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短短幾分鐘，餐廳門口就站了四五位學生，都是正在上體育課的。

奈何當事人的注意都在演講稿上，毫無察覺，甚至沒發現姿勢多暧昧。

連翹通讀了一遍他修改完的稿子。

方丞靠回沙發，手裏轉着筆，“通順了嗎？”

連翹：“通順了！”

方丞筆一轉，指向正前方，“坐我對面去，正對着我，念一遍。”

連翹挪動沙發，坐了回去，舉起稿子。

“看着我的眼睛。”

“随，随着酷……”

連翹擡眸與他對視，目光像是被燙了一樣飛快移向稿子。

“酷熱的夏天，漸，漸漸……”

她又硬着頭皮看了他一眼，這一次只是看到他的下半張臉，她就萎了。

方丞手指敲擊了兩下桌面，出聲打斷她，“幹嘛呢？看着我都念不下去了？還沒讓你背呢。”

被他兇了一句，連翹的聲音都顫了，“我緊，緊張……o(╥﹏╥)o”

方丞仿佛聽到什麽笑話，“緊張？平時和我作對的時候，不是挺能耐的麽？”

可她一看稿子就緊張！

別說看他眼睛，就是臉都不敢看了！

方丞收回淩厲的目光，不為難她了，“你回家對着鏡子念吧，什麽時候朗誦流暢了，再來找我。”

連翹頓時感覺肩上的壓迫感消失了，她舒展開眉毛，“方老師，辛苦你了，我請你吃午飯吧！”

方丞：“不了，我自己帶飯。”

他喝完果汁，起身走人。

***

稿子敲定了，連翹心情大好，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在演講臺上進行了一番精彩絕倫的演講，博得一片掌聲。

第一天晚上，她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對着鏡子刻苦練習了兩個小時，然而情況并不比對着方丞念來得好，也就多讀了那麽四五句，而且還是磕磕碰碰的，她越是努力想讓自己鎮定，越是緊張，結果讀到最後，舌頭都打結，不能好好說話了。

第二天晚上，她依然念了一個多小時，但還是結巴，此時的鬥志已經快被現實打敗，她開始變得沮喪。

第三天晚上，她只用了半小時就灰心喪氣了，情況沒有任何好轉，她感到心煩意亂，心想着反正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而且十一放假七天，有的是時間練習，現在先放松一下吧，好幾天都沒追劇了，攢了好幾集呢。

于是，她就捧着手機，一邊聊微信，一邊追起了熱播劇，又恢複到之前的生活狀态。

這周過得極快，轉眼到了周六，連翹又可以見到薛栾了。

此時的連翹對演講的熱情已經徹底磨滅了，她開開心心地去約會。

逛街，吃飯，看電影，過得很是潇灑。

到了晚上十點，薛栾才把她送回了家。

連翹打開門時，對方的眼神凝滞了。

他就那天簽合同的時候看過一次這房子，今天第二次見，客廳多了不少東西，收納櫃、小書架、休閑椅、地毯、盆栽、牆貼、擺件……

雖然硬裝修沒有換，但因為軟軟裝修過了，所以給人煥然一新的感覺。

連翹把租房按自己想法打造得很溫馨，而薛栾卻陷入了極度震驚中。

他從未想過會有人花錢改造租房，這不是浪費錢嗎！

更震驚的是，他在門口廢棄的紙箱時，發現了一個香奈兒的盒子。

“你買奢侈品了？”

連翹暗暗哎呀了一聲，這不是因為A市風大，她随便買了一條……

可她忘記自己現在是個“普通人”，以前沒有天天和薛栾見面，不容易被發現，現在一不小心就露餡了。

連翹急中生智地一腳踢翻盒子，“假的，高仿！”

薛栾一個大直男不會分辨這些品牌的真假，但他顯然更容易接受這種說法。

他不太贊同地看了連翹一眼，“你才剛工作，不要買這些，假的更不要，懂的人一眼就看出了。”

連翹抱着他的胳膊搖晃着，軟着嗓子撒嬌，“你說的對，我以後不買了。”

薛栾給她說教了一堆大道理，連翹只是拉着他的胳膊不停搖晃着撒嬌，一看就是沒認真在聽，薛栾掰開她的手，雙手扶住她的肩，不讓她晃動，迫使她看着自己，“我理解你剛賺錢的興奮，但你要為自己以後做打算，學會存錢理財，不能做月光族，更不能有過重的負債，而且工作了不比在學校，什麽人都可以見到，不要和別人攀比，有的人買一件奢侈品可能就是拔根毛，而有的人可能就是好幾個月的收入，這沒有意義。”

的确沒有意義。

她從不和別人攀比，因為沒人比得過。

連翹虛心受教地點頭，“你說得很對。”

薛栾這才滿意地摸了摸她的頭。

連翹擡頭笑，就像一只小貓，摸一摸就沖你笑，溫順又可愛，讓薛栾很是喜歡，他嘆息了一聲，“我明天有事，不能來找你了。”

連翹啊了一聲，有點失落。

薛栾笑着捧起她的臉，“這麽舍不得我？”

連翹抱住他，埋頭在他懷裏，“嗯，想天天見你。”

二人正情意綿綿，氣氛正好，薛栾捧着她的臉，小心翼翼地低下頭。

連翹知道他要做什麽，內心激動，卻又矜持地閉上眼睛，等待着這甜蜜時刻到來。

電梯叮的一聲，門不合時宜地開了。

連翹慌忙推開了人，兩人回頭一看，就見方丞從電梯裏出來。

他穿着短袖短褲，臉上與脖子還有細細的汗珠，像是剛運動完回家，剛邁出電梯一步，就見兩雙眼睛望着他。

從二人抱在一起的姿勢，以及連翹那一快紅成豬肝色的臉，他秒懂了發生什麽，所以也愣了下。

三人陷入了迷之尴尬中。

連翹尴尬到無以複加，這樣撞見，不知道要不要開口打招呼，說也不好，不說也不好……

氣氛如死一般寂靜，她糾結了片刻，還是硬着頭皮開口了，“方老師，你回來了啊。”

她又幹巴巴地與薛栾解釋，“這是我鄰居，也是……同事。”

連翹開了口，薛栾也只能和對方問好。

方丞禮貌性回話，而後開了門進屋。

他走得很果斷，只是被這麽一打岔，薛栾沒了什麽興致，他拍了下連翹的肩，“正好電梯來了，我走了。”

連翹流露出了失落的神情，但還是努力撐起笑容和他說拜拜。

薛栾走後，她死死盯着對面緊閉的門，郁悶至極！

***

難得的周日下午，方丞休息半日。

家裏的儲備糧快吃空了，他不得不去一趟市中心的商場補貨。

當他提着兩個大號袋子從進口超市出來時，看到了一對男女。

正巧看到了女人的臉。

他記得這人，兩個星期前與他相親過，她沒付飯錢。

二人一開始說好是AA制，結果互相沒看對眼，她嫌他不求上進，他認為她過于追求物質，二人就物質與精神追求哪個重要進行了激烈争辯，最後是以方丞的一個問題終止了争辯。

他問了她一個高中數學知識點，“什麽是柯西不等式？”

那女的半晌沒答上來。

他就嘲諷了一句，“你連高中生都不如，又憑什麽覺得我教高中生就是不求上進了？”

那女生被說得面紅耳赤，直接擰包走人，就這樣丢下他買了單。

他無所謂多出那點錢，只是覺得這女人人品不行，哪有人心情不好就不給錢，這不是吃霸王餐嗎？

不過這都與他無關了，他不關心這女人喜歡什麽樣的男人，不過……他看得出她喜歡身邊的那位。

雖然方丞沒談過對象，但好歹也是收到過無數表白的人，他只要看一眼對方的小眼神小動作，他就知道是不是有企圖了。

他也是閑着，又多看了幾眼。

忽然那男人轉過臉來，方丞看清楚了他的長相，不由一愣。

這不是那小矮子的男朋友嗎？

昨晚二人才打過照面，他非常肯定沒認錯人。

看着他們進了kate spade的專櫃，他覺得自己可能撞見了不好的事，他沒有處理這種情況的經驗，一時拿不定注意是假裝什麽都不知道，還是知會一聲連翹？

但是他貿然打電話也不合适，不僅顯得他多管閑事，還可能惹人生厭，再說他也不确定到底發生了什麽，萬一是誤會呢？他反而害人家小情侶鬧矛盾，那更罪孽深重了。

誰想他猶豫間，鬼使神差地撥通了連翹的手機號，在聽到她喂了一聲，他只覺得手機熱得要爆炸了。

連翹今天與大學同學一起去了迪斯尼。

他們正在排隊坐加勒比海盜船的時候，她突然接到“房東”的電話，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是誰，“喂，您好？”

她喂了幾聲，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圍太吵，還是對方沒說話，她沒聽到聲音。

連翹捂住自己另一只耳朵，又喂了一聲。

聽筒裏終于傳來了聲音，“你在外面？”

“您是……？”

“方丞。”

“哦！”連翹才想起是之前租房的時候，給他的備注，“方老師，你有什麽事嗎？”

方丞一直注視着kate spade的專櫃，不見那二人出來，他心想雖然連翹經常和他作對，但他理解，那是蠢的，在他眼裏，她就是個缺心眼的小孩而已，她這麽呆呆蠢蠢的，被人騙了估計都不知道，他忽然有點同情她，于是問道：“演講練得怎麽樣？”

“額，額……”

正玩到興頭上的連翹神色一僵，就好像是偷玩被家長抓住，被問起作業寫得怎麽樣。

已經有幾天沒碰過稿子的她，只能撒謊道：“還行吧。”

“你現在過來念給我聽聽，我在江浦國金中心。”

“什麽！現在？！”

連翹心裏咯噔一聲，忽然聽見了山崩地裂的聲音。

“對，我有空。”

可我沒空啊！我正玩的開心，為什麽要叫我去念稿子啊！

再說今天不是周末嗎？

方老師您老人家一周上六天課，難得休息半天還要找我念稿子，您也太勤勤懇懇敬崗愛業舍己為人的吧！

連翹內心瘋狂拒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