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1

秦森又聞到她的發香,一種他可能永遠都觸摸不到的香味。

“你真的打算在我這裏呆一晚上?”

頭頂傳來低沉黯啞的嗓音,沈婧的眼睛看到的還是他的胸膛,薄薄的t恤下隐約能看到他有力緊致的胸肌,男人應有的寬闊胸膛。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他這句話問得有些暧昧。

沈婧瞥向他的左臂,小聲的嗯了一句。

秦森點點頭,轉身從櫃子上面拿下壓縮袋,他說:“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就和上次一樣。”

“不用,我坐那邊就可以。你睡吧,你晚上還要——”

秦森打斷了她的話,拉住她的手直接拽到床上,“睡吧。”霸道的舉動,溫柔的嗓音。

沈婧坐在床邊上,看着他鋪被子。

他忽然問道:“要開空調嗎?”

她點頭。秦森插上空調插頭,調了25度。

“我抽煙,被子上難免會有點味道,你別介意。”他邊說邊關了燈。

屋內唯一的一點幽光來自于廚房那個大窗戶外,對面那棟樓一直亮着燈,很亮。

沈婧躺在他的床上掩過一個被角,淡淡的煙草味。她撫摸着被褥,深藍色的格子花紋似乎在她的手掌裏呈現出輪廓。

“我也抽煙,習慣了煙草味。”她回答。

秦森單手枕在腦後,閉上眼,沉悶的嗯了聲,鼻息間還游蕩着她的發香。沉靜了半響,他還是忍不住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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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的是什麽洗發水。”

沈婧拽着被子愣了幾秒答道:“多芬的。”

秦森說:“很香。”

她側了個身抱着被子合眼。她喜歡他被褥上的味道,有陽光幹燥的氣味,有淡淡的煙草味,有洗衣粉的花香,還有屬于他的味道,男人特有的荷爾蒙的味道。她一時也形容不出來,只是聞着這個味道總是會聯想他那天穿着白背心的樣子,流汗或者淋雨,都是那麽粗犷男人。

夜色漸深,空調的冷風徐徐吹着,不知不覺沈婧整個身子都縮進了被撚裏。

冷,鋪天蓋地的冷。

那場大雪把路面都凍出了冰,人群嘈雜,每個人都裹得像熊,厚重的大衣和棉襖,遠處看,密密麻麻的人群簇擁在一起,幾乎都長得一模一樣。

周圍有小孩子的哭聲,有賣關東煮的吆喝聲,有撕心裂肺的争吵聲。

所有的聲音漸行漸遠,眼前的世界慢慢離她越來越遠,雙手被禁锢在一起,像被拖進了黑洞,掙紮不出來。

有什麽在勒她的脖子,喘不過氣,看不清那兩個人。

她叫不出,也掙脫不了。

是恐懼,是斷裂。

沈婧驀地的睜開眼,眼前是無盡的黑暗。她深吸了幾口氣,慢慢緩過神來。渾身是汗,連同着他的被套也濕了一片。

她掀開被子,摸黑坐起身,環抱住膝蓋頭深深的埋在兩臂之間,一分多鐘後仰頭木愣的坐着,頂上的電燈泡黑得只有一個輪廓。

身下忽然一陣濕熱。

沈婧僵着背脊,腦子裏繃着的那根弦忽然就斷了。什麽夢境什麽夢魇,都被身下那股熱流給撲滅了。

她單手扶着額頭。仔細算了算日子,好像是差不多了。

周圍幽黑,她很難看清,這邊的擺設對她來說也是陌生的,順着上次的記憶,她摸到了開關。

啪嗒。

燈沒亮。

她反複試了幾次,都沒亮。擡眸,空調的燈早就不亮了,也沒有再打冷氣。

停電了。這三個字浮現在腦海裏。沈婧起身,沿着床的邊緣慢騰騰的摩挲着。首先,她得去廁所看一看。

赤|裸的腳踩在冰冷的地磚上,偶爾踩到地上軟綿的被子。

秦森隐約聽到什麽聲音,動了動,翻身,小腿踢到沈婧的腳。她一驚,往前挪了一小步。

撲通。

腳絆到被子,整個人在黑暗中驚慌失措的向前撲倒。

秦森驚醒,胸前有什麽柔軟的東西在抵着他,手臂上滑過滑順的發絲,是她的味道,緊接着是下身裂開般的疼痛,他倒吸了一口氣,這種感覺難以言說。

沈婧趴在他身上,膝蓋頂到他的大腿中間,蓋骨堅硬加上倒下時的壓力,毫不留情的狠狠的擊中了他的命門。他的身體很硬朗,像一塊磚,又像一根浮木。

秦森扶住她的兩臂,疼痛難忍,嘶啞着問:“你怎麽了?”怎麽就忽然趴在他身上了。

“停電了,我——”

“嘶,你別動。”

“啊?”

秦森禁锢着她的身軀,不讓她扭動。

恍惚之間,他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廢了。

沈婧窩在他胸口動也不敢動。

夏夜靜谧,窗外隐約有幾聲嘈雜的音樂聲,還有男男女女細碎的講話聲,漸漸的也聽不見了。他心髒的跳動聲那麽平穩那麽有力,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他的身軀散發出來的溫度,炙熱如這個夏天。沈婧還能嗅到他的氣味,是她喜歡的那種味道,肥皂的清新和強烈的男性荷爾蒙味道。

她的手不知道該放在那裏,他又抱着她的腰,沈婧只能兩手抓住他的肩旁。

秦森深深吸了幾口氣再緩緩吐出,按壓在她腰部的手力道也小了些。她的腦袋擱在他下巴那,順滑的發偶爾會蹭到他的脖頸和下颚,癢癢的柔柔的。

“停電了嗎?”他問。

沈婧答非所問:“我可以動了嗎?”

秦森松開她,“你起來。”

她撐着他的肩頭爬起來,挪坐在他腳邊,“我想上個廁所,開燈發現停電了。不小心就絆倒了。”

秦森爬起來在床頭櫃那摩挲了一陣,拉開抽屜拿手電筒。他打開手電筒,屋裏多了一束白光。

“給你。”

“嗯。”沈婧接過,小心翼翼的走向衛生間。

“等等。”秦森叫住她,在她腳邊放下一雙拖鞋,“地上髒,穿鞋去。”

是他那雙藍色的塑料拖鞋。

“謝謝。”沈婧穿上,很大,走起路來甚至有點吃力,踩在瓷磚上啪嗒啪嗒的。

秦森按了幾下燈光開關,果然,又停電了。下身還隐隐作痛,他坐在床邊撥了撥後腦勺的發。

有生之年,第一次嘗到了蛋疼的滋味。

想抽煙,非常想抽煙。

沈婧鎖上衛生間的門,夾着手電筒脫下自己的內褲,低頭一看,粉白色的內襯上鮮紅一片。

她在衛生間呆了很長的時間,長到秦森懷疑她是不是從衛生間的窗戶外爬回了自己的屋裏,就像她養的那只貓一樣。

“你還好嗎?”秦森敲了敲衛生間的玻璃門。

沈婧墊了幾張衛生紙拉上內褲,她不知道怎麽回答。她很不好,非常不好。

“沈婧?”

良久,她說:“可以幫我個忙嗎?”

“你說。”

沈婧貼打開門,直視他,說:“借我二十塊錢。”

“啊?”

映着手電筒細微的光芒,他看到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可是上個廁所怎麽需要借錢?

沈婧說:“我想去樓下買包衛生棉。”

秦森的視線不自覺的瞥到她下方,張了張唇,有些尴尬,他說:“好。”

他從那件藍色的外套口袋裏拿了兩張十塊錢給她,沈婧把手電筒擱在書桌上,她低着頭小聲的道了句謝謝。

就在她走到門口要出去的時候秦森叫住了她。

他說:“我幫你去買。”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

“你後面裙子上弄到了。”

沈婧握着門把的手就這樣愣在那裏。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連衣裙,白色的。

秦森拿過皮夾子,開門,“你躺着,我給你買。”話落,他穿着那雙藍色的塑料鞋已經走了,走廊裏的風順着空隙吹進來。

小腹一陣絞痛,沈婧皺眉,關上門。

她捂着肚子倚在門上,腦子裏都是他那句你後面裙子上弄到了。映着手電筒的光,她拉過身後的裙擺,欠身查看,果然,白色的棉料上摻雜着幾團紅色。

沈婧趴在床邊,不出所料的,他的床單也弄到了。她沒有再躺上去,坐在了廚房的凳子上。

沒有光,沒有風,屋子裏有些悶熱。她拉開窗戶,雖然外面也熱,但好歹還有一絲清風。隔着防盜窗的欄杆,她看到樓下的走動的人影。是他。

他走得挺急得,步子很快。

對面那棟樓也停電了,底下漆黑一片,有的只是淡淡的月光,朦胧的照在他身上,高大的身影輪廓柔和,白色的t恤映着月光看得很清晰。

沈婧拉上窗紗,他的身影也漸漸消失在月色裏。

她繼續坐在那裏,仰頭,看見的是小方桌上面的兩條毛巾,上面鑲了一根杆子,毛巾就懸挂在上面,一條淺藍色,一條綠色。藍色的那條還是濕的,在滴水。

可能是她去衛生間的時候他洗了把臉。她猜想。

卧室裏忽然想起一陣鈴聲,沈婧走過去拿起他的手機。

亮着的屏幕上顯示是楊茵茵的來電。

右上方顯示的時間是十點半。

沈婧沒有接,把電話放回了原處。

電話鈴聲很嘈雜,就像所有山寨機的音質,他的手機也很老舊,不知道是什麽雜牌,屏保也很花。

鈴聲是一首老歌,旋律很熟悉。可是她一時想不起來。

外邊的月光透進來,她坐在那裏望着濕漉漉的毛巾想起他的左臂。

那種傷痕幾乎鑲嵌入骨,像多年腐朽的樹根盤錯,又似裂開的石膏縫隙。除了那裏,她很想撩開他的衣服,仔仔細細的觀摩一遍他的身體。

手機鈴聲一直在響,斷了又響,響了又斷。

她聽到走廊裏的跺腳聲。

忽然就想起了那個鈴聲是什麽歌。

是李克勤的月半小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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