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畢家新婦

畢容安皺皺眉,立刻起身去廚房倒了一盆熱水,取了塊新棉布,一塊兒端了進來,先将炕桌上的碗盤收了,再把盆端上去,袖子挽了挽,将楊柳連人帶被一塊兒掉了個方向。

楊柳睡得沉,任他擺布。

畢容安擰了熱巾子,給她一點一點擦臉和脖子,楊柳舒服得輕哼,貓咪一樣乖順。畢容安臉上浮起笑意,将她一雙手也擦了幹淨,纖纖十指蔥白柔軟,指頭顆顆圓潤如珍珠,他握在掌心裏輕輕摩挲,眼中漸漸泛出一片溫柔之色……

楊柳是後半夜驚醒的,那種在沉睡中迷沌了太久,潛意識還有些什麽沒有做的驚醒——她依稀記得自己好像在結婚來着?迷蒙的左右看了看,似乎身邊有個人,探手摸了摸,哦,自己被他圈在懷裏,難怪這麽暖和。

啊?圈在懷裏?

一個激靈,她清醒過來,眨巴着眼使勁回想昨天發生的事,除了吃喜餅,啥都沒印象了,對了,她好像吃完就犯困,然後就睡着了。可是,怎麽會這樣?難道……在她熟睡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楊柳悄悄從他懷裏鑽出來,待拱遠一些立刻将自己全身上下摸索了一邊,嫁衣早被脫掉了,裏頭穿的是本來的貼身薄小襖,再往裏摸摸,肚兜倒是原封沒動,蹬蹬腳,襪子也沒了,光溜溜也不覺得冷。

她松了一口氣,安靜下來,想想又翻了個身,盯着在黑暗只能看到個大概輪廓的陌生夫君,好奇他到底是什麽模樣,昨天哥哥說他不是個醜八怪,那到底長什麽樣呢?

黑暗的掩護助長了好奇,也壯了膽,她悄悄的伸出手,輕輕的觸碰上畢容安的臉。哇,眉毛挺濃,鼻子挺高,臉部線條很剛毅,嘴巴軟軟的,捏一捏挺有彈性,再捏一捏,咦,動了一下,吓得她猛的縮回手。

“醒了?睡不着了麽?”畢容安開口了,跟追黃皮子那晚一樣的音色,卻換了語氣,低低的,透着溫柔。

楊柳吐吐舌頭:“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真丢人,她這夫君會不會誤以為自己娶了個女色狼?

“無妨,再過半個時辰我就起來練功了,平時這時候也差不多該醒了。”畢容安渾不介意,他也的确是睡不着了,昨晚替楊柳擦洗了一遍,又給她把嫁衣給脫了,剩個薄襖放裏側被窩裏,自己躺在了外側。睡了沒半個時辰,楊柳大約是覺着冷,尋着熱源就拱了過來,鑽他懷裏纏手搭腳,不肯放開。

這等待遇二十三年頭一遭,他摟着軟香嬌軀,硬是沒法睡着,挨到後半夜剛眯合上眼,懷裏人卻醒了。偷偷溜出去不說,還大膽的伸手摸他的臉,柔軟微涼的小手在臉上一頓摸,神仙也得有反應。

他不敢動,怕被發現。

兩個人就這麽挨過了寅時,屋裏開始泛起微白,畢容安起身披上外衣,對她交待:“你且再休息一會,我去練功了。”

楊柳嗯了聲,目送他出去,門開門關,傳來輕微的洗漱聲。她偷偷溜下床,将窗戶推開一條縫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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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正麻亮透白,畢容安穿了一身皂色胡袖短襟薄襖,腳蹬一雙敞口羅漢鞋,将褲腳用綁繩系了,于院中走着弓步,在打一套類似于太極的拳法,動作不快,也沒甚聲音,想是怕吵着她。

楊柳眯着眼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凍得打了個哆嗦,才三兩步跳回了炕,鑽進外側那還帶着餘溫的被子裏取暖。

畢容安停住手,側過頭看了一眼西屋的窗戶,繼續練拳。

待到天色漸亮,楊柳也起來了,換了身粉色襖裙,應景這已婚身份,将頭發在後腦攏了一個髻,做成那婦人打扮。被子疊好在炕角,用炕帚把四周刷平整,小心出得門來。

畢容安正打完了拳,出了一身薄汗,聽到門響,收了拳望了過來:“起來了?”

“嗯,”楊柳應了一聲,有些尴尬,夫君也喊不出口,只拿眼睛偷偷瞟一只路過的老母雞。

畢容安卻比她自如,去堂屋的地爐上取來個鐵吊壺,喚她過來洗漱,西屋和堂屋的夾角處有塊小空地,畢家父子在這裏放了個大水缸,水缸邊的牆上挖了一排凹槽,上頭放着和楊家同樣的洗漱用品,一陶罐牙粉一陶罐樹枝,只是在本來的兩個舊竹杯便多了個新竹杯,想來是給她用的。

畢容安給她取了新木盆,放在水缸邊的石案上,拎起吊壺就要倒,楊柳趕緊伸手:“不麻煩你了,我自己來。”

“別動!”畢容安低喝一聲,将吊壺換了只手,繼續往盆裏倒:“小心燙着了。”倒完了又從缸裏舀了一瓢冷水兌溫了些:“洗吧!”自去西屋洗澡換衣去了。

楊柳伸手拿過新杯子,舀了一杯水,再取了跟樹枝,打濕了沾上粉末,邊刷邊腹诽:這畢容安對自己居然還不錯。

畢容安回了西屋,從廂櫃裏取了幹淨衣物,進了隔間。他家房子做的有些與衆不同,是當年做房子時他老爹親自囑咐的,将屋裏隔出個隔間,用石頭鋪出個一角下凹的地面,那凹槽通往屋後排水溝,用竹子連接,這樣,隔間裏洗澡後水可以直接流出,不用擡來擡去了。

楊柳梳洗完畢,擡眼瞅了眼東屋,想想去了廚房。按理說,新媳婦第一天應該給公爹敬茶的,可畢老爹昨晚喝得高,直到現在都還在打呼嚕。根據昨天畢老爹的言行舉止,該是個不局限于繁文缛節的,且喝酒了醒來,最重要的是有個解酒暖肚的好湯水吃食下喉。

因此,新媳婦上任第一天決定洗手做羹湯。

其實這也是畢容安開頭開的好,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擱夫妻間也是這麽個理,到底是個講究你情我願的事。

她先将昨日攤在廚房裏的鍋碗瓢盆杯杯盞盞都攏到了一個大木盆裏,再将堿面碗找了出來,把鍋單拎出來刷幹淨,在竈上架好,生火燒了一鍋水。再将袖子挽了挽,開始洗那一盆髒碗筷。

畢容安進來的時候楊柳已經洗得差不多了,用力端起木盆準備出去倒水,他長腿一跨接過了手:“我來!”把楊柳吃了一驚,待他從後門倒了回來,才輕聲道了聲謝。

“你我是夫妻,做這些事本就是應該的,以後這種事只需喚我一聲便可。”畢容安一邊說一邊看她的手,柔軟白嫩的一雙手被泡得通紅,當即皺了皺眉。放下盆,揭開鍋看了看,見那水已經有冒煙之勢,二話不說用瓢舀了一大瓢,一手端着,一手抓起楊柳的手:“跟我出來!”

“你要幹嘛?”楊柳不明就裏,随着他出了廚房,穿過堂屋,來到先前洗漱的地方,卻見那石案上正堆着畢容安方才換下來的髒衣服。

莫不是要她過來洗衣服的?楊柳猜測。

畢容安卻無視那堆髒衣服,将洗臉木盆拿出來,把熱水倒了進去,用手試了試水溫,捉着楊柳的一雙凍手,捂了進去。

“你……”楊柳的驚呼随着他的舉動噤了口,僵僵的看着他的大掌覆在自己的手上,替她輕輕搓洗掉堿水油污。

“冬日天冷水冰,以後這種要碰冷水的事還是我來做。”畢容安瞧着那雙小手慢慢回溫成粉紅色,這才松開手,替她擦幹淨後自然的牽着往堂屋走,楊柳掙了掙沒掙脫,只得任由着他拉到了地爐邊。

這地爐在冬日是個主角,燒水煮茶暖手烤鞋樣樣都離不了,就連溫酒侃大山也得守在它邊上。畢容安讓她坐在地爐邊,又加進去幾塊碳,開口道:“你且歇着暖暖手,我爹這一覺少不得睡到下午才能醒,你莫擔心,早飯我來做,等下便端出來。”說完起身準備去廚房。

楊柳喚住他:“等一下,你……你是不是覺得我什麽都不行啊?我又不是大家小姐,我會做飯洗衣服。”既然同意嫁了,她自會做自己該做的事,就算是擱在現代社會,夫妻也是有分工的。而且,這畢容安第一天能這樣,那未來還那麽多天呢?她可不信這家夥會堅持下去。

畢容安停住腳:“我沒有……”

“那你讓我去廚房!”楊柳站到了他身邊,仰頭看着他。

畢容安看看她的倔強勁兒,妥協了。

兩人一塊兒去了廚房,畢容安将方才洗過的碗筷杯盞清了幹淨,分類摞好,楊柳取了個面盆,用筷子順時針攪拌,将鍋裏的熱水舀了一瓢,一點一點倒進面裏,做成燙面底子,蒙了塊濕布巾醒一會兒,然後打開後門走了出去。

方才她隔着窗戶瞅到外頭有一畦嫩綠的小蔥,這才起了心思做蔥油餅,等出了後門四下一看,果不其然,畢家父子外人看起來日子過得糙,其實打理有方,這屋後靠近山腳的一片土地被開墾成了個菜園子,兩側用栅欄圍了免得雞刨食,種了大蒜小蔥花椒辣椒各種香料不等,還有那圓墩墩的白菜幾十顆,用麻繩将白菜頭捆住,随取随吃。又有一片兒蘿蔔露出紅通通的胖身子,十分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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