀，快步上前，一把拉住鳳六的手。

“老媽，我們先進去。”

“哎，等等。”

“您還想幹什麽？”

“你留他一個人在這，那不等于和瞎子沒什麽區別？”鳳六撇嘴。

“媽……”

“放心，我不會留在這繼續礙你們的眼。”鳳六假意地抹了抹眼淚，唉聲嘆氣道，“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現在一心就想着自己的男人，嫌棄生她養她的老媽。”

“媽，您就別再裝了，真的很難看。”

“臭丫頭！”鳳六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甩開鳳琉璃的手，走向那早已陰陽兩隔的母子二人，臉上的表情就像換天氣般，變得異常親切，“親家母，麻煩稍等一會，我不會耽擱你們多少時間。”

說完，她轉身面向蘇致遠。

在他狐疑的目光中，她擡起雙手，迅速地在他的額心處畫了一道無形的符篆。

“天眼，開！”

蘇致遠眨了眨眼，視線有些許的模糊，等他閉上再睜開時，他的身邊已經沒了鳳六和鳳琉璃的身影。

“兒子……”輕柔的嗓音宛若微風拂耳而過，不帶絲毫的涼意。

蘇致遠的身子陡地一僵，心緒動蕩得厲害。

一陣幾不可聞的聲音在鳳宅內響起，但見茂密的花叢中，鳳琉璃和鳳六蹑手蹑腳地搬了一把梯子，兩人相繼爬上梯子，動作一致地趴在圍牆上。

“老媽，什麽時候您把剛才的那一招教給我呗。”

她一直都知道老六可以幫普通人在短時間內打開天眼，只不過在她還是個徹頭徹尾的麻瓜時，老六并沒有為她打開過天眼，而她自己也從來沒想過，那個時候的自己，對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還是有些畏懼的，即便他們司命一族擁有半仙體質，即便他們老六還是個除靈大師。

“你以為開天眼很簡單？沒有足夠的靈力支持，一切都是空談。”

聽她這麽一說，鳳琉璃立馬焉了。

“對了，雖然小寶兒曾和我提過一次，但你身上的靈力是怎麽回事？”而且如今的小七能觀陰陽，倒令她頗為意外。

難道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小七有了什麽奇遇不成？

“對啊，我都忘了這茬了。”鳳琉璃一拍大腿，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驚動了外面院子裏的一人一鬼，接收到鳳六控訴的目光，她心虛地縮了縮脖子，往下蹲了一點，聲音也壓得很低，“老媽，您還記不記得太奶奶過世前送了份禮物給我？”

“嗯。”鳳六摸了摸自己的一巴，“是一塊看不出什麽品種的玉佩。”

“那玉佩被下了一道封印，您知道嗎？”

“封印？”鳳六詫異。

“沒錯，因緣巧合下，玉佩上的封印被解除了，而且……”鳳琉璃指了指背對着他們的蘇致遠，“是他的血。”

“還有這種事？”

“千真萬确。”鳳琉璃舉雙手保證。

鳳六好奇心起，再也沒心思躲在圍牆上偷看了，但見她動作利索地從樓梯上滑下，和鳳琉璃回到燈光璀璨的屋內。

“将你的玉佩拿出來我看看。”

鳳琉璃依言，乖乖将玉佩交到她的手上。

鳳六看到掌心中的玉佩，眼底浮現出些許的困惑，自言自語道：“我記得當初這塊玉佩的光澤度并不怎麽高，怎麽現在變得……倒不像是同一塊。”

鳳琉璃贊同地點了點頭。

鳳六将玉佩舉高，對着燈光一照，原本含疑的雙眸乍然一亮。

“咦？裏面怎麽會有這麽多紅絲？”這些紅絲像是有生命一般，能在玉佩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游動。

莫非這是……玉佩內的靈氣？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麽，鳳六一臉沉凝地将玉佩挂回鳳琉璃的脖子，然後若有所思地去了鳳宅後院。

鳳琉璃狐疑地跟在她的身後。

鳳六進了書房，這裏的書全部都是司命一族從古到今一直流傳下來的，可以說是他們鳳家的無價之寶，而這裏除了書冊典籍之外還有一些他們先祖們留下的書信，裏面可能會有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鳳琉璃不知道鳳六究竟在找些什麽，看她格外認真的樣子，她就沒敢上前打擾，因此也幫不上忙。弄了些糕點放在書房裏的書桌上，接着又泡了壺茶，發現自家老媽已經忙碌到渾然忘我的狀态，她悄悄合上書房的門，一聲不吭地轉身離去。

接下來，鳳琉璃出了鳳宅。

蘇致遠站在鳳宅外的院子裏，靜靜地看着天上的那輪玄月，面上的表情隐晦不明，又帶着讓人難以忽略的悲痛。

沒有看到楊婉司的身影，鳳琉璃的心裏莫名一陣惆悵。

雖說她不喜歡天天被一只阿飄跟着，但當她真正離開時，分離的傷感還是難以抑制地湧上心頭。

“現在已經快三點了，要不你就在我們這休息一晚吧。”她道。

“嗯。”蘇致遠輕應。

他們誰都沒有主動開口提楊婉司的事，之後蘇致遠跟着鳳琉璃進了鳳宅。

天快亮的時候，鳳琉璃從睡夢中醒來，揉了揉眼，她打算去書房看一下，發現書房裏的燈還亮着，她嘆了口氣，就在伸手想要推門的時候，一陣激動的咳嗽聲從門內逸出。

老媽也真是的，有什麽事非要連夜查出來？

現在好了，身體受不了了吧？

鳳琉璃推門而入，坐在書桌後的鳳六看到她，面露喜色地朝她招了招手。

“小七，你快過來。”

“老媽，您也真是的，有您這樣糟蹋身體的嗎？”別以為外人稱她們是半仙，她還真當自己是神仙了，“看您興奮的，究竟發現了什麽？”

“是關于你身上的那塊玉佩。”

“啊？”鳳琉璃驚訝，“玉佩？”

這玉佩不是太奶奶給的嗎？難道背後還有其他的主人？

“喏，你自己看。”

鳳琉璃接過她遞來的一封信箋，仔細研讀起來，當看到信中一段描述時，她驚訝地出聲：“原來這玉佩裏的靈力竟然是司命一族族長先後儲存進去的？”

怪不得玉佩中蘊含的靈力如此強大，還有，原來先祖們是通過血液将自身的靈力輸入玉佩之內，這也就能說明為什麽在燈光映照下的玉佩會顯示出流動的紅色絲線了。

“你再繼續看下去。”鳳六示意。

鳳琉璃依言繼續往下看，臉上的表情時紅、時青，很是怪異。

在鳳六期待的目光下，她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将信箋折騰好，放在書桌上，幹笑着道：“那，那老媽，我忽然想起來還有件重要的事忘記做了，等我解決完事情再來看哈。”

話落，不顧鳳六的呼喚，她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溜之大吉。

等到天色大亮的時候，鳳家上下這才發現……鳳琉璃竟然一聲不吭地離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