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白衣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這文的點下收藏哦>.< 今天舊文上半月圖推,發現封面依然空着- -于是親手做了兩個封面,以後封面不用愁了,統一版式
“白衣少年?”農婦在燈下努力把一根起了絨的細線穿進針孔裏去,她因為太過專心,停頓了一會兒才回答僧遙,“村子裏可沒這麽金貴的人,大概是路過吧。”
僧遙看着她又把那根線對折了,手指一翻在尾部打了個結,又問:“真的沒這號人麽?”
“沒有。”農婦果斷搖頭,“村裏的娃子哪個不用幹活?穿個白衣服幹活不嫌髒麽?要穿白衣裳,家裏死人了帶孝才穿得上!”
“也是。”僧遙失望地應了句,心裏愈加不安了。
那個白衣少年究竟是誰?為什麽會知道她的名字?難道是褚心派來抓她的?僧遙憑空出了身冷汗,整張臉發白了。如果褚心找到她,按她現在的能力,恐怕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吧?
“哎哎,你讓開一些,擋着我補衣服了!”農婦不耐煩地拍了拍僧遙,擡起頭看着她,“小畫師,你在我們村子待多久?”
僧遙回過神來站到農婦身後去,盯着那可憐的黃豆大小的火苗,悶悶地說:“嬸子,你們家的錢我不收,當我的吃住費。”
農婦滿是褶子的臉舒展了一些,笑道:“那麽客氣做什麽!”
她這樣的年紀,換作城裏的貴夫人,也不過二十多歲的年輕姑娘的模樣。可她常年在日頭低下勞作,一張臉被曬得黑紅,過度勞累加速了她的衰老,使得她的臉上長出不少皺紋來。那吓人的紋路把她原本不錯的五官都蓋住了,看上去足足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妪。
僧遙長長地嘆了口氣:“嬸子,我出去一會兒。”
農婦捧着衣服回過頭來,聲音聽起來年輕多了:“這麽晚了,你一個小姑娘去哪呢!”
僧遙用力拉起書箧的背帶回答:“我去把剩下那幾戶的門神都畫完了。”
僧遙走到院外,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陣吵鬧聲,定睛一看原來是農夫在和一個玄衣少年在争吵。由于距離太遠,根本聽不清他們在吵些什麽,忽然就見農夫動起手來,擡起巴掌就往那人腦袋上招呼。那人挨了幾下之後,一把推開了農夫,一頭紮進黑暗裏不見了。
農夫被推得硬生生往後退了幾步,氣急敗壞地吼道:“別跑啊!你有本事別跑啊!”
僧遙虛咳了一聲,背着書箧低頭走過去。農夫見是她僵硬着側身讓開門,僧遙一溜小跑到了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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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貍……小狐貍……”僧遙蹲在路邊的草叢旁邊小聲叫着,前幾天那狐貍都蹲在這裏等她,她一出門就能感覺它跟在她身後。可今晚也不知道它藏到哪去了,任她叫了好一陣子都不出來。
她蹲得兩腿發麻,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右手拔起一小撮草:“小狐貍,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就不把你頭上的人頭擦掉了!”
話音一落下,她就聽身後傳來“吱吱吱”的聲音。她驚喜地回頭,笑容卻僵在臉上,只見有人手裏提着火狐貍,一步步向她走了過來。火狐貍頭上的人頭抵在那人胸口上,小短腿拼命掙紮着,把他雪白的衣襟擦黑了幾大塊。他眉頭一蹙,修長的手指在狐貍頭上一點,僧遙畫上去的人頭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手指又往他衣服上髒了的地方輕輕一撫,他的白衣裳上的污漬就這麽不見了。
僧遙見狀,也顧不得他到底是什麽身份,跳了起來拔腿就要跑,眼前一道黑影閃過,火狐貍“撲”地聲被丢到她腳下。
眼看着她一腳就要落到狐貍身上,她心裏罵了句急忙收回腳,不料背後的書箧卻狠狠往前一壓,她直接以狗□□的姿式撲倒在地上。
唔,疼死她了……僧遙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來,眼角冒出熱滾滾的淚花。一睜開眼睛就見自己面前有一雙白色的靴子,靴上還有一朵朵祥雲暗紋,看起來精致而又華貴。
她擡頭從下往上望去,只見一個俊逸的少年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表情卻是冷的:“不跑了?”
僧遙的怒氣成功被他激了出來,立馬從地上爬起來,順手拉出被自己壓在身下的火狐貍:“你是什麽人?是不是褚心派你來的?”
“有人在我家狐貍頭上畫了個人頭,所以才來看看是誰的畫藝如此精湛。”白衣少年聽到“褚心”這兩個字的時候目光閃了閃,微微一笑開口說了這以一句話。
“你說誰的畫藝精湛?”僧遙氣紅了臉,當她聽不出話裏的意思是在笑話她麽!
白衣少年臉上浮現一抹苦笑,搖了搖頭:“僧遙,你果然還是不記得我了。”
僧遙聽他這麽說,愣了片刻,又在心裏回想了幾遍,自己上輩子和這輩子确實都沒見過這個人,不由地加重警惕:“你到底是什麽人?!”
白衣少年比她高出足有一個頭,稍稍低頭凝視着她:“這次你可要記住了,我叫……”
“陸長淵!”一個活潑的聲音在白衣少年身後響了起來,又伴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帶起一陣疾風竄到僧遙面前,“我不是叫你在我家門外等我麽,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面前這個叫陸長淵的白衣少年僧遙不認得,而現在跑過來的這個她卻見過,正是剛才和農夫在院門前争吵的玄衣少年。他剛才匆匆忙忙推開農夫逃走了,難道就是為了找這個叫陸長淵的人?
等等,他說“我家”,難道他就是農夫那進了城的兒子麽!她從來不知道農夫居然還有能個披官袍的兒子。僧遙打量着來人,不動聲色地将已經昏迷了的火狐貍塞進書箧裏。
“如果沒事,我就先走一步了。”她趁機向陸長淵說。
陸長淵看了她一眼,倒是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走了。
僧遙如獲大赦,跑去幫人畫門神畫到半夜也不敢回農夫家。在蘆葦叢裏躺了一會兒,就有些影魅趁着夜黑往她身上擠。她嘆了口氣,認命地背起書箧往回走,雖然因為褚心她失去了大半能力,卻仍然有東西找上門來。因此每到天黑她都要找一個人氣旺的地方,遮掩自己身上的精氣。如果她還在外面游蕩下去,天曉得要被多少精怪跟上。
這個世界物競天擇,上天的福澤不會施舍給所有人。點龍師再怎麽樣還是點龍師,尋常妖物如何能承受得住這天大的恩賜呢?
“小騙子,居然騙我,看我怎麽收拾你。”她一手揮散了那些影魅,把火狐貍從書箧裏拎出來,點了點它的小腦袋,抓在手裏晃了幾晃,見它還暈着,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也算你的運氣好。”
僧遙悄悄地回到農夫家裏,她畫的門神暫時讓她擺脫了豬圈,在這座小院子裏有了自己的房間。她蹑手蹑腳地上了床,沒想到這院裏還有人沒睡。
“你一個平民出生的,去那裏能有什麽好下場!”農夫盡量壓低了聲音,卻依然能聽出他話裏的怒氣。
另一個聲音直直回道:“和你們一起一輩子窩在這裏,一輩子種田又有什麽好結果!跟在她身邊,我最起碼有機會,以我的能力不出三年一定能官至一品大員!”
農夫被他氣了個半死,罵道:“逆子!不把你老子放眼裏,那你還回來幹什麽!”
“哼,國師府上逃了只妖精,我是奉命捉拿它才追到這裏的,不然我還真不想回來呢!”那人氣吼吼地叫道,忽然又放低了聲音,“家裏多出的那個小丫頭是什麽人?”
“這位是我們村請來的畫師。”農夫說道,“一個半大的小丫頭也能讓你疑心成這樣。”
“國師大人說過,我大梁正值風雨。亂世之際,天地陰陽颠倒,污穢之物也多一些,以後我不在家中你們還要多加小心。”
農夫嘆了口氣,他本就沒什麽見識,拼上全家的積蓄供長子讀書,好不容易将他扶起來,得了貴人的青眼。怎想竟是有去無回,這些年來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每次回來還總是一口一個“國師大人”,越發地瞧不起他目不識丁的父母。
不過這樣也好。他自己身份低賤,最好不要讓兒子的同僚知道了,以後有了取笑兒子的談資,讓兒子不好過。農夫小心翼翼地瞧了眼他兒子,卻又不敢讓他發現自己的底氣都是裝出來的。要知道他出手拍他兒子腦袋的時候,連指尖都在抖,卻咬牙死死撐住了,怕他兒子看清他,越發不把他放在眼裏。
“兒啊,以後咱們家就靠你了!”農夫自己沒發覺他的目光已經漸漸柔和下來,滿懷期待的看着他兒子。
想想他們家世代為農,能有這麽一個兒子出人頭地,他就做夢都能笑出聲來。以後啊,他們家的風光可全都系在兒子一人身上,等他百年之後,也算有臉去見列祖列宗了。
“爹,你發什麽愣呢?”
然而,農夫對面的少年并沒有發現他父親的變化,而是想着這次如果能完成國師交給他的任務,就一定能被國師提到身邊親自教導。
想到這裏,他的心情舒暢了許多,連帶着身處的破草屋也覺得順眼了許多,眉開眼笑地對他父親說:“阿爹,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明天我再同你和娘好好聚一聚就得走了。”
“明天就要走了?”農夫睜大了眼睛,黝黑的臉上浮起濃濃的不舍。
少年點頭,自顧自地說道:“剛才那個穿着白衣服的貴人你瞧見了沒,那是我們長淵大人,他可是國師大人身邊的紅人。”
農夫沒讀過書,但并不代表他笨。他立即明白了兒子話裏的意思,慢吞吞地起身,打開門鑽了出去,健碩的背影略顯佝偻。
他走到院子中央望了眼空中的月牙,自言自語道:“白衣服的貴人?什麽時候來的?沒瞧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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