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畢老審賊

那李平在地爐邊烤了這些時候,剛剛轉醒,暈暈乎乎的第一眼就看見了畢老爹,只當昨晚是被他打暈抓了凍個半死,伸出手就去抓畢老爹的褲腳,口中胡喊:“爺爺饒命……爺爺饒命啊……”

“昨晚上來的賊,被我點暈了。”畢容安從廚房出來。

“什麽時辰抓的?”畢老爹瞪着地上的賊。

“大概子時罷。”

“子時?”畢老爹拔高聲調,擡腿踹了李平一腳。

“哎喲……爺爺饒命哇……”許是全身筋骨被火烤活絡了,李平撲騰得如同一尾蝦。

畢老爹瞪着老眼,氣呼呼的将他拎起來,對想要跟過來的兒子一擺手:“我将這小賊吊在後山拷問拷問,你莫跟來!”那李平在他手中哇哇求饒,被畢老爹一個嘴巴子給扇懵了,拖出門去。

李平被畢老爹抓着,猶如一只被老鷹活捉的兔子,畢老爹在山林間如履平地的穿行,他拖在身後磕碰得皮開肉綻,心裏只道這次眼拙栽了大跟頭,只怕離死不遠了。

畢老爹一氣拖了一炷香的時辰,來到一處斷崖,離地面少說也得百來米,冷風強烈,吹的崖面蓑草沙沙作響。李平望了一眼,吓得幾乎尿褲子了,爬起來跪着指天發誓:“我昨晚真的什麽都沒偷,求爺爺別把我丢下去……我發誓,以後再也不幹這營生了,求爺爺放過我吧……”

畢老爹低頭看向他,臉上沒了平日咋咋呼呼的神色,一對花白濃眉如箭倒豎,兩只犀利鷹目波濤暗湧,額上青筋顯示着他在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李平吓得一個哆嗦,真尿了。

畢老爹嫌惡的提起他的後頸,縱身躍下,李平驚恐尖叫,那下縱的逆風從他的褲管裏倒灌進來,把尿濕的棉褲做了個冰裹腿,粘在裆處,好不酸爽。

下縱了十幾米,畢老爹将他峭壁上一丢,李平閉上眼,以為這就去見閻王爺了,沒料到身體突然接觸到地面,滾了幾滾,竟滾進個山洞。

畢老爹走進山洞踢了踢他:“起來,別裝死!”

李平一個骨碌爬起來,“嘶~”那裆部估計已經蹭脫皮了,往四下看了看,竟是一個兩人來高的天然洞穴,裏面黑麻麻看不清多深。他不敢妄動,縮在洞壁邊望着畢老爹。

畢老爹也不怕他逃走,走進洞穴深處搗鼓一番,在洞中升起一堆火來。火光照亮山洞,李平驚訝的發現這裏居然有石榻被褥,洞壁上還有鑿的眼兒,擱置着鍋碗等炊具。

“過來烤火!”畢老爹命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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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立刻湊了近去:“多謝爺爺!”将兩條褲腿往火邊上湊。

“啧,一股騷味!”畢老爹扇扇鼻子。

李平趕緊收回腿:“得罪爺爺!”

“你這賊厮,別一口一個爺爺,我可沒你這麽慫的孫子。”畢老爹瞪了他一眼:“等下我問你話,你得老實回答,不許有假,不然這地方就給你做棺材,明白嗎?”

“您問,您問。”

“姓甚名誰?”

“小人名叫李平。”

“你為何半夜潛進我家?”

“這……這不是您家前兒個娶媳婦,漏了財麽……”李平腆着臉,小心翼翼的回答。

畢老爹瞅了他一眼:“這次是我漏了財,那上次呢?”

李平一驚:“上次?爺爺……不,大俠父子二人如此神通,我昨晚是第一次去,哪裏有得上次?”他暗忖此事本就是自己自作主張,連累不得小李氏和馬家,還是不要承認為好。

“哦……”畢老爹拉了個長音,又問:“聽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老家哪裏的?”

“老家川中,打小跟着爹媽來靖西府讨生活,走南闖北的,口音雜着呢!”

“你來雞鳴村多久了?”

“沒多久,也就十來天。”李平吃不準畢老爹想幹嘛,這時間倒是答了個真确。

畢老爹看着他笑笑:“巧了,我家上回來賊也是十來天的事。”

“不是我……真不是我。”李平簡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你還記不記得我方才提醒你的話?看來你是把我的的話當耳邊風啊馬雲兒……”畢老爹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從洞壁裏摸出條繩子,來到他面前抻了抻:“行了,你也別油嘴滑舌了,這崖下有個大水潭,我把你綁塊石頭沉進去,早點造化吧!”說完就要動手。

“爺爺饒命啊,大俠饒命啊,我說,我說,我真的說實話……”李平跪起來,哐哐的磕頭,方才那一聲馬雲兒,真的把他吓得不輕。

畢老爹嘆了口氣:“姑且再信你一次,我重新問你一遍,但凡有丁點假,咱們就不沉潭底了,拉到山上給你腿上劃條口子,半柱香就能給猛獸吃幹淨,該怎麽回答你自己看着辦。”

李平□□一熱,又尿了。

“你姓甚名誰?”

“李平,真叫李平,馬雲兒是化名。”

“誰帶你來雞鳴村的?”

李平頭一擡:“爺……大俠,方才您沒問這個呀?”

畢老爹起身在洞壁裏摸了摸,摸出一把刀子。

“回大俠,是馬員外家二少夫人小李氏的弟弟李冬李公子帶我來的。”

畢老爹從石榻上扯了塊棉絮,借着火光擦刀刃:“為什麽帶你來?”

“是……是二少夫人回娘家特意跟李老爺提的,我不過是李家的下人,主家吩咐做什麽就做什麽……”未求保命,李平豁出去了,把小李氏的計劃一五一十都抖落了出來,還順搭着把李冬急着離開的原因也提了一二。

“可還有甚隐瞞的?”畢老爹似乎不信。

“小人敢對天發誓,真的都招了,若不是我貪財,早該回李家坡了,求大俠明鑒!”李平又磕了兩個響頭,沒注意到石榻邊的畢老爹暗暗松了口氣。

李平伏在地上,只覺得火光陡然一滅,還沒來得及擡頭,後頸又被揪住,拖到洞口,依舊是那個姿勢,等他回過魂來,人已經站到了懸崖邊。

“你走吧!”畢老爹沖他揮揮手,李平立刻手腳并用的往林中跑去,一邊跑一邊回頭,生怕他追上來。

畢老爹回到小院的時候,楊柳已經在廚房忙活了,她是被太陽光給刺醒的,睜開眼才發覺已經日上三竿了,顧不上渾身酸軟,快快爬了起來。等她穿好衣物才發現屋中早已擺放好洗漱用具,伸手試了試木盆裏的水,還是熱的,想來是畢容安給她準備的。

新媳婦第二天就睡懶覺,這讓她有些不好意思,洗漱完了從門縫兒裏瞄了眼外面,發現院裏沒人,悄悄摸出來,左右看了看,不期然一下看到了牆邊曬的衣服,那粉紅的小棉襖,不是她的是誰的?往裏走了走,角落裏居然還有一件迎風招展的肚兜,雖曬得隐蔽,可也讓她羞紅了臉。

正在那兒害羞着,耳邊突然冒出畢容安的聲音:“柳兒,爹買了排骨回來,要怎麽炖啊?”

楊柳轉過頭,臉上紅暈未消,清咳兩聲:“我來吧!”說完就往廚屋走。畢容安亦步亦趨跟着她:“你說方法我來做,昨晚把你累壞了,你……”

話沒說完楊柳突然停住了腳,轉過來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準你提昨晚!”耳根都透着紅。

畢容安咧嘴笑笑:“不提不提。”低頭在她臉上偷了個香。

楊柳低呼一聲,推開他就往廚房跑。

畢容安跟在後頭喊:“爹不在家。你慢些跑別摔了!”言語間一派輕松神色。

……

畢老爹站在廚房門口,深深嗅了一口彌漫在空中的香味,咽了一大口口水,折騰了一早上,他真的有些餓了。

楊柳回過頭瞧見了他,招呼道:“爹,馬上就開飯了!”

“聞出來了,聞出來了……”畢老爹又深吸了一口氣,迫不及待坐到了堂屋凳子上。

畢容安端着楊柳炮制的特大號排骨火鍋出來,将其挂到了吊爐鈎子上:“爹,柳兒說邊炖邊吃。”又動手加了點柴碳進地爐裏。

“嚯,這吃法新鮮。”畢老爹探頭看了看,排骨早已酥香軟爛,豆腐也炖得差不多了,楊柳又端出剛發好的粉條,和一盆新鮮甜蘿蔔塊兒,取過一張凳子擱在上頭:“爹,等會邊吃邊往裏頭下。”

“美得很!”畢老爹接過碗筷,迫不及待開始享用。

楊柳這排骨湯的火候掌握得剛剛好,後面還下了些白菜葉子進去,畢老爹連飯帶湯吃了好幾碗,更兼一肚子菜,直把他美得大呼明天還這麽吃。

“爹,明日柳兒該回娘家了!”畢容安提醒道。

楊柳和畢老爹齊齊看向他,還真差點忘了這件重要的事。

下午,畢容安和畢老爹一塊兒去了後山,楊柳本想跟着去,可畢容安堅決不同意,只道山野路險,讓她在家等着,說兩個時辰後回來。

再三叮囑後,父子兩個出了門,一前一後蹬着山邊的高木便入了山,半柱香的功夫,已然坐在了山洞之中,畢容安生起火堆,與畢老爹坐于榻上說話:“爹,此事果真是那馬二娘子所為?”神情不複此前,眉宇間透着一抹清冷厲色。

“應該無疑了,最毒婦人心哪,虧得算計的是我們家,否則這麽好個媳婦兒不知落哪個虎狼窩裏去了。”畢老爹直嘆老天有眼。

畢容安聽了這話,神色些微變得幽暗:“雖成良緣,但這等歹毒之人豈能就此放過?”若是當初小李氏選的不是他是別人,他簡直不敢想象楊柳此刻的處境。

“你想如何做?”畢老爹問道。

“既然他暗着來,我自當暗着回去,也不肖柳兒知道,将這馬家教訓一頓,省得在這雞鳴村興風作浪。”

畢老爹點點頭:“到底是販夫走卒出身,這家風不僅不嚴謹,更是歪到狗肚子裏去……”又将那表公子李冬和馬秀荷的茍且講給他聽,末了道:“這樣一屋肮髒貨,還妄圖頂個高門大戶的名號,也不怕羞死祖宗。你且去教訓一番,別讓他以為這河西能一手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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