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
我回了一趟母親家,臨走時,不用我提醒,母親就給季平林包起煎餅。
“做有錢人真好,連吃煎餅都優先吃好的!”見母親把攤的漂亮的給季平林拿上,挑剩下的那些才給我。我有些氣不過。
“你這閨女就麽小心眼。”
“你怎麽不說你自己勢利呢。”
“平林是侄子不擔是非,你是我親閨女,孬好都行!”
“那我寧願不是你親閨女。”我在心裏不服的嘟嘟。
……
回城後我給季平林打了電話。
“還給我打電話,真是難得!”他說。
“抽空過來把煎餅拿去。”
“回家了?你不忙就給我送過來吧。”
我沉吟一下答應。
……
季平林的飼料廠在城郊,我去時,恰逢工人下班。我推着自行車正要進大門,從傳達室裏出來一個五十多歲的人問我找誰,并要求我先在外來人員登記簿上作登記。
順着這位傳達人員指點的方向,我朝季平林的辦公室走去。
這是一溜平房,最西頭的這面牆上布滿了綠綠的爬山虎。季平林的辦公室是最東頭一口,我推門進去看到他正在聽電話,站在那裏沒敢做聲。默默地聽着電話的季平林皺着眉頭,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我隐隐約約的聽出,在電話那頭說話的是個年輕女子。看到我,季平林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有人找我!先說到這裏!”
他挂上電話,聲色俱厲的轉向我,“怎麽不敲門就進?!”
“我不知道你在接電話。”
“不管知不知道,都應該先敲敲門!”
“我缺乏這方面的教養,對不起了!”
我把裝煎餅的包裹往一旁的茶幾子上重重的一墩,扭頭就走。
“哎,回來!季荷!你回來!”
季平林追上來拽住我的胳膊。
“你這脾氣真好!”
“你的也不差啊!”我掙開他的手說,“是我死皮賴臉的上趕着來打擾你的嗎?!你憑啥對我這種态度?!”
“憑我是你哥哥行嗎?”
“不行!因為你根本就不是!”
“我嬸嬸那麽随和,你怎麽這種脾氣?随誰啊!”
“随我那死去的親爹!”我沒好氣的說,同時眼裏不争氣的湧起淚水。
季平林看到了,連聲道歉。我的眼淚不僅不見好就收,反而順勢耍賴源源噴湧。我也不知道很少流淚的我這是怎麽了,甚感難為情。
好不容易關住眼淚的閘門,我對緊皺着眉頭定定地望着我的季平林讷讷道:“小題大做……讓你見笑了。”
“引起你的傷心事,是我不對,我不該那樣說你。”
“是我太小性了……”
“還沒吃飯吧?”
“吃、吃了。”
“撒謊!走,咱們回去吃。”
“回去?去哪?”
“我住的地方。”
“不太合适吧……”
“我是你哥哥,去我那裏吃頓飯怎麽還不合适了?!”
季平林住在離廠子不算遠的一個小區裏,據他介紹,樓房是租賃的。去菜市場的路上,他向我吹噓他的廚藝如何、如何的好,保證讓我吃了這一回又想吃下一回。他問我想吃什麽,我說随便。他說,我記得你愛吃酸辣土豆絲,先買上土豆和辣椒再說。
季平林住的是五樓,面積有四五十平方米。在擠集體宿舍的我看來,一個人住這麽的大房子真是太奢侈了!
我跟進廚房幫忙。季平林給我布置的任務是擇菜和刷碗,其餘的由他負責。他跟一個年輕女人通話的事一直萦繞在我的腦際,又不便直問;現在當我拿起土豆削皮時,靈機一動,說:“炒這一個菜就行,吃完我趕緊走,別再擔擱你打電話。”
“打電話?”
“呃,先前因為我的打擾你匆匆挂了電話,別讓人家怪罪你,等會兒好好跟人家解釋一下。”
“沒什麽,打電話的是我前妻。”
“哦?!離婚了還能做朋友,真不錯!”
“這可能嗎?!我和她,如雞同鴨講,根本就無法作精神上的交流。”
“不會這麽嚴重吧。”
“不這麽嚴重能離婚?”
“那你們當初怎麽走到一塊的?”
“在我是貪戀美色。離婚時我等于淨身出戶,房子什麽的全歸她了,就連飼料廠她也占去百分之八十的份額,現在我等于在為她打工。她去了新加坡的親戚家,這不,隔的這麽遠,也不妨礙她對廠子的經營指手畫腳。”
知道這些就夠了,我不想再往下問,完成任務後便去客廳看電視。
季平林做了三菜一湯。我每品嘗一樣,就誇贊一句——三分虛七分實,這讓季平林高興的有點拿不住瓦刀。
“就我這廚藝,去飯店當大師傅絕對沒問題!”
“這應該感謝你那嬌生慣養的前妻!”我心說,“是她把你鍛煉成人才的。”
季平林問我平時都是吃什麽,我說給他聽。
“成天吃這些東西,難怪瘦得跟竹竿似的。”
“你成天吃香的喝辣的,不也瘦得像幹柴。”
“說你的時候,你乖乖的聽着不行啊?!”
“誰讓你把我比喻成竹竿!好話孬話一樣說,你怎麽就不揀好聽的說。”
“因為竹竿這個比喻最合适不過。”
“那幹柴這個比喻也相當貼切。”
“能不能不和我擡杠,我是你哥哥!”
“能不能尊重我一點,我是季晟季姍的姐姐!”
“女孩子應該學得溫柔、溫順些,咄咄逼人不招人喜歡。”
“男同志應當溫和、溫厚些,尖酸刻薄會讓人厭惡。”
“你厭惡我?!”
“你煩我?!”
“鹦鹉學舌!”
“我這叫以毒攻毒!”
“你是來吃飯的還是來氣我的?!”
“你是讓我來吃飯的,還是讓我來生氣的?!”
“我服了!”季平林舉起雙手作投降狀,“什麽也不說了,吃飯!”
飯後,我和季平林又雜七雜八的聊了大半天。我從他那裏走時已經九點整,季平林不放心讓我一個人走,向鄰居家借了自行車護送我回宿舍。
當晚我又在日記中寫下這樣一段邏輯混亂的話:“我不知道你是誰,我幻想着你在愛着我,只因此情太摯太深,你執意保持着沉默從不對我表達。在幻想裏,我知道你在愛着我,心兒便任性的去流浪,以為會有奇遇,以為會收獲,然而每每得到的是失望複失望。在幻想裏,你的愛愈合了我心中的傷,我的心于是又要去流浪,你別怪我反複無常,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走進幻想,我才能擁有你溫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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