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武喆沒想過要在捐精這件事上動手腳,至少之前是這樣,他根本無所謂。

在他的複仇計劃裏,為武家孕育一個生命不過是下好一盤棋的棋子,是必要的手段,是攻擊蔣玉珍軟肋最得力的利器。

他沒有想過更多,也無暇顧及這個小小的生命本身。

他所有的心思全部放在武文殊身上,對這個人的愛恨情仇,所做的一切都太過私密和自我,他就像一頭野獸困在自己的世界裏胡亂折騰,他不想任何人牽涉進來,這也是為什麽他從不跟姜明晗聊這些的原因,好在這個人對他的計劃并沒什麽興趣,從來沒問過。

而如今,真到這一步,他卻開始思緒萬千,婆婆媽媽起來。

慢慢攤開掌心,三條掌紋清晰可見,長長的生命線一直爬到手掌根部,他看着它,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忽然有種沖動想跟姜明晗說捐精的事,想告訴他會有一個來自于自己骨血的生命降生到這個世上。

他閉上眼,再睜開時已有決定,他要将所有的事和盤托出,毫無保留地講給他聽,他現在再不是只有他自己,他還有姜明晗,這個不知不覺走進心裏的人。

做好準備,又在腦中将詞串過好幾遍,他弄好飯等他回來,這一等就是晚上十點,中間姜明晗來了電話,告訴他有個應酬,不用留他的飯。

一腔熱血潑了一大桶冰碴子,冷卻效果奇好。

就在姜明晗滿身燒烤味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歸來時,武喆一絲興致都沒了,他一個字也不想提。

倚在牆上,眯着眼打量他:“夠騷氣的啊,送玫瑰花吃燒烤,這搭配絕了。”

“嗯,是有人追我,你說我該同意嗎?”姜明晗脫下外衫,俯下身子換拖鞋。

“那必須同意啊,你不試試別人,怎麽知道自己老公器有多大活有多好床上功夫有多過硬呢。”

“那我跟別人在一起了,你還能要我啊?”姜明晗含笑。

“你什麽樣我都要。”

姜明晗愣了,飛快地親了一下武喆,把花扔給他:“這麽酸的情話我天天都要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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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花上的卡片,上面名字密密麻麻,中間寫着大大的“姜老師,我們愛您。”

“現在師生關系都這麽和諧了?”武喆想了想日子:“拍馬屁都不趁教師節?”

從冰箱裏拿出兩罐啤酒,姜明晗扔給他一個。

“我請了長假,他們非要給我送行,家裏來電話了,讓我回去一趟。”啪地一聲,他将啤酒打開。

武喆驚訝:“什麽時候的事?”

“幾天前吧。”

“好幾天了你不跟我說?這麽大的事你學生比我先知道?”武喆一臉怒色:“你他媽到底怎麽回事啊?!”

晃了晃手裏的酒,姜明晗低下頭,好一會才說:“我爸知道我退伍的事了,他利用關系逼着校方解聘我,我得回去跟他好好談談。”

“退都退了,回也回不去,板上釘釘的事,你爸把你現在的工作攪和黃了對他有什麽好處?!”武喆急了。

姜明晗白了他一眼:“倔驢呗,咽不下這口氣,不跟你一樣嘛。”

武喆語塞,問:“你要去多久?”

對方頓了一下:“不知道。”

“還回來嗎?”這話有點澀。

姜明晗看他:“腦抽了吧?這也問?”

“回來還是不回來?”武喆又問一遍。

“只要有口氣在,爬也要爬回來。”姜明晗笑,卻在看到對方泛紅的眼眶時,僵在臉上。

壓了很久才将情緒穩下來,武喆坐下來,拿煙:“跟我說說你們家吧,讓我心裏有點底兒。”

姜明晗也坐下來,把酒放在茶幾上,點上一根煙:“你想聽什麽?”

“什麽都行,你家住哪,幾口人,你爸媽什麽樣,随便說。”

“你戶口調查呢?”

“廢他媽什麽話!你說不說?!”武喆嚷嚷起來:“我心慌成這樣,你看着舒服啊?”

姜明晗把煙一嘬到底,掐滅在煙缸裏。

“我家三口人,我媽改嫁過三次,現在這個不是我親爸,那個親的我印象不深,這個後的脾氣急,性子躁,炮筒子一點就着,對我……”他臉上浮現出一種漠然冷笑,卻在對上武喆擔心的目光時臨時改口:“挺好的。”

“姜明晗,你純得跟白紙似的,什麽都寫臉上,跟我這裝什麽?”武喆突然提高聲調:“給我實話實說!”

“嗨,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是親的,難免嚴格點。”這個人喝了口酒,又想拿煙。

武喆把火收了,不讓他抽:“你老實告訴我,你後背那麽多煙頭燙傷是不是他弄的?”

姜明晗身上确實有不少訓練傷,待在部隊這麽多年在所難免,可有一些明顯對不上,這人身上哪裏長痣,哪裏有胎記,就連春季過敏哪塊皮膚起風疹,武喆都一清二楚,更別說後背那麽大一片煙頭燙傷,有的還留有斑斑痕跡,有的已經看不見了,很多都是相互交疊,像亂葬坑一樣,看着難受。

武喆一直不想問,怕是之前在床上被人燙的,他沒有菊潔癖,更不在乎姜明晗以前做過什麽,但刨根問底的蠢事他也不會做,沒必要給自己添堵的同時還讓對方尴尬難處。

不過後來他越來越奇怪,根據床上的判斷,姜明晗雖然更鐘意強硬粗魯的性愛方式,但不至于去玩受虐那一套,對肉體上的疼痛沒什麽特殊的癖好和依戀。

如果這就是原因,那就很通順了。

對方沒有說話,只是将目光移到別處。

“操他媽!!”武喆驚了:“日他媽逼祖宗!這混蛋真能下得去手!!”

“算了,都過去了,以前上學時的事。”姜明晗把酒喝完,将易拉罐捏得七扭八歪。

武喆的煙沒抽,燃成了灰燼,把煙頭扔了,他告訴姜明晗,他得陪他回去。

“別鬧了,你算怎麽回事啊。”姜明晗不同意。

“這事沒商量,要麽我跟你回去,要麽你別回去。”

“行了,這一關早晚要過,你讓他們見着只會把事弄得更糟,正在氣頭上還不知道怎麽想呢,你再幫腔不成了教唆犯,越描越黑,到時候想回頭也回不去了。”

“怎麽?你怕跟我萬劫不複啊?”武喆冷哼。

“我他媽就怕你把我甩了,除了這個,這世上沒什麽能讓我怕的。”姜明晗無比堅定地望着他。

突然間,有那麽一團火蹭地一下在胸中燃燒起來,熊熊烈焰,燙得心疼,武喆鼻子發酸,眼眶發脹……

“你讓我跟你去。”他啞着嗓子說。

“不是說了嗎!沒這個必要!你別這麽軸……”

“我不能只有手機,東北那麽大,咱倆就憑這麽個雞巴玩意聯系?萬一你不接呢?沒電了?沒信號了呢?我他媽能瘋了!”

姜明晗眼中有什麽東西在閃爍:“沒有萬一。”

“你拿什麽保證?”武喆咬着牙問。

“我的命。”

武喆完全僵住,他任由姜明晗摟過肩膀,揉他的頭發:“那天我看見有輛車把你接走,你那事快完了嗎?”

“嗯……快了,已經一半了,明晗,我……”武喆想說清楚。

“你別跟我說,我不想聽,我不想再讓你去琢磨過去,想起那個人。”這人停下來,仿佛有什麽話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出口:“我知道他就是紮在你心裏的一根刺,碰不得,拔不出,動一下就難受,這根刺紮在那兒一天,你的傷口就好不了,心還裂着縫呢,怎麽給別人?這我都懂,真的。”

他把武喆摟得更緊,在他耳邊說:“沒事,我等你拔刺,大不了耗一輩子,反正我比他年輕。”

懷裏的人身體不再僵硬,而是不停地大幅度顫抖,靠在姜明晗脖子的地方又濕又潮,滴落的淚漬燒得皮膚像澆過油,這個人緊咬牙關壓抑着,卻只是讓更加粗糙低沉的嗚咽聲從唇邊不受控制地溢出……

姜明晗輕撫他的後背:“哭吧,忍什麽,你就沒好好哭過,上回在部隊的水房沒哭兩鼻子就被我奚落回去。”

武喆是忍不了。

他把鼻涕眼淚抹在姜明晗的襯衫上:“誰哭他啊,我是被你感動的,你這樣,我何以為報啊?”

對方指了指自己又粘又濕的那塊衣料:“哥,你已經報答過了。”

武喆不說話,開始脫衣服。

“幹什麽?”姜明晗問。

“如此恩德,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以屌饋贈。”對方神情認真。

姜明晗笑出聲:“行了,我不想做,只想抱你一會兒,你的心跳聲就夠了。”

……

那天晚上,兩個人全身赤裸躺在床上卻什麽也沒做,武喆第一次知道原來不是只有操和射才能讓人舒服,肌膚之親,心髒跳動一樣也可以,那種歡愉和沉醉更加純粹,叫人流連往返。難以忘懷。

它就像一把契約匕首,在武喆心上深深刻下自己的印記,讓他無論過去多少年都忘不掉那晚的感覺,一想起來心都能燙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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