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原來是他

玄睿那日入了相府,借着看望馮立仁的機會拜訪了馮相,單獨會面,馮相是聰明,怎會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當下朝中形勢複雜,他一時裝聾作啞當做不知道。

玄睿心裏不悅,馮婉婉他不見得多喜歡,但是馮相的态度在此時卻分外重要,他将女兒嫁給誰,這将來便是站在哪一邊。

他同玄淩一樣,早已是在外頭是有府邸的,不過每日還是要進宮來問安。

大陳富庶,皇宮亦是奢靡,一路雕金砌玉鬥拱飛檐,才入內院,便聽得歌聲跟絲竹之音,他倒是奇怪了,聽聞父王今日裏舊疾複發,夜晚頭疼難以入眠,他正尋了藥物送給他,怎麽今日又聽起音樂來了?

走近時,只聽得裏頭傳出清脆的歡笑之聲。

“大王,淩兒的蕭聲可堪解憂?”柔軟細膩的女聲響起,玄睿聽了墨色的修眉微微蹙起。

他停了步,深吸了一口氣,走上前兩步,立在門廊口處雙手行禮:“兒臣給父王請安。”

“哦,是老三來了呀。”裏頭傳出有氣無力的聲音。

玄睿擡起頭,只見那半老的王上身邊擁着豔麗的女子,身旁還站着一個有些七八分冶豔模樣的貴公子,不正是玄淩嗎?好一副和樂融融的全家福景象。

陳王着一些日子因病着模樣老的多了,胡子幾近花白,臉色蠟黃,配着一身的黃色錦衣越發的像是個蠟人似的,隐約的只剩下幾絲生氣了。

玄淩微微擡起頭,殷紅的唇角微微揚起,似笑非笑的看向自己的三哥。他看起來臉色不太愉快嘛,他一來,整個大殿的氣氛都尴尬了。

“父王,既然三哥前來拜見,我和母親還是先下去吧,也許他有什麽要事呢。”玄淩看了麗妃一眼,麗妃微微一笑不以為然的靠在陳王的肩頭。

陳王笑着說:“他能有什麽事,左不過是請個安便走的,你們都留下來,待會讓禦廚房準備好吃的,就在這兒吃過中午飯再走!難得孤今日這般高興,吃過飯,孤還有好東西要賞給你呢。”他愉悅的拍拍玄淩的手,仿佛門口杵着的那個人不是他的兒子一般。

玄睿面色未變,唇角微動,幾分譏諷從眼眸中一閃而過。

“成勝……”他開口,“将盒子端過來。”

随從拿了錦盒過來,他雙手捧着錦盒一步一步走到陳王的跟前:“父王,這是兒臣特地找來的野生的鐵皮石斛,聽聞能包治百病……”他掀開了蓋子,果然裏頭躺着一顆碧綠的植物……

陳王一看便惱了,“啪”的一下,将那盒子摔到地上,惱怒的說:“真是晦氣!這些日子孤王吃藥吃的還不夠嗎?你還要巴巴的送來?莫非你以為我大陳王宮裏頭還沒有這樣的藥嗎?真是見識少的可憐!就同你那母妃一樣!”

陳王震怒,整個大殿的人一個都不敢做聲,玄睿低着頭,雙手緊緊攥成拳頭。

“怎麽?你還不服氣?”陳王斥責。

“是兒臣的錯。”玄睿喉頭滑動,彎下身,半跪在地上去撿那鐵皮石斛。

玄淩靜靜的看着他,明明是衆皇子中從小學問武功最出色的那一個,卻因為母親是一個卑賤的宮女而遭到王上的厭棄,有時候連他都有些同情他。

不過,他亦是想起自己三年在外不能歸京的孤寂,想起倘若他日其他皇子登基最受寵愛的母妃可能的下場。

他亦想起那日畫舫上夏家四姑娘對他所說的話,自古成王敗寇,你選擇不了你的出身,亦選擇不了你的父母,生在皇家,便注定了這是一條不歸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好了,王上,別生氣了,小心傷了身體。”麗妃輕輕的伸手拍着陳王的心口,讓他的氣好容易消下來。

玄睿已經靜靜的退出了大殿,所有的人神經又松了下來。這一幕向來是常态,陳王喜怒無常,喜歡意氣用事,對待自己的兒子亦是如此,喜歡的時候能将你捧在手心,厭棄的時候當你是坨狗屎。

陳王餘怒未消:“送藥,虧他想的出來?想讨好我?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還想觊觎儲君之位嗎?”

這話隐隐傳出廊外,玄睿回頭,從門縫之中,看到那個冶豔男子仰首挺胸立在王的身後,嘴角上揚。

成勝偷偷看自家主子的臉色,那真是如同冰塊一般,每次入宮都這般狀況,偏偏他卻總是能忍受過來。

“要去看看王妃嗎?”成勝小心翼翼的問。

玄睿冷笑,望向後宮的那一頭,在那最南的角落裏,形同冷宮的宮殿裏,住着自己的母妃,他似乎很久沒有去見她了。

“以後不要再問這句話,”玄睿的聲音透着寒意,“倘若被父親知道了,他只會更加厭棄我,不能平白的被那個女人牽累了。”

成勝膽兒一顫,只覺得背心寒涼透骨,主子叫母妃是那個女人,莫非有生之年都不去見一見了嗎?

玄睿低頭看盒子裏的石斛,五指握緊,頓時那植物被捏的汁水四濺,他用力丢在了地上,用腳底碾了又碾。

人不對,一切都是錯!

“倘若有朝一日……”他自己輕聲的吐出幾個字,嘴角浮出一絲狠意。

相府裏頭,小廳內,馮婉婉招待幾個閨中密友,她今日換了一身裝束,學着胡人的樣子将頭發紮成小辮,然後環成雙髻,再贊賞南海的紫珍珠,配着一身淡藍色绉紗裙,襯的圓潤精致的臉龐越發明豔動人。

一個貴女羨慕的說:“婉婉,這些日子怕是提親的人都踏破了門檻吧?”

馮婉婉笑道:“那又如何?我爹得我自己挑我喜歡的,我喜歡的,便是個販夫走卒也嫁了,我若是不喜歡的,便是王子我也不嫁。”

“看姐姐你說的,以你的身份地位,将來嫁的怎能是一般人?王侯将相都是一定的。”

馮婉婉笑的開心:“那是自然。”

一個貴女道:“聽聞那個什麽所謂的京城第一才女夏岚也有不少人提親呢,不過,我說她只是個庶女而已,能嫁個怎樣的人,即便是嫁了,又怎能同婉婉你相提并論?”

這話說的馮婉婉臉色一變。

另一個貴女嗔道:“佩如,看你說的,既然是天鵝和野鴨難以相提并論,你又說這樣的話做什麽?”

那貴女自知失言,禁不住低着頭紅了臉。

馮婉婉此時卻興致來了,道:“不如趁此機會,咱們去探探夏清離,看看他們夏府到底有什麽樣的人來提親,如何?”

八卦的心人都有,幾個貴女立即來了興趣。京城裏頭,最有權勢的夏府,怎能不找機會去見識見識?

說走就走,距離不遠,坐了馬車不久便到了夏府,小厮進去報了,夏清離親自接了出來。

這麽多貴女來訪,夏清離頓時覺得臉上倍兒有面子。

“來來來,這邊是我家花園,我帶着你們好好游玩游玩。”夏府的景致同馮府比,大氣是大氣,卻不夠精致,這些馮婉婉不看在眼裏。

她戲谑的笑道:“聽聞你府裏頭不少公子來提親,可有此事?”

夏清離面色微紅,嬌嗔的說:“姐姐怎麽問這個啊。像你我這等府邸的千金,提親的自然不少,不過咱們父親都疼咱們,不是最好的咱不嫁。”

“那是自然,”馮婉婉探聽,“其實,我說的是夏岚,她頂着京城第一才女的名頭,提親的人怕是不少吧?”

夏清離臉色一變:“有自然是有的,都是些不入眼的。”

馮婉婉聽了,這才松了一口氣,一個庶女,提親的自然該是些不入流的,怎能同她相比?

她心裏得意,又覺得新鮮,便跟幾個貴女随着夏清離到處看。

經過一個院子的時候,卻聽到裏頭傳出哼哈的聲音,她好奇的問:“那是哪裏?”

夏清離道:“那是我大哥的院子,這個時候該是在練功吧。”

“練功诶?”

“就是大陳的戰神嗎?”

“哇……”

幾個貴女立即熱鬧起來。

馮婉婉雙眼放光:“我未曾見過人真的練功打架,不如咱們悄悄看看,絕不打擾他們,如何?”

“這個……”夏清離為難了,看那院牆也不甚高,院牆上頭部分是镂空的牆磚,看看應該沒什麽吧?

“那……好吧……”

墊了幾塊大石頭,馮婉婉扶着兩個貴女的肩膀攀上了牆頭,只見院落之中,一個高大男子,一襲雪白長衣,将一柄青龍寶劍舞的一絲縫隙都無,滿樹的黃葉随風飛舞,夾卷在劍風之中,仿佛成了他的背景,那男子驀然一個回劍,馮婉婉瞪大了眼睛,濃眉如劍直入發鬓,雙眸如星奪魄勾魂,好個英氣逼人的美男子,再加上那勁碩挺拔的身形,看的她呼吸陡然一窒……

“誰?”只聽到“嗖”的一聲,長劍脫手,直向馮婉婉飛了過來,馮婉婉尖叫着往後倒去,那劍極快的擦着她的發髻飛過,只擦下幾根頭發。

馮婉婉狼狽的摔倒在地上,擡頭時,已經看到那男子站在她的眼前,俯視着幾個狼狽的貴女。

夏侯淵知道不是刺客,卻沒想到居然是幾個女子。

濃眉微蹙,他斥道:“練劍不是好玩的,豈能偷看?今日如不是知道這侯府滴水不漏不可能進外人,你的頭顱早就不保了!”

夏清離知道闖了禍事,趕緊過來對大哥賠不是。

馮婉婉羞愧的低下頭,才要站起來“啊喲”一聲,又跌了下去,痛的臉兒都冒冷汗。

“我看看。”夏侯淵半跪在她跟前,伸手握住她的腳踝,只聽“咔”的一聲,那痛的地方便不痛了。

馮婉婉驚異的看着他,心口劇烈的跳動,只覺得那顆心髒不是自己的了。

“回去用熱水敷敷,就沒事了。天都晚了,我看你們還是早點回去吧。”醇厚而磁性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引得她心率又是一陣混亂。

說罷,他撿起地上的長劍頭也不回的進了院子。

馮婉婉的臉紅的發燙,原來他就是夏侯淵!

前幾日父親說夏侯有這個意思,她還不以為然,以為自己定要遇上最好的男兒才行,可是還有比他更好的嗎?

不行,她得去同父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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