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這點煙的姿勢過于別致。

顧景言垂下視線,濃密的睫毛如同羽扇,輕輕的劃過,呼吸落到林珩的手上,林珩呆了幾秒。猛地直起身,退回去把自己扔到椅子上,被煙嗆到了。

他喝了一口水,轉移話題,“你晚上睡我爸媽的房間。”

煙頭明暗,顧景言沉靜的臉隐在逆光裏,看不出來情緒。

林珩掐滅煙起身。

聽到顧景言說,“我可以睡你的房間麽?”

“你要跟我睡一張床?”

顧景言的臉瞬間通紅,不看林珩,只埋頭抽煙。

林珩懷疑顧景言真的是在勾引他,可這懷疑很快就偃旗息鼓,灰飛煙滅。

直男同吃同睡都不算什麽,跟愛情沒有一毛錢的關系。顧景言只是死潔癖,估計嫌棄父母的房間。

“我不喜歡跟人同床。”林珩怕顧景言說出拒絕的話,先給自己找了個臺階。“我睡我爸媽房間,把我的房間讓給你。”

顧景言擡頭,黑白分明的眼注視他。

林珩覺得房子裏悶得慌,“我出去透透氣。”

林珩快步走出去,顧景言拿下煙,目光沉沉盯着打開的房門。他想兩個人睡一張床,顯然林珩沒這麽想。

遙遠處蟋蟀扯着嗓門叫,顧景言擡起手慢條斯理的解扣子,最後斯文的挽起襯衣袖子起身。垂下視線,略失落。

林珩在外面站了一會兒,被蚊子咬了一身的包。當年顧景言做的可比這個過火多了,林珩以為是愛情,後來在看守所蹲了三個月,顧景言遠走異國,斷了聯系做的還不夠明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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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珩又咬牙,現在的暧昧是林珩自作多情還是顧景言真的有意思?在蚊子繼續制造下一個包的時候,林珩轉身回去。管他是不是那個人,直接問清楚。

是gay就處,不是趁早滾蛋,離的越遠越好,再不往來。

客廳沒人,林珩往卧室走,電忽然就來了。剎那滿室通明,林珩的手落在卧室門上,看到床上躺着的顧景言。他已經睡着了,漆黑的睫毛垂下去留下陰影,呼吸勻稱。林珩的動作放慢,走過去俯身想碰顧景言的臉,手落在空中。舍不得了,他揣在心口十幾年的人。

當年不是你陷害我吧?你舍得麽?

為什麽走的無影無蹤?就因為親了你?

顧景言的皮膚很白,清冷的眉眼因為睡着也柔和下來。林珩本來想在床邊坐下,但顧忌到他們家床的質量。便在對面的椅子坐下,注視着顧景言。

坐到十二點,顧景言似乎有些冷,他蜷縮着翻身躲在床角。林珩取出被子蓋在顧景言的身上,到底手也沒落到顧景言身上。關燈轉身出去,輕輕帶上門,當什麽事都沒發生?

顧景言是一瞬間睜開眼,他看着門口半晌,拉過被子蓋住自己。

第二天林珩是在鬧鐘聲中醒來,他迷蒙了幾秒翻身起來,直奔洗手間。推開門就跟拎着褲子的顧景言對上視線,林珩的視線下移,下意識的吹了聲口哨。

顧景言提上褲子,轉身一腳踹上門,林珩的鼻尖碰到門板。

操!

林珩瞬間清醒,滿腦子黃色廢料。

“都是男生你還怕被看?”林珩反應速度很快,轉身斜靠在門邊,整個人精神起來。“你又不是女生。”

門打開,顧景言濕着臉埋頭走出來,一言不發。

林珩打量他,還真成丫頭了,小白臉還泛紅。

林珩走進去放水,故意沒把門關嚴,偏頭,“你起的挺早。”

顧景言頭暈目眩,簡直要原地爆炸。林珩又開始刷牙,水聲混着他那痞痞的聲音落出來,“你那麽在意這個事?男生在一起還比大小,哪有你這樣的?”

顧景言的臉快要燒起來,林珩跟人比大小麽?那林珩肯定是贏家吧。

“你昨天的作業寫完了麽?”顧景言慌亂中找了個話題。

“沒有,沒電。”林珩擦着臉走出來,臭不要臉道,“你幫我寫。”

顧景言蹙眉,林珩把書包丢給他,“我去買吃的,還有二十分鐘,能寫完麽?”

顧景言:“……”

早晨還有些冷,林珩拎了件外套大步下樓。

顧景言:“……”

他只是想去買早餐吧!

回來,一切重新開始。

最終早餐沒能在家吃,林珩騎着單車馱着顧景言,回頭,“喂我一口。”

顧景言任勞任怨的舉着油條和豆漿,另一手抓着林珩的衣服。七點早自習,六點五十八分,穿着校服高大的男生騎着自行車飛馳進校園,身後是清瘦的少年。

真是一道靓麗的風景線。

因為明天要放假,所有人都沒什麽心思,老師上課也很敷衍。中午吃飯的時候林珩的手機響了,他放下筷子起身出去。

顧景言擡頭看了眼,垂下頭繼續吃飯。很快林珩就回來,面色凝重埋頭吃飯。他匆匆吃完,放下筷子起身,“下午幫我寫個請假條,我不來了。”

顧景言倏然擡頭,林珩已經凜步離開。

顧景言蹙眉,他幹什麽?

顧景言回到教室翻開筆記本開始寫請假條,前排急促的腳步聲,他擡頭看到白琪琪喘息着沖進門。“老董老陳!趕緊的。”

“你家被燒了?”董海沒好氣的說,“叫什麽?”

“林哥被老魏帶走了。”

董海從抽屜裏抽出鋼管跳起來直沖出去,顧景言的身體反應比大腦快,他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跟董海出去了,修長手指緊攥着一根木棍。

“去百威廣場。”董海把鋼管斜插在皮帶裏,踩着自行車沖出去,“我就說那孫子肯定會找林哥的事,林哥還不信,媽的!”

黑色的桑塔納,林珩翻看着手邊的生死狀,伸手,“筆。”

“想清楚了,六場,輸一場你知道後果。”

林珩擡眸,揚起嘴角,扯出痞氣的笑,“我知道規矩。”

打黑拳,林珩以前也幹過。從看守所裏出來,車行沒了,飯碗丢了。顧景言失去了聯絡,遠在異國他鄉。身邊一群窮兄弟,誰也沒錢能幫林珩。

打黑拳,賭拳。六場,打到死。

一場五千,站到最後的那個人拿走全部的錢,三萬。

炒股也得本金,林珩沒有。

林珩還是走了這條路。

寫下名字,林珩說,“我得回家一趟,在路邊把我放下去。”

電話響了起來,林珩拿起來看到來電是顧景言,蹙眉。

“明天晚上兩場。”

車停下來,林珩推開車門下去,單手插兜接通電話,“幹什麽?請假條不好寫?”

“你沒事吧?”顧景言的聲音微微發顫,“林珩。”

林珩臉上的灑脫收回些許,皺了濃眉,“我能有什麽事?曠課玩游戲。”

随即電話那頭董海的聲音傳過來,“林哥,我們馬上就到百威,那群孫子敢動你了,我跟他們玩命!”

林珩頭疼,“都他媽有病吧?誰動我了?趕快滾回去上課。”

“啊”

昨天還咬牙啓齒要跟林珩決裂,今天聽到林珩有事立刻拎着棍子就沖出來了。顧景言看着這些年輕的甚至還洋溢着青春痘的臉,現在他們的感情是真的,義氣也是真的。

“我跟威哥談點事,誰嘴巴這麽快?還瞎傳。”林珩氣不打一處來,“趕快回去上課,把電話給顧景言。”

董海看了看顧景言,不情不願的把手機還回去。

原來是這麽回事,顧景言還會擔心他?林珩擡起堅毅的下巴,迎着陽光眯眼,聲音自然柔下去,“擔心我?嗯?”

“沒事?”

“要不要來檢查下?”林珩的聲音裏含着笑,啞啞的、漫不經心的。“我給你檢查,從裏到外。”

顧景言的臉熱了起來。

“來麽?”

顧景言立刻搖頭,“不了,你沒事就好。”

林珩只笑不說話,顧景言被笑的面紅耳赤,總往不該想的地方想,“那我回去上課了。”

晚上林珩沒跟顧景言打電話,顧景言一路上看了十幾次電話,手機非常安靜。到小區樓下,看到父親的車,顧景言才斂起了所有的情緒,裝起手機上樓。

臉上恢複了冰冷。

林珩睡到第二天中午,日上三竿。下樓買了豆漿油條,趿拉着拖鞋,咬着油條上樓,到二樓拐角處他看到樓上一道熟悉的身影。林珩咽下油條,探頭看了眼,跟顧景言對上視線。顧景言穿着白色襯衣式短袖,藍色牛仔褲。清瘦又幹淨,肌膚在陽光下白的格外刺眼。

黑白舊樓,只有他是唯一的色彩。

林珩擡腿上樓,顧景言拎着書包,“給你送作業。”

林珩喝了一口豆漿,拿出鑰匙開門,“吃早飯了麽?”

“沒有。”

林珩拿着喝了一半的豆漿和半根油條,遲疑幾秒,“你想吃什麽?”

“米粉。”

林珩放下豆漿油條進卧室換衣服,“你來我這裏就是蹭吃的吧?”

顧景言點了一支煙,靠在門邊看林珩,林珩的身材極好。他伸長手脫掉大T恤,換上了一件運動裝,還沒遮住的腰身精悍。

林珩突然擡頭看過來,顧景言立刻轉移視線。

“顧景言。”

顧景言拿下煙擡頭,“啊?”

“晚上有時間麽?”

“有。”

“去看我打拳吧。”林珩穿了一套黑色的運動裝,上衣的拉鏈卡在鎖骨下方,露出脖子上的玉墜。

上一世林珩站在格鬥臺上的時候,他最希望顧景言能看到。父母去世後,他沒有親人了,顧景言是唯一的牽挂。

“打什麽拳?”

“自由搏擊。”林珩走出來,彎腰從桌子上拿走煙盒,咬着煙垂下視線。打火機輕響,藍色火苗撩上香煙,燃燒起來。林珩這才擡頭,直視顧景言,笑道,“哥打的很帥,要欣賞麽?”

顧景言的臉瞬間慘白,直直看着林珩。

“什麽表情?”林珩揚起嘴角嗤笑,心裏卻有些失落,沒得到預期中的顧景言的反應,“不喜歡就拒絕,我又不會揍你。”

顧景言的尾指微微顫抖,他借着掐滅煙的動作,強行掩蓋住,擡頭黑白分明的眼看着林珩,“能不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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