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程陽背着光,眼神有些幽暗,景萱覺得他今天有些不同。
很陰郁,失去了一貫的明亮和陽光。
“你……沒事吧?看起來情緒不大對。”
他輕笑了聲,“沒事,大概是喝多了。”
景萱“哦”了聲,覺得有點尴尬,“那我先回去了。”
他“嗯”了聲,垂下頭,臉色似乎更差了。
走了沒幾步,程陽叫住了她,她回頭,疑惑地看着他,他今天有夠反常的,有事直說嘛,搞得像失戀男主角似的。
他問:“你是不是不喜歡水晶?”
她迷惑,“什麽?”
他忽然又嘆了口氣,“算了,沒事,我喝多了,腦子不大清醒。”
景萱一瞬間有種想罵人的沖動,還好克制了,不然如果真動手了,明天可能會被這只極品小鮮肉的粉每人一口唾沫給噴死。
“哦,那我走了。”
程陽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瘦瘦的,小小的,長發及腰,撒在後背上,潑墨似的。
記得第一次見她是在一個見面會上,新老生見面會,他作為優秀學長發言,她是新生代表,兩個人在講臺上碰上,他錯拿了她的講稿下了臺,她站在上面,看着手裏的稿紙愣了一會兒,淡定地放下了。
他想上去把稿子遞給她的時候,她已經開始了,語調從容,自有一股神采。
那天很多人在下面吹口哨鼓掌,他坐在最前排,給了她一個肯定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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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臺的時候,她就坐在他旁邊,猛灌水,他才知道,原來她也是緊張的。
心動是很短暫的事,一個表情,一個動作,不經意間就放到了心上。
念念不忘,又意猶未盡。
那種想要靠近的心思就那麽悄悄滋生了。
後來一直沒機會,再後來,跟朋友聚會,遇見她被騷擾,當時她那動作真是行雲流水,摔了杯子,摔了酒瓶,然後一碗湯毫不猶豫地潑了過去,明明氣到爆炸了,面皮子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那時候他想,這丫頭可真厲害。
其實相處多了,就知道,她是個不大計較的人,別人對她好,她會加倍的回報,別人對她不好,她很少睚眦必報,頂多忽視不管,只要不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這樣的性格,很容易吃虧。
那天他幫她解了圍,還好笑地想着,這算不算英雄救美?這種情況下美人都該以身相許了。
可哪有以身相許,後來他送她一塊紫水晶吊墜,還有一封信,然後杳無音信。
他都懷疑,她是不是扔了。
想到這裏,他搖了搖頭,不必想了,說什麽都已經晚了。
最恨的是過去那麽久又相遇,原本淡掉的心思忽然又熱了起來,而那個人,已經有了幸福的歸屬,他連争取都沒有必要。
景萱回包廂的時候,副導在跟大家講笑話,于導歪着頭跟攝影在說話,姜寒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所有人很開心地笑鬧,她回了原來的位置坐着,忽然就有些傷感,明天過後,她就不能和姜寒一起工作了。
他有新的通告,她也有。
她看了一下兩個人的行程表,悲哀的發現,同時空閑的時候幾乎沒有。
每天在一起,即便拍戲很累,晚上抱着他睡就覺得很開心,突然分開,簡直是錐心的痛啊!
這晚她喝了酒,葡萄酒,喝的時候還好,但是後勁大,原本走的時候還是清醒的,回去酒店沒多久就意識不清了,考拉一樣抱着姜寒,眼淚鼻涕抹在他的西裝上。
簡直災難!
姜寒把她放在沙發上,“我去倒點水給你喝,先坐着別動。”
他也喝了酒,這會兒頭有點疼,他揉了揉眉心,起身去煮水給她喝。
礦泉水倒進水壺裏,插上電源,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景萱已經開始嚎了,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抱着抱枕扯着嗓子唱死了都要愛……
那畫面,真是……不忍直視!
姜寒默默地轉了頭,再次揉了揉眉心,頭更疼了。
水開了,他倒了一杯冷着,差不多的時候才端去給她喝。
“景萱,下來!”他邊走邊叫她。
她沖他嘻嘻笑,“那邊的朋友,你們好嗎?”
景萱唱完死了都要愛,這會兒開始唱千裏之外了,學着費玉清仰着臉那副神态,畫風迷醉。
姜寒一頭黑線,一把她扯了下來,“喝點水!”
景萱掙紮着又跳起來,“西湖的水~我的淚~”
真是瘋了!
姜寒箍着她的肩,把她壓了下來。
“聽話,喝點水,去睡覺,嗯?”
景萱“哦”了聲,點頭,“睡覺!”
她猛灌了兩口水,然後啪的一聲放在玻璃桌子上,巨大一聲響,她吓的縮了回來,“诶呀媽呀,吓死寶寶了!”
哪來的智障,姜寒真想把她扔出去。
他抱她去卧室,她就縮在她的懷裏,還沒放到床上就開始解他的衣服。
他說:“你幹嘛?”
景萱咽了口唾沫,“睡覺啊!”
“睡覺你脫你自己的衣服!”
景萱手有點抖,“反正都得脫!”
“去洗個澡?要不要我幫你?”她這幅羊癫瘋的模樣,真不知道洗澡還能不能洗了。
“啊?一起洗?……好啊!”
姜寒直接抱她去浴室。
姜寒說不清楚衣服是怎麽濕掉的,也說不清楚是怎麽被她脫掉的,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兩個人已經一絲不挂地進了浴池,她壓着他親吻,唇齒間是濃烈的葡萄酒的味道,她身體滾燙,舌頭卷起來去舔他的上颌。
他想,葡萄酒給她真是白瞎了,又想,果然酒壯慫人膽,她今天膽子賊肥啊!
本來只是想給她洗個澡,結果戰火一點就着,她這難得的熱情燒灼着他每一寸神經。
到最後,已經分不清是誰神志不清了。
從浴池到流理臺,又從流理臺到床上,吃幹抹淨,才徹底偃旗息鼓,感覺畢生的力氣都用盡了。
窗外天光已經露出了一點灰蒙蒙的亮,懷裏的人軟趴趴地窩在他的胸口,一頭長發鋪展開,散在他的臂彎裏。
心口像是被什麽填滿了一樣,滿得快要溢出來了,他忍不住笑了。
然後翻身把她摟在懷裏,沉沉地睡去。
景萱醒過來的時候,懵了好一會兒,有那麽一瞬間,大腦是完全空白的。
然而她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天,她昨晚做了什麽。
景萱忍不住捂臉,太丢人了,形象全無啊簡直。
姜寒還沒醒,趴在床上,被子堪堪蓋到腰側,露出整個背,那線條……景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還真是……誘人!
腦子裏一直閃過昨晚的畫面,她魔性的歌聲,她把他壓在浴池上……
她真想穿越回去一巴掌把自己拍醒,你特麽腦子有坑啊真是!
不知道姜寒會怎麽想她,本性全暴露了。
什麽乖巧,聽話,矜持,都成了狗屁。
姜寒醒來的時候,景萱就趴在他的臉前,吓得他眉頭一跳,“早!”
景萱點頭,給他看表,“不早了,十二點了!”
姜寒坐起來,被子滑下來,整個上身都露了出來,嗯,百看不厭。
他挑眉,“四點才睡,你不困?”
景萱臉紅了一刻,“昨晚……是意外!我平常不喝酒的。”
“哦?是嗎?”他忍不住笑了,“八歲第一次喝酒,喝完一直哭。十四歲參加婚禮,喝醉跳到水池裏,濕了半身,鞋子都不知道扔到哪裏去了,我背你去我家,你站在我床上蹦噠,單曲循環小星星。十六歲中學畢業聚會,喝到吐,我去接你,抱着我的脖子要跟我去鬥地主……”
景萱睜圓了眼,咦,有嗎?
“好了,不要說了,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喝酒了。” 她垂頭,小聲說。
他揉了揉她的腦袋,“也不是沒有好處,不過以後不能在外面喝酒,知道嗎?”
景萱點頭:“嗯”,不過,“什麽好處?”
他回想了一下,慢慢笑了,景萱忽然也想到了,臉更紅了,“不怪我,雖然是我主動的,但還是你控場啊,折騰到後半夜也不是我的錯。”其實到後來她都清醒了,兩個人大汗淋漓,渾身熱的發燙,空氣仿佛都是燥熱的。
她喊的久了,嗓子都是啞的,軟着身子求他,她真的累的不行了。
都不知道他哪來那麽多精力。
姜寒也想到了昨晚的畫面,伸手把她撈進了懷裏,趴在她耳邊說:“情難自控!”
一句話,莫名讓景萱的心發軟。
嗯,她也是,情難自控!
景博軒給景萱配了一個很老牌的經紀人,叫靜姐,不愛說話,但經常語出驚人,原本已經退圈準備生孩子去了。是個很厲害的女人,嫁了一個導演,原本兩個人是很和美的,可是她一直準備懷孕,一直都沒懷上,情緒本來就不太好,然後又發現丈夫出軌,雖然丈夫回心轉意,反過來求她,她還是毫不猶豫地離了婚。
有人勸她,哪有不沾腥的男人,既然認錯了就好好過日子吧!換來換去,會發現,男人都差不多。
她才不要,“老娘也沒非要男人不可,自己一個人還更自由。不幹淨的東西,我不稀罕!”
為了婚姻和孩子,靜姐辭了工作,原本積累的人脈逐漸也散了,沉寂了三年的結果就是圈內的人聽說朱靜這個名字,已經開始陌生了。
娛樂圈是個多現實的地方,更新換代快的讓人咋舌,一個浪頭打過來,能淹死好多人。
最後簽到幻影,一直還沒讓她帶藝人,不是不重視她,是她自己太挑,對不上眼緣的她不帶。
她第一次見景萱的時候,聽說她已經結婚的時候,只吐了兩個字,“愚蠢!”
然後整個人透露出不滿意的信息,如果不是後來她知道,景萱是景博軒的妹妹,她連考慮都不會考慮。
她說的很直接,“我欠景總一個人情,幫你,就當是回報他,你最好聽話點,不然我誰的面子都不會看。”
那語氣,也真夠狂的,不過景萱還是答應了下來,朱靜,這個名字在三年前還是個金字招牌,那個時候多少藝人想被她收到手下,幾乎在她手裏過過的明星,沒有不紅的。
現在名聲冷下來,多少還是因為她失敗的婚姻。世人的眼光就這樣,一個女人,事業再成功,婚姻失敗也會讓人看不起。
丈夫出軌,說出來,真是不太光彩。
第一次去公司,朱靜的辦公室,景萱就被要求告訴她所有的資料。
“首先我們是一體的,我不希望你有什麽事瞞着我,圈裏很多事都是一瞬間的事,如果你哪天出了什麽問題,我需要立馬做出反應,我不希望到頭來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真相的人,那樣不僅我被動,你也很被動,這樣的情況,我不希望發生。”
于是景萱幾乎交代了自己三代的信息,可能會出問題的地方重點說了一下。
尤其是梁晖的事,聽完,朱靜皺了皺眉頭,“你運氣也真是差,怎麽淨遇上些破事,這個情況很麻煩,第一部劇就走紅,你所受的目光會更多,更密集,所有人都在盯着你,愛你的人會把你捧得越高,嫉妒你的人就越想讓你摔下來,你現在就是在半空中,根基還很薄弱,這時候受到攻擊,是很危險的。”
景萱有些心驚肉跳,感覺很氣憤,又很無奈,她好想撕了梁晖,可只剩下深深的無奈,現在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前幾天他哥打電話給她,說梁晖得了精神病,已經被送到精神病院了。
景博軒還是沒找到那個光盤。
一個不确定的因素,朱靜記下來,轉着筆思考了會兒,“過去這麽久了,還是沒有爆出來,很大可能是不會了,梁桐和梁晖得事我聽說過,他們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可以交托的人沒有,如果留下來那樣的東西,至多也是當新聞賣出去,如果是那樣,要放出來就要趁着梁桐自殺的熱度爆出來。現在早已過了最佳時機,所以,可能性不是太大了。”
景萱松了一口氣。
可朱靜又開了口,“但也不要太樂觀,娛樂圈的事,很難說,比打仗不會容易多少,多算勝,少算敗,一切都要往遠了看,做最壞的打算,萬一有這樣的可能,我們來想一下後果,首先,名聲問題,雖然說黑到深處自然紅,可是很多也是一黑永遠爬不起來了,這是件很嚴肅的事,不要抱着僥幸心理,還有……你說你結婚了?對方是誰?”
景萱松了的一口氣又提了起來。心髒起起伏伏,已經快要吐血了。
她悶聲說了句:“姜寒!”
朱靜猛地擡起頭,“你說誰?”
“姜寒啊!”景萱重複了一句。
朱靜罵了聲,“艹!”
景萱一臉黑線,“怎麽了?”
“你的命太好了吧!圈裏的人,他是我少數佩服的人之一,出道這麽多年,除了程藝軒,幾乎沒有花邊新聞,為人正派,算是很難得了。哦,那什麽程藝軒,真是敗筆。”
見識過朱靜的各種嫌棄技能,突然聽見她誇人,簡直是奇幻,景萱頓時有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嗯,沒錯,她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銀河系,這輩子才有那麽一個哥哥,還有丈夫。
“但是誰知道以後會怎樣,男人都靠不住,你才幾歲,還想不想混了,就結婚,愚蠢!”
“額!”心理落差太大,景萱緩了好一會兒才忍住罵人的沖動。
“這不影響什麽,我想當的是演員,不是明星,我想靠實力,不需要靠那些虛名。”
“很好,夠裝逼。”朱靜拍手,“就跟趴在谷底的人說,我要的是夢想,不是金錢一樣,但事實呢,夢想和金錢是不沖突的,說出這樣的話,本身就是一種幼稚。”
景萱覺得膝蓋中了一箭,想吐血。
這姐姐,脾氣真是,直!
“現在的情況是,你有一個很強勢的老公,他手裏的資源和人脈比你想象的要更好更強大,一旦你出事,他可以幫你分擔,以他的人品和人氣,替你扛一扛,綽綽有餘。”
“他會被罵吧?”
“他肯定早就習慣了,哪有藝人沒挨罵過,沒被人黑過,很正常,他已經算夠好了,沒有多少素材能拿來黑他的。”
景萱“哦”了一聲,心狠狠地沉下去,她決定,在她根紮穩之前,都不要公開了,她不想成為那個為數不多的素材。
“現在,我問你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你打算什麽時候要孩子,如果你近兩年打算要孩子,那我根本沒必要帶你了,所有的資源用在你身上都是白瞎,一生孩子,至少兩年的沉寂期,等你再回過頭,娛樂圈說不定早就重新洗牌了。”
景萱愣了一下,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她腦海裏不斷閃過那次的畫面,她有些羞澀地跟他說,“你……沒帶那個!”
他聲音帶笑,語氣卻很認真,他說:“景萱,我三十歲了,該要個孩子了。”
景萱忽然覺得腦子亂的很,他不知道該怎麽辦,神情有些恍惚。
有沒有這個打算?要不要生孩子?
她反複在心裏問自己,理智和情感都不能做出正常反應了。
要不要?要不要?
她臉色不大正常,“我……還沒想好,你讓我再想想。”
“呵,好好想,想清楚了,別到時候又告訴我你要回家生孩子,如果是這樣,你還不如現在就回去生孩子,混什麽娛樂圈。”
毒舌朱!
景萱沒力氣再去計較什麽,她腦子很亂,突然又想起來,自己好像從來沒做過安全措施。
想到這裏,她驚了一身汗。
她回去的時候拐到藥店買了東西,躲到廁所裏,心驚膽戰地測了一下。
她覺得自己手心都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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