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五十二條龍尾巴

就在一龍一青鸾隔着陽臺扶手相互對望之際, 房內傳來的輕淺的腳步聲。

謝舟遙累得很，睡眠卻不深。許是受了驚吓，夢中出現的畫面都是郊外曠野上滿身血痕的白發男人。

謝舟遙輾轉反側了很久才慢慢睡着, 睡着睡着只隐約覺得外頭有響動, 等費力睜開眼，便發現窗外藍光大作, 虛掩着的房門外都有光芒投射而來。

謝舟遙茫然地起床, 趿起拖鞋，往客廳方向走去。

他拐過走廊，一眼望去，就看到自家公寓陽臺上懸着只周身披羽、長頸巨翅的生物。以及陽臺外看着頗為讓人眼熟的一雙碩大的藍瞳, 像夜空裏巨亮無比的手電筒……

雙方劍拔弩張, 看着有點像是要在他家陽臺上打一架。

“——唔！？”

這短短一聲氣音，讓已做好作戰準備的大青鸾陡然回頭，一雙清亮的鳳眸難得顯出幾分無措。

碩大的龍瞳眨了眨眼, 攝人心魄的眸光一剎那消失。陽臺上出現了冰夷的身影, 他穿着身睡衣, 周身氣場與嚴肅絲毫不搭邊。

謝舟遙吞咽了下，沒明白當前是個什麽架勢。

“……怎麽了？”謝舟遙看冰夷臉上沒有笑容，還以為眼前這長得頗為好看的存在是個可怕的對手，連忙往後退了幾步。

他想往冰夷方向靠近，多看了幾眼, 又發現冰夷還在陽臺上，那只藍色的美麗巨獸已經揮舞着翅膀試圖從陽臺玻璃門裏頭擠進來了。

謝舟遙：！！！

青年抿着嘴, 悄悄用眼神向門外男人投去求救的暗示。

冰夷拿不準這只成年青鸾的身份，一邊暗自戒備，一邊放慢腳步，還偷偷用力量幫忙打開玻璃推門。

大青鸾飛進客廳裏，施施然落到地面，從頭頂隐約可見的金輝、到修長的脖頸，再到平滑流暢的背部，最後到長長的流紋尾羽，無一處不顯露着華麗與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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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舟遙看呆了，站在原地像個木頭樁子，舍不得走開躲避，更舍不得移開眼睛。

全身藍羽……他只有在照鏡子的時候看到過！

自己也是全身的藍色，尾巴比身子還要長，片狀的羽毛上有能反光的紋路！

謝舟遙幾乎一剎那就意識到眼前是何種存在，是一只比他大了無數倍的青鸾！

這一猜想讓人興奮，謝舟遙只覺得心跳撲通撲通，手心都在冒汗。

然後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表現得像個沒見過世面的愣頭青。

大青鸾踱步靠近，站到謝舟遙三步以外的面前，把雙翅收在身邊，無聲打量着眼前人。

他把謝舟遙的反應全收眼底，被這只幼崽逗得難得升起幾分愉悅，卻很快收斂。

同類相見本不該是這模樣，這幅完全沒見過自己同類的表情，讓大青鸾陡然心痛。

冰夷跟着進入客廳，見這只成年體青鸾似乎并無惡意，還想為其作介紹。他餘光瞥見青年的表情，眉頭不由得一擰，心頭翻湧起酸意。

就算是同類，也不能這樣看直了眼叭！

龍族也不錯的，也是上古族群叭！

而且現在都有對象了，眼神好歹收一收叭！

冰夷無言地抿起嘴角，快速擡步瞬移到了謝舟遙眼前，試圖用身軀阻擋自家戀人的視線。

青年果然被吸引走注意力，手下意識搭上了來人的腰，動作做到一半猛然意識到旁側還有人，趕忙規矩地放下手。

動作克制得住，目光可克制不住。兩人這麽一來一回，情愫在暗潮湧動。

幾步外的成年青鸾眯起眼，當即就明白了什麽。

龍族可不是什麽好相與的存在，上古時期還曾是五鳳的死敵。這麽些年青鸾血脈凋敝，眼見着比珍寶還難得的幼崽血脈被龍族撬走，大青鸾氣不打一處來。

一聲高亢清亮的啼鳴聲響起，謝舟遙一怔，在冰夷身邊側開一步，探着腦袋往青鸾方向看去。

正準備交代情況的冰夷：……

“這位是？”謝舟遙臉上難掩好奇，手偷偷牽住冰夷，小聲問道。

青年的聲音已然壓得很低，但在場的兩位都是妖界數一數二的戰力，自然把話聽得一清二楚。

牽住手的神龍莫名被安撫，用力反握回去，“我發現他在你窗外……”偷窺你。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身後藍光重新閃起，大青鸾轉眼間變為成年男性模樣，劍眉星目，下颌處有淡棕的傷痕。他身量極高，比起冰夷也不遜色。此時蹙眉凝眸看過來，一舉一動都帶着戾氣。

謝舟遙下意識冰夷身邊靠了下，局促地打招呼，“您好？”

“青鸾？”陌生男人答非所問。

謝舟遙并不陌生這個詞，他被人點破原形，不知此時是否适合應下，只好看向冰夷。

“前輩深夜前來，所為何事？”冰夷不動聲色，大概猜到了眼前人的來意。

狠戾男人不鹹不淡地撇過冰夷一眼，對這聲前輩不置可否。

天地大戰後就沒有龍族幼崽出生了，能活到現在的都是些老家夥。龍族更是如此，能活下來的都是上古時期能喊得出名號的神龍。

應龍燭龍這一輩，絕不可能是誰的後輩。這聲前輩，也不知道是借了誰的立場，占了哪門子便宜。

謝舟遙夾在中間，對兩人之間暗搓搓的較量一無所知。

“我記得龍族……向來不管鳳族的族內事吧？”狠戾男子急于确認眼前幼崽的情況，見到有條龍在攔着，有些無語。

“我們是伴侶。”冰夷感覺自己揚眉吐氣的時機來了，說得很坦然。

謝舟遙耳朵都要燒起來了，他完全沒想到對話會發展到這地步。

當着陌生人的面承認關系，實在讓人難為情。他詫異地看向冰夷，卻被對方攬住腰身，摟進懷裏。

狠戾男人盡管已猜到三分，但見此還一時難以接受。

龍鳳呈祥喜結連理等俗語，向來是人族臆測出來的想法。龍鳳戀本就極為罕見，青鸾族更別提了，就沒見過和龍族談戀愛的。這千萬年，也就眼前這一對。

龍族的強勢霸道性子是出了名的，在一起指不定得吃苦頭。

“崽子，你什麽時候破殼的？現在是個什麽水準？”擔心同族崽子被欺負，男人臉上浮現出擔心之色。

在妖類看來再簡單的問題，難倒了謝舟遙。他徒勞地張嘴，啞然良久，真誠問道，“您也是青鸾嗎？”

男人挑眉，“你沒見過青鸾嗎？”

“……我、我就見過我自己，冰夷告訴我，說我是青鸾。”謝舟遙硬着頭皮回答道，滿臉寫着可憐。

冰夷一詞出現，狠戾男人恍然了悟，看向冰夷的目光頓時就不一樣了。

原來是冰宮裏睡了千萬年的那位……

“我沒有名字，大家叫我雲瑛。”他主動介紹自己，看向冰夷，“久仰。”

冰夷颔首，算是回禮。他側眸，向雲瑛介紹身邊人，把謝舟遙三個字恨不得拆開向雲瑛說明白。

“小崽子，給我看看原形。”雲瑛看回謝舟遙，示意道。

他方才在窗外時，看到了這只幼崽能感應到青鸾一族的力量。在他看來，變回原形也不會是什麽大事。

一直沒能掌握人形和原形切換的謝舟遙一愣，不知所措搖頭，“我不行。”

兩人面面相觑，直到冰夷出面道清情況。

“還不能化形？”雲瑛一臉詫異，“這不是本能嗎？破殼就能變人形，怎麽變不會去？”

趁着兩人焦急交流，謝舟遙去給客廳開了燈，煮了壺茶端來，又盛了些平日裏備在家裏的小茶點送來。

早已習慣獨居生活的雲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熱茶和點心，有些出神。

謝舟遙坐到冰夷身邊，全然是把自己的事全權交給身邊人拿主張的姿态。

花了不少時間，雲瑛這才從冰夷嘴裏聽了個大概。

自以為是人類、還以人類形态生活二十年的幼崽，在他聽來簡直像個現編現造的故事。

“二十年裏沒覺察到什麽嗎？”

謝舟遙坐得規規矩矩，像被老師檢查功課的無辜學生，只能搖頭。

“現在能控制力量嗎？”

謝舟遙繼續搖頭。

“發*情*期來過了嗎？”

謝舟遙剛準備搖頭，乍一聽，僵在了原地，不敢置信地看向對面的同族前輩。

“嗯，看來是沒有過了。”雲瑛眉頭緊鎖，若不是萬分肯定眼前青年感應得到他的力量，他都要以為是神龍聯合一人類在哄騙他。

“發、發……”謝舟遙驚訝得很，說不出那三個字，吞咽了下，偷偷去看冰夷。

謝舟遙這一看，就發現對方也在直勾勾看着自己。他囧得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縫裏去，假裝對面前輩沒提過這問題。

“那就是什麽都不會了。”雲瑛求證似地看向冰夷，“龍族有出過這樣的情況嗎？”

冰夷搖頭，別說龍族，其他族群也沒出過這樣的例子。

雲瑛沉默了。

上古神獸不同于低等妖獸，低等妖獸通婚繁衍，勢必出現血脈駁雜的幼崽。

青鸾數量少，沒長輩引路，懵懵懂懂長大也有可能，但上古血脈二十年力量都不萌芽，簡直聞所未聞。

發育異常，很有可能是因為先天不足。雲瑛不認命，他豁然站起，示意謝舟遙也站起。

“我試試，得讓我看看他的原形。”他說道，擡手蓄力。

冰夷立即站起，提防雲瑛傷害謝舟遙。

雲瑛掌間藍光很淺很柔，飄搖着拍入謝舟遙體內。謝舟遙還沒站穩，就感覺體內一陣酸疼，再一睜眼，就發現視角變了。

沙發和茶幾像放大了無數倍，他仰面躺在地上，想出聲求援，只細細嫩嫩哼唧出一聲。

兩個腦袋探了過來，一瞬不瞬地往茶幾下方瞅。

巴掌大的小青鸾被抱上了茶幾，翅膀亂揮，一屁股坐在了杯墊上，呆滞着雙眼仰頭張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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