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對峙

到了傍晚的時候，一場暴雨侵襲了整個建康城。皇城裏的某處，戚陽走在一條巷道中，雨水将他全身都淋濕了，他看見巷盡頭在風中搖曳的兩盞宮燈，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雨水，又加快了腳步。

僧悅沒想到這麽晚了還會有人來找她，她找了件袍子披上，急匆匆地去開了門，就見全身濕透的戚陽站在門外，向她吩咐了一句便轉身離去。

褚心是被一陣鈴聲吵醒的，外面風大雨大，屋子裏卻是一片安寧之意。她的床就擺在窗子不遠處，是她自己特意布置的，因此她一下床就能伸手夠着窗子。

她開門窗，一陣雨被風吹了進來，宮殿的檐角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挂上了一串九子鈴。那些吵醒她的清脆聲響，就是這些鈴铛發出的，昨天皇帝去莊嚴寺就是為了這些鈴铛。

這時，她又敏銳地聽見一陣馬蹄聲，尋着聲響望去，就見一輛馬車在黑暗中奔馳而去。不知為什麽，她的心開始突突地跳了起來，那陣勢就像是要跳出她的胸口一樣。褚心目送着馬車出了皇城，将窗子半掩起來，便坐在床上捂着自己的胸口。

除了那次在龍嶺深處，她的心就再也不曾跳得這麽快了。

這場雨只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褚心這麽想着，她有預感這場暴風雨将會襲卷整個大梁，誰能堅持到最後就是誰的勝利。

第二天，以陸王為首的大臣就聯名彈劾了褚心，就在褚心向皇帝禀報斬妖臺已經竣工之後。褚心這些年雷霆手段，為皇帝擺平的事情不少，但私底下毫無掩飾的陰私也不少。

褚心聽着一個又一個大臣的彈劾，眼中古井無波。這些人中不乏平時對她阿谀奉承的，他們以前有多谄媚，現在就有多義憤填膺。

“褚心，你有什麽話說！”皇帝一臉怒容地呵斥，他平日裏不輕易發怒，今日發起怒來倒也帶了幾分天家的威嚴。

褚心勾了勾嘴角，說：“我以為這些事情，陛下以往也不是不知道。”

“大逆不道！竟敢對陛下不敬！”

“還敢信口雌黃！”

……

褚心的話音一落，一聲聲喝斥就潮水般湧了過來。

褚心絲毫不為所動，而是直鈎鈎地看着皇帝說：“我不知道陛下是聽信誰的讒言，将那九子鈴懸挂在宮殿上。據我所知，前朝自佛前奪取九子鈴為搏妖姬一笑，是為禍國妖物。莫非陛下也想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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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心，你直到現在也不肯面對現實麽！”只見殿外走來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女，肩上一只紫青色蛟龍，正是褚心口中的妖姬僧遙。

“現實？現實是我就是點龍師。”褚心看見僧遙，臉上的平靜再維持不住。

僧遙冷笑：“你說你是點龍師，這些年你可曾點化過一只真龍？而倒怕我奪回點龍師氣運，而将龍溪村一只即将飛升的真龍咒落！”

聽到僧遙的話，有大臣忍不住議論起來。

“什麽？龍溪村那只不是妖龍？”

“當時鬧出很大的動靜，還是我親自去龍溪村處理的呢。”

褚心聽僧遙提到真龍，臉上一陣蒼白，但很快又恢複過來，長袖一拂，怒道：“妖言禍衆！”

僧遙看着褚心的極力掩示，忽然替她覺得悲哀。本來以她的身世與天資，想要修成大道不是難世，完成不需要點龍師的身份來增添她的光輝。更何況，點龍師雖是天命之人，卻注定一世歷經艱險，踏遍名山大川去尋找命定之龍，才能有飛升的希望。

而褚心顯然志不在此，自她奪了點龍師氣運後，就一直窩在建康城中，與人争權奪勢過着紙醉金迷的日子。假若她暫時占據點龍師氣運是上蒼對她的眷顧，那麽她的行徑也只會令天道對她進行裁決。

“褚心，今日不止諸位卿家要彈劾你，朕手裏還有一事，你可知錯？”寶座上的皇帝不急不緩地問道，不等褚心回答，他身邊的太監就擊了擊掌。

下一刻，褚心的新任侍衛長出現在衆人視野中，他大步流星地從殿外走進來，向皇帝行了個禮，恭敬地站在僧遙身邊。

“将你知道的都說出來。”皇帝命令道。

侍衛長飛快地看了眼褚心，咬着牙下了決心，大聲道：“啓禀陛下，國師大人近年利用妖術飼養血蝶，用于對付與她政見不合的大臣。這些血蝶吸食人的精血，傷口微小找不到痕跡。不少大人突然暴斃死因不明，皆是血蝶所為。”

如果說此前彈劾褚心是因為陸王領頭，而現在侍衛長的話才令衆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紛紛想起那幾位死得不明不白的大臣，真還都是與褚心争鋒相對的。如果這次不能置褚心于死地，讓她卷土重來了，自己的後果可想而知。

于是，侍衛長剛一說完就有不少大臣站了出來，強烈要求替死去的同僚讨回公道。

侍衛長不但将褚心秘密飼養血蝶的事情捅了出來，還帶了一只血蝶來向衆人展示，那只血蝶被裝在一只琉璃瓶裏，奄奄一息地撲着翅膀，血一樣鮮紅的顏色看得衆人一陣心驚。

皇帝見群情激奮，安撫衆人道：“朕已派禁衛将其飼養血蝶的地牢焚盡，衆卿家稍安勿躁。”

但褚心聽到這話并沒有特別的反應，僧遙知道褚心藏在地牢裏的血蝶，不過是她分散在各處飼養的其中一部分。比如蛙精印一，桃花娘娘，還有火狐貍都被血蝶寄生，承受噬髓之痛，而如今還在受苦的精怪還不知道有多少！

“陛下，你莫不是忘了我身後還有什麽。”褚心完全不為所動，她身後代表的是修士遍天下的龍嶺世家。

但皇帝既做了要鏟除褚心的決定，即使龍嶺世家影響再大，此時也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來人，革去褚心國師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