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返校

清晨六點三十分, 棉被底下探出修長的手。麥彥辰終于在第14個鬧鐘奏響《精忠報國》時，狠狠按掉它。

“唔…”他艱難地從床上翻身坐起，揉揉抽疼的額角。感覺渾身血液逆流湧上太靈蓋，難受到分分鐘爆體而亡。

早起，是近現代社會最大的酷刑。

沒有之一。

麥彥辰強行拖着沉重的身軀，緩慢洗漱完畢, 走出主卧。

“喵嗚~”守在外面的小咪拖長調子叫嚷, 向鏟屎官讨要食物。

陽黎聲音從次卧飄出來, “彥哥哥，你醒了嗎？我剛才想喂小咪吃早飯，可家裏罐頭太多。不知道要開哪個。”

麥彥辰打來小咪的儲物櫃，打開拉環同時回答, “它每天吃兩餐主食罐, 藍色包裝那種。”

在‘養死動物’方面，天賦點極高的陽黎追問, “藍色包裝有兩種。日本進口那個金槍魚罐頭, 還是法國牛肉禽鳥主食罐？”

“平常喂牛肉罐頭。偶爾它生氣需要哄，再開金槍魚。”麥彥辰把罐頭倒進貓碗裏。

小咪甩着漂亮的長尾巴湊過來, 用尖牙叼起罐頭中的肉塊，眯起眼睛吃得呼嚕呼嚕。它嘴邊的白胡須沾了食物殘渣, 祖母綠獸瞳噙着愉悅, 索馬裏種族高貴優雅的形象蕩然無存。

麥彥辰狠狠搓揉它毛茸茸的身體。只有這種時候，只顧着吃飯的小東西，才不會向他亮出利爪。

撸貓解壓運動結束, 麥彥辰那陣起床氣終于過去。

他順着香味走進飯廳，靠窗的位置上擺了兩份煎蛋牛奶。

甜牛奶溫熱，冒着霧白色蒸汽。煎蛋兩面全熟，邊緣微微焦黃。

喜歡吃溏心蛋、喝冰鎮純牛奶的麥彥辰陷入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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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應該調整對食物的喜好，配合小偶像。

前兩次在家裏吃飯，陽黎特意等自己坐下才動筷子。

麥彥辰同樣喜歡有人陪着吃飯的感覺，守在飯廳跟他隔空對話，“說起來，你能看懂日文和法文嗎？”

櫥櫃中的貓罐頭，全是原産地直接進口，包裝上沒有任何中文翻譯。日文裏摻雜漢字，容易理解些。

可陽黎連産地法國的罐頭，都能清楚說出類別。

“嗯。我經常聽外文歌，為了理解歌詞，稍微學了一點點。”陽黎太久沒去學校，收拾書包需要時間。

他終于把要用的書本文具塞進書包裏，背在肩上急匆匆跑進飯廳。

麥彥辰目光落在他身上，眸色驀得深沉。

小同學穿着普通平庸、特別土氣的藍白拼色運動款校服。靠着那張過分出色的臉，硬是把校服傳出頂奢時裝當季新款的格調。

衣袖挽到肘彎，露出白皙勻稱的小臂，線條完美流暢。外套拉鏈沒有拉，裏面穿了件印着手繪向日葵的白色短袖。褲腰打着蝴蝶結，過長的系帶松松垂下來。

陽黎蓬松的黑發看起來相當柔軟，鼻梁上架着眼鏡，把那雙狐媚眼的蠱惑中和許多。

他規規矩矩背着雙肩包。

形象立刻從閃閃發亮的小偶像，切換成天天向上的好學生。

“彥哥哥，你在等我嗎？”陽黎坐在他對面位置上，發現麥彥辰那份早餐，還維持着自己端上桌的樣子。

“嗯。”麥彥辰從容的應了聲。

“你也覺得，一個人吃早飯很寂寞吧？”陽黎拿起筷子，戳戳金色蛋黃，“我煎蛋做得很好吃，也能拿到五星好評！”

“嗯，好吃。”麥彥辰咬了一口，很給面子的捧場。

他話音剛落，對上陽黎那雙能看穿一切的澄澈眼瞳。

陽黎抿了下唇，彎起詭異的弧度。

“怎麽了？”麥彥辰感覺他表情非常古怪。

“其實，你根本不覺得好吃吧。”陽黎捧起牛奶杯喝了口，舔掉沾在嘴角的白色奶沫，輕笑着說，“彥哥哥真是個溫柔的人。”

麥彥辰生平聽過各種評價，第一次有人說他‘溫柔’。

真正溫柔的，應該是陽黎才對吧？

“我明天給你煮溏心蛋。”陽黎眨了下眼，笑眯眯的說，“你沒必要遷就我啊。要是昨天說出來，今天就能吃半熟煎蛋了。”

啧，肯定是溫鸠那個多嘴的。麥彥辰默默問候了發小的祖宗十八代，強行維持着冷面霸總的威嚴說，“偶爾想換換口味，不是遷就你。”

陽黎笑意更加明顯，也沒拆穿，迅速解決掉自己那份早飯。

別墅距離陽黎就讀的高中，開車趕過去少說要半個小時。

倆人終于吃飽喝足走出別墅，已經過了六點五十。按照7:20早讀課算起，陽黎複學第一天就得遲到。

學生時代，遲到是很平常的事。可陽黎是個作息規律，自我要求嚴格的好學生。

從幼兒園到高三，從未有過無故曠課遲到的經歷。

“沒關系，早讀課老師查的不是很嚴，我會班主任好好解釋。”陽黎把腕表套在手上，掃了眼時間。

他寬慰麥彥辰時，眉結輕微蹙起。

高三班主任很兇，才不管學生為什麽遲到。無論是誰，去遲了都要在教室外罰站。

要是放在前幾個月，罰站就罰站了。

現在陽黎畢竟是電視上露過臉的人，回學校第一天頂着書包面壁思過，想想就很丢人。

“陽黎。”直接導致陽黎遲到的罪魁禍首，決定将功補過。

麥彥辰叫住準備鑽進世爵車裏的陽黎，拿出鑰匙打開車庫角落的布加迪。

“上來，你暈車嗎？”麥彥辰握住方向盤，檢查跑車剩餘油量。

幸好，起碼夠飙二十分鐘。

陽黎背着小書包跑過來，聽話的爬進副駕駛位，搖搖頭回答，“不暈。”

“那，系好安全帶。”話音剛落，最高時速可達到四百公裏以上的布加迪，以低空飛行的速度狂奔出去。

幸虧清晨七點，還沒到上班高峰期，路況并沒有大規模擁堵。

麥彥辰相當熟悉附近路況，專挑不限速車流又少的路走，把頂級跑車性能發揮的淋漓盡致。

過快的速度讓陽黎難以招架，他打開窗戶想透透氣，外面刮進來的風像鐵錘般沉重。

他連忙又關了窗，乖巧坐在位置上沒敢跟彥總搭話，害怕閑聊會讓駕駛員分心，釀成難以挽回的慘劇。

十五分鐘後，陽黎眼前出現熟悉的教學樓。他解開安全帶，周身籠罩着撿回一條命的驚魂未定。

麥彥辰很久沒試過維持二百公裏時速，在清晨七點飙車。

他轉過去問，“害怕嗎？”

“有點。但是很刺激。”陽黎瞧了眼腕表，時間07：05。他不可思議的感慨，“長見識了，原來車可以跑這麽快啊。”

“其實還可以更快點，我以前試過最高時速。”藝術家多少有些超越現實的瘋狂，麥彥辰年輕時，有段時間特別喜歡跑車，仿佛不要命似的。

陽黎走下車，俯身探進腦袋說，“那我真想試試。”

“等我下次，找段平坦的路，帶你去兜風。”麥彥辰不敢帶着他玩命，畢竟小偶像那麽年輕。

“好啊！”陽黎笑得眉眼彎彎，朝他揮揮手，“你回去要注意安全，別開那麽快啊。”

“嗯。”得到偶像關心，麥彥辰返程途中，時速始終壓在六十以下，後面公交車都急得朝他按喇叭。

以時速為賣點的布加迪，讓他那麽壓着速度，頂級跑車委屈地快哭了。

陽黎混入急匆匆趕着上學的同學中，步履輕快的踏進高三（7）班教室。

還有十分鐘打鈴，亂糟糟的教室裏，幾個月沒見的同學忙着吃早飯、閑聊、補作業。

闊別多日，又看到熟悉的情景，陽黎身形頓在原地，恍惚置身于夢境。

“喂，別擋路啊！”急着進教室的男生推開他，轉過頭剛要怼兩句。看清楚他的臉，露出難以置信的驚悚，扯着嗓子喊，“陽黎！”

聲音剛出，班裏其他同學齊刷刷瞧過來。

“卧槽！陽黎回來啦！”

“活蹦亂跳的大明星啊，得想辦法讓他給我簽個名！”

陽黎休學參加《為你攬星》的事，班裏每個人都知道。即使在高三百忙中，大家也抽空關注同學動态，替他打投拉票。

四個月裏，大家漸漸習慣在電視上看他唱歌跳舞。

見到活生生的人，反倒萌生出距離感。連平常幾個跟陽黎玩得好的男生，都隔着兩張桌子，不敢輕易靠過去。

陽黎在同學們注目中，走向倒數第二排自己的座位，把書包卸下來放進抽屜裏。

“馮二，我回來了。”他跟同桌馮哲打了個招呼。

陽黎跟馮哲當了六年同學，三年同桌，年少無知時期還拜過把子，算是他學生時代最好的朋友。上次他身陷抄襲風波，還拜托馮哲幫忙公布賬號資料。

馮哲是二月二淩晨兩點生的，大家習慣叫他馮二。

“呦，你總算想起高三七班的夏雨荷了。”馮哲打着哈欠爬起來，靠過去胳膊搭在陽黎肩上，“你運氣真好，二輪模考剛結束，這次數學題難到爆炸！”

周圍同學覺得很玄幻，馮哲居然跟大明星那麽說話。

緊接着，就看大家非常熟悉、那個提到數學就生無可戀的陽黎追問，“二模有多難啊？”

“你能拿到六十分，我跪下叫你爺爺那種難度。”馮哲翻出皺巴巴的試卷，全部丢到他跟前，“你自己看吧。”

陽黎從試卷堆中翻找出數學，快速浏覽整張試卷內容。看到圓錐曲線方程時，他‘啪噠’合起試卷，推回給馮哲。

“我還小，不要讓我看那麽可怕的東西。”什麽鬼，他連題幹都看不懂。

馮哲幸災樂禍的笑笑，把試卷又在陽黎眼前晃了兩圈，“你躲過現在有啥用？第一節 數學課，老師講卷子，我分給你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