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絕症’

不管是男生宿舍，還是女生宿舍，一路看來陽臺上都是被褥，各色各樣的被單。

中午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讓人想睡覺的感覺。

在女生宿舍樓下的那個花壇邊沿上，王語洵跟韓瑤用着一本書墊在上面，坐在那裏，王語洵的頭靠在韓瑤的肩上，“泠泠，聽說你胃痛的那會是安雪通知了勻君學長，然後他們帶你去了醫院。”

聽出來王語洵的聲音中有自責還有點吃醋，韓瑤笑了笑，推了推王語洵的頭，“笨蛋，你這是在吃醋麽？”

“誰有心情吃醋啊？我只是……只是不知道今天下午去拿了你的檢查報告會怎樣。”王語洵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都不擔心，你擔心個什麽勁？嗯？”韓瑤繼續笑着，把自己的頭跟王語洵的頭靠在了一起，“語洵啊！”

“幹嘛？”王語洵悶悶不樂的問。

“如果我死……”一個‘死’字還沒說完，就被王語洵用手把韓瑤的嘴捂了起來，“我不準你亂說。”說着，眼裏湧着眼淚。

那天，韓瑤醒來沒一會，一個醫生就攜帶着幾個護士過來，說要給韓瑤做胃鏡。

做胃鏡的過程很痛苦，要空腹，先喝了點估計是麻藥的藥物，然後任由那個長長的管子從自己的嘴裏穿過嗓門，再穿過食道，直達到胃部才停止。

韓瑤從未做過胃鏡，關于自己的胃痛也是去醫生那裏看了，才知道。

第一次做胃鏡，胃裏不斷的溢出酸水，從管子裏，再經過口腔，而且還不停的想嘔吐，全過程讓韓瑤有種想死的沖動。當時，眼淚不停的從她眼角滑落，讓在一旁抓着她手的王語洵也淚如雨下。

“泠泠，不要怕，不論發生什麽事，我都在你身邊。”看着韓瑤痛苦的樣子，王語洵也流着淚，卻忍着哭聲，生怕打擾了醫生他們，被趕離了韓瑤身邊。

想着那天的情形，韓瑤笑了笑，眼中不自覺的被溫柔所覆蓋，拿下了王語洵捂着自己的手，溫聲說：“語洵，我們要好好的，還有這輩子都不要離開我好麽？”

“好。”

如果諾言那麽美，那只能怪當年我們太年少，根本不懂得它的重量，以及它背後所付出的代價。若幹年以後，每當韓瑤回想起這句話，不知道是嘲笑當年自己太幼稚還是痛恨那人違背了承諾。

Advertisement

下午去醫院拿報告單的時候，醫生瞪着眼看着面前的兩個女生，說，請病患的家屬過來吧！

看着那個穿白大褂的女醫生，王語洵指了指韓瑤很禮貌的說，“我是她表姐。”

明顯，醫生不相信，還是不退步的說，“請病患的爸爸或者媽媽其中一個過來。”

被這固執的醫生搞的無語，王語洵看着韓瑤突變的臉色，“泠泠，你怎麽了？”

“你家大人在哪裏？”醫生坐在她自己的位置上，對着韓瑤提高了點音量。

韓瑤沒說話，只是把王語洵往外面推，“語洵，你先出去會。”

“泠泠。”王語洵撅着嘴，“我打電話讓印楓學長來。”

“語洵。”韓瑤不高興的叫了聲。

“有什麽情況，一定要跟我說，不要自己藏起來了。”王語洵連出門的時候還不放心的對韓瑤說。

韓瑤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病房裏，她謊報了，說她是孤兒，沒有父母。

那醫生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滿眼都是心疼的神色，她讓韓瑤做好心理準備，就遞給了她一張單子，那是韓瑤的胃鏡檢查單。

不知道是那醫生頂着一頭有點銀白的發絲，還是怎樣，讓韓瑤突然有種暮老的感覺。

看清了單子上的內容，韓瑤眼前一黑，手一抖，雙腳也一軟，整個人差點沒站穩。

“謝謝。”韓瑤若無其事的對着醫生笑了笑，“請阿姨你幫我保密，不要告訴任何人。”

“好。”醫生點了點頭，在韓瑤拉開門又關上的時候，她輕微的嘆氣聲傳到了韓瑤的耳中，“可憐的孩子。”

坐在走廊上的王語洵，一看到韓瑤出來，就急忙的跑了過去，“泠泠，醫生怎麽說？”

“沒啊，醫生說我胃不好，就是十二指胃潰瘍。”韓瑤的心砰砰的跳着，放在口袋裏的手緊緊的捏着那張單子，“注意飲食就好了。”她又小聲的加了句。

“怎麽這麽嚴重？”王語洵擔心的看着韓瑤，“你最近是不是因為跟那個安雪住在一起，沒好好的吃飯和休息，對不？”

“沒啦，不要怪人家，跟她沒關系。”韓瑤笑着，從口帶裏伸出一只手，挽住王語洵的胳膊，“我們走吧，醫院味道太難聞了。”

“下次不許這樣了。”王語洵剜了韓瑤一眼，反手挽起了她的胳膊。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快下山了，只剩下一絲黃昏懸挂在那裏，給那個天邊增添了無限夢幻的色彩。

坐公交車到學校大門的時候，韓瑤就推着王語洵，先回去，說她自己可以進去。還特別向王語洵保證，自己一定會乖乖的吃飯，乖乖的睡覺。

看着韓瑤這樣，王語洵才放心的離開。

韓瑤沒有去食堂也沒有回宿舍，她走到了個無人的地方，從口袋裏拿出了那張單子。

那張單子早已被她捏的不成形，她把單子貼着樹，用雙手一點一點的将它撫平，在看清了寫在上面黑字白字的時候，又揉了揉眼睛。在确定是那一行字無疑時，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像壞的水龍頭，不停的流水。

韓瑤的腦海裏又回想起，醫生告訴她的那句話，你的生命活不過半年，有什麽心願就趕緊去做吧，否則沒機會了。

她順着樹慢慢的蹲了下來，捏着那張紙，無聲的哭起來。

命運為何對她如此不公？她到底做錯了什麽？要如此對待她？又為何讓她在認識人生中第一個好朋友時候，殘忍的要奪去她的生命？要不就早點死掉好了。

韓瑤心裏恨着，絕望着，悲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