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九)
在我記事以來,年年春節都是在姥姥家過的,如今姥姥姥爺已經去逝,今年春節我只能去母親那裏。
飼料廠于臘月二十八日放假,季平林要去他叔叔家送年貨,我便跟他一道走。
我一想到往年這個時候,我是往姥姥家去的,就忍不住掉下淚來。我怕讓季平林看到,把臉轉到一邊,悄悄地擦拭眼淚。
“第一年到叔叔家過年吧?”這時季平林說道。
我點點頭。眼淚又湧出眼眶。
“想你姥姥姥爺了?”
我不再掩飾自己,任眼淚滂沱。
“人生就這樣,充滿了變化,沒有誰能陪我們一輩子……”
壓抑的情感得到宣洩後,我的心情逐漸輕松。
“搽點粉遮蓋遮蓋,別讓家裏人看出來。”
“沒有粉。”
“雪花膏總有吧?”
“嗯。”
我從包裏找出來,對着小鏡子一遍遍的往眼周圍塗抹。
“我明天下午走,年初二就回來。正好家裏也安上電話了,中間我打給你。”
我心裏明明高興的不行,卻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
“喜歡打牌吧?”
“嗯。”
“正好季晟、季姍都在家,咱們四個打。”
……
除夕夜,母親和繼父正忙着發紙碼(燒香燒紙,敬神祈福。)我和季晟、季姍在看春節文藝晚會。這時,家裏的電話響了。我猜到是身在東營的季平林,便積極的去接聽。
“祝竹子百年常青!”
上來就聽到季平林說了這麽一句,我不禁愣了一下,等領會到他還在調侃我瘦得像竹竿,便也送上一句祝福:“祝石頭萬古不移!”
“請轉達我對朱平林的問候!”
大過年的翻出這事兒來諷刺我,太不厚道了。你不仁我就不義——“請給前妻捎個好!”
季平林聽罷笑出了聲,“我要跟叔叔或嬸嬸說句話。”
“他們正忙着不方便,待會兒再打過來吧。”
……
我和季姍睡一張床,待她入睡後,我爬起來從包裏拿出日記本,在上面抄了一遍前蘇聯女詩人尤麗娅-德魯尼娜的一首詩:
《愛情》
你躺着,又睜開眼,已是夜半深更,
繼續跟自己進行着無盡無休的論争。
你嘴裏叨叨連聲:
“他本來就不那麽漂亮!”
可心兒卻回答:
“那又怎麽樣!”
你等着遲遲不來的該死的夢,
反複思索着,哪是真話,哪是謊……
你嘴裏叨叨連聲:
“他本來就不那麽聰明!”
可心兒卻回答:
“那又怎麽樣!”
于是你心裏産生了驚恐,
周圍的一切都倒下,一切都落空。
這時你告訴自己的心靈:
“你将毫無希望!”
可心兒卻回答:
“那又怎麽樣!”
……
季平林沒有食言,大年初二上午就趕了回來。他給我們仨一人一個紅包,季晟和季姍說:“謝謝二哥!”我則說:“謝謝二老板!”在廠裏,季平林總是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現在則完全變成了孩子王,白天帶我們去田野裏打雪仗,晚上帶我們放煙花鞭炮,因打牌時老是耍賴,被我們修理的極其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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