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33
下午上班秦森載着沈婧一起去廠裏了。
這個話題他們對持了一個中午。
最後,顯而易見,以秦森的失敗告終。
廠門口車間主任,班長,還有楊國平那個門衛老頭站成一排,像在恭候大老板的光臨。
秦森剎車,雙腳撐地,側過頭對身後的沈婧說:“你面子很大啊。”
“意料之外。”
車間主任對秦森招手:“還愣着幹嘛,不去上班?”
秦森推着自行車,沈婧走在他左側。
車間主任說:“上頭來打過招呼了。這廠裏也沒什麽輕松的活,沈小姐想做什麽呢。”
沈婧和秦森對視了一眼。
不得不承認,徐承航這個招呼打得很到位,真的是,意料之外。
“什麽職位能和...機修工接觸的比較多呢。”
車間主任和班長都不約而同瞥了幾眼秦森,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關系不一般,不是他的妞就是他的妞。這女的肯定也是大有來頭,那可是董事長打電話來吩咐的,通俗點來講,這沈小姐可是高貴在雲端上的人。在想不通秦森怎麽攀上這樣的人之外車間主任還在想廠裏到底哪個活最輕松。
眼下又提出要和機修工接觸多的。
能機修工一直打交道的無非就是機器,坐在機器旁幹活的也只有女工了。
秦森說:“就讓她試着給衣架消刺吧,我在旁邊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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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婧:“好啊,那就這個。”
車間主任:“......”
車間就像一個巨大的長方形倉庫,屋頂是圓弧形的,距離地面至少得有十幾米,兩邊的牆面最上方都裝有排風扇,差不多一米一個。車間貨物很多,但是沈婧不覺得髒或者亂,一排排的零件箱子都裝得很整齊,加工貨物的機器也排成一直線,從一號車到十五號車。地面是普通的水泥地,卻很光滑平整,沒有垃圾沒有煙頭。
這個工廠應該管理得很嚴格。
車間主任把一套藍色短袖的襯衫給沈婧,“這是工作服,都要穿得。”
沈婧道了句謝謝,想起秦森挂在衣櫥拉鈎上的外套問:“我沒有藍色的外套嗎,只有短袖?”
主任:“那衣服是秋裝,你做臨時工用不到那個。”
沈婧點點頭,“請問衛生間在哪裏?”
秦森:“我帶你去。”
看到兩個人走出車間,車間主任瞬間松了口氣,挺着的腰板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下子就塌了。
班長說:“主任,我看老秦這小子行啊,弄到個有錢人做老婆。”
剛還規規矩矩在車旁做工的女工們圍上來,你一句我一句,百變不離其中,都在問:“那女的是誰啊?”
廠裏什麽都好就是那個衛生間髒得可以,秦森怕她接受不了,說:“你換好就出來,裏面髒。”
“你去過女廁所?”
“......”
就如秦森所言,這個地方比菜場髒一百倍。是很老式的蹲式廁所,一條槽到底,水箱在第一格。
沈婧關上門,不敢吸氣,以最快的速度換上襯衫。
廠裏的襯衫都是統一尺寸的,最多分個男女。沈婧瘦,穿在她身上寬寬塌塌的。
“你們廠裏的女員工平常就在這裏上廁所?”
“不然呢。”
沈婧輕聲奧了一句,跟在秦森後面進車間。
車間主任把11號車給沈婧,‘車’的機身很大,估計長度有兩米多,高一米五左右。
秦森說:“我給你示範一遍,你好好看着。”
秦森拿過一旁的膠布在食指個大拇指上纏了幾圈,“這樣握刀的時候不容易磨出水泡,平常要做的就是修去這些衣架的毛糙角料。”
他随手拿一個衣架,指着衣架肩兩側說:“兩邊有連個凸起小刺,把刺削掉,并且要平滑光整。像這樣。”秦森捏着衣架最邊上,鋒利的刀片輕輕拂過就削去了尖刺。
他說:“別看着簡單,做起來力道要把握好,還有,這刀比你那美工刀要鋒利多了,自己當心,廠裏一半人都切到過手,傷口都不淺。這只是切的部分。沒有人會把衣架送到你面前,你看好了。”
秦森按下操控機器的開始加工按鈕,“現在機器都比較先進,都是電子設備。這些不懂沒關系,有我。你看,這邊是塑料加工溶解,然後傳送到這邊刻進模子,掉出來的就是成品衣架。你等會再帶副手套,剛出來的衣架很燙,拿不住的。”
秦森徒手握着剛加工出來的衣架快速削去刺,“削完以後就要裝進箱子,裝法也很講究,十個一捆,交叉放,一定要整齊。這些都是要出口給外國人的。”
沈婧認真的點點頭。
秦森放下刀低頭看着她說:“每天八個小時最少完成800個衣架。沈婧,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廠裏的女工多數都是三四十的,力氣比沈婧大得多,做習慣了倒也不會有什麽。可是沈婧不一樣,她沒做過這種粗活,她的腰和肩也不一定能承受長時間的工作。
“我試試。”沈婧戴上一旁的舊手套,學着秦森的樣子削。
她晃了晃手裏的衣架子說:“輕而易舉。”
秦森嘆着氣垂下腦袋笑了,說:“沈婧,你是不是屬牛的?”
沈婧認真回答道:“我屬狗。”
劉斌剛來就聽說了這事,來不及去茶水間就腳下生風飛了過來,朝着沈婧吹口哨,豎起大拇指說:“嫂子,這工作服你都穿得格外好看。那啥,怎麽說來着,奧!對!制服誘惑!絕對的誘惑!森哥,對吧?”他兩條抖來抖去眉毛要翹到天上。
“混小子,一邊去。”
秦森挪回視線落在沈婧的身上,說:“再扣個扣子,領子太下了。”一彎腰不是什麽都被別人看見了。
“喲喲喲,管得這麽嚴啊!我收到一萬點暴擊!”劉斌捂住胸口裝作要倒地。
沈婧耳根微微紅着,扣上扣子,脖子那邊是密不透風了。
“家凱,來來來,你看看,這裏都夫妻檔了,艾瑪,可憐我們這種單身狗。”劉斌摟住黃家凱一副我很悲傷的表情。
黃家凱對着沈婧點頭笑了笑,推開劉斌,說了句無聊就走了。
劉斌跟着黃家凱跑了,他負責的車也不是這一塊的。
沈婧看着秦森說:“你一動不動杵在這裏幹什麽?”
“我在這裏陪着你。”
沈婧坐下開始削衣架刺。
機器的溫度很高,連帶着周圍都是熱氣,秦森搬來兩個強力風扇對着她吹。
“沈婧,就做一個月吧。八月不要做了。”
“為什麽。”
“你這個月的錢要八月才拿到,八月夠花就好。九月你開學家裏會給錢的吧,不給我養你也行。我養得起。”
這些年除去給母親寄過去的錢,自己也陸陸續續存了好幾萬,雖然不能給她買好東西,但是日常開銷吃點好的,買件衣服也還是行的。
沈婧給了模棱兩可的答案:“再說。”
秦森說:“你是屬牛的吧。”
— —
沈婧比秦森想象中的要厲害很多,晚上十一點下班時她已經妥妥的完成了工作數量,裝訂得也很規範,做起來那叫一個得心應手。
其他車上的女工也不知道是來巴結還是來讨八卦一個勁得誇沈婧能幹,說秦森有福氣,嘴巴一開,就像水龍頭的水嘩啦啦的還關不上,從沈婧幾歲問到家裏幾畝地。
回去的路上秦森怕她不開心,悶了好一會還是說了。
“你別介意,她們就是這樣的人。不壞的。”
沈婧圈着他的腰,深夜,路上幾乎沒有行人,簡陋的柏油路旁路燈也不是個個都亮着,光芒很暗淡,他們一段路是亮的一段路是黑的,反反複複。路邊還栽種着香樟樹,不是幾十年的老樹,都是幾年的小樹,還不能撐起天空。再過去就是大片的水稻田,有蛙叫,斷斷續續。
她說:“大家都很熱情。”
“你不介意?”
“不介意。我已經好久沒有聽到這樣的聲音了。小時候,爸媽還沒離婚的時候,住在鄉下,周圍的三姑六婆也是這樣的。後來我媽改嫁後住的是私人別墅,別說人了,就連蒼蠅都看不見一只。秦森,今天我挺開心的。”
他單手騎着,另一只握住了沈婧的手,“既然喜歡熱鬧,就應該和班裏的同學多聯系,打成一片也就熱鬧了。”
“不一樣的。現在只是現在,過去也只是過去,發生了變化就再也不能所有交集。”
“你那個生病的朋友還好嗎?”他似乎只見過沈婧和那個女同學有交集。她的朋友他也會認真對待的。
秦森提及沈婧才想起來黃嘉怡應該明天要做手術了。
已經半夜了,也許黃嘉怡睡着了。沈婧發了個短信給黃嘉怡,如果沒有看到,明早她再打她電話。
她隐約覺得明天那個時候黃嘉怡是需要人陪着的。
“你朋友生了什麽病,問你借那麽多錢,嚴重嗎?”
沈婧放掉手機重新抱住他,隔着襯衫撫摸着他堅硬的腹肌淡淡說:“闌尾炎,沒事的。”
“她一個人嗎?不管大病小病都是病,你好好照顧一下。你們是朋友。”
“我知道的。”
秦森突然想起傍晚車間主任和他說的事。
他問:“沈婧,廠裏下個星期要組織旅游,董事長出的錢,集體去廬山旅游,主任讓我問問你去不去,他要開始訂票了。”
“你去嗎?”
夜空中沒有星星,殘月隐在雲層裏若有若無,西邊湧來陣陣的涼風,吹得香樟樹的葉子徐徐作響。
天空中開始飄起了毛毛細雨,又要下雨了。
秦森開始加快速度猛蹬起來。
“你抱緊點,別等會我把你摔下去。”
沈婧問:“你去嗎?”
“去啊,當然去。”
她抱得緊了些,臉頰貼着秦森的後背,說:“我也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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