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偏好

你對皓石的情感是複雜的。

你相信皓石也一樣。

雖然你已經和寶石人們解釋過在你生存的世界，沒有那些奇妙的微小生物，寶石們都是地底産生，也沒有自我意識。

但你所說的人類把寶石當成飾品的話也還是吓到他們了。

你苦笑，換位思考，你也會感到不安。

所以不久後你就把那串紅皓石手串摘了下來，藏到了箱底。

但是寶石人都知道，那個奇妙的古代生物，有一串皓石手鏈。

越是和寶石人相處，你就越覺得當初的自己十分作死，連帶着面對和你手鏈同材質，只是顏色不太一樣的皓石時，你都覺得無所适從。

更不用說，那個和你手鏈同一材質的寶石人，視線總會像是不經意的，在你原本帶手鏈的手腕上梭巡一圈，雖然很快收回，但你被盯着的肌肉都一點點僵硬。

你無法用你人類的思維去想皓石到底在想什麽，但你覺得不會是什麽好事。

所以你一直避免和皓石單獨相處。

但沒想到你小小的決心在不久後就輕易的被打破了。

皓石碎掉了，在與月人的戰鬥中，為了掩護黃鑽。

黃鑽帶他來金紅石這裏修複的時候，金紅石剛熬夜給那個永遠都無法讓人省心的磷葉石換完雙腿，于是粘接皓石的事就落到了你和黃鑽身上。

你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看寶石人的粘合，黃鑽看你好奇的看他的動作，笑着把刷子給了你，讓你嘗試。

“哎真的可以嗎”你躍躍欲試，口頭卻依舊謹慎。

“啊，碎片都在，大件也挺好找的，你不把左手黏到右腳上，剩下的我們都能修複。”黃鑽笑眯了眼。

“皓石知道他黃鑽哥哥那麽叼不”你在心裏默默為皓石點蠟，卻依舊接過了黃鑽手裏的工具。

不懂你在說什麽人類特有名詞的黃鑽自然也沒有接過你的話頭。

或許黃鑽還想和你說什麽，但是醒來的金紅石發現磷葉石不見了，于是兩人都出去通知大家去找磷葉石。

醫務室裏就只剩下你和皓石。

感覺在玩3D拼圖游戲的你不知不覺就把皓石全拼起來了，黃鑽說的沒錯，皓石沒有碎的太厲害，你把頭接上去，腿部那裏一片疊一片拼，很快就修複好了。

然後皓石就張開了眼睛。

你猛地撞進那雙陽炎一般的寶石之眼，吓了一跳，粘稠的粘結劑翻倒在地上，蜂蜜一樣的粘結劑在空氣中也散發着蜂蜜一樣的甜膩氣味。

“小心點啊。”你聽到他這麽說，像是面對闖了禍的孩子一樣，無奈又縱容。

不知道為什麽，你覺得臉上騰上熱氣，埋頭整理一地狼藉，順便把現在的情況和皓石簡潔說明一下。

“喔，是法斯啊。”皓石點頭表示理解。

你在心裏同情磷葉石一秒，所以他破事最多的印象已經深埋進每個寶石人的內心了嗎都已經不會感到奇怪了啊！

下一秒你就不這麽想了，因為皓石已經下了地，半跪在你身邊：“我來處理吧。”

他的手碰到了你的，你觸電般收回。然後你就只能呆呆的看着剛醒來的寶石人迅速地收拾好了你怎麽都搞不幹淨的狼藉。

皓石有些不自在地側了側頭，臉沖着你的方向，眼睛卻依舊盯着地板：“為什麽一直盯着我看”

你回神，慌亂，随口扯：“不是，在想你為什麽不也去找磷葉石”

話出口，你就想給自己幾個大耳刮子，這話說的就像你不想和皓石共處一室一樣。雖然事實也是如此，你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和這個和你手鏈同材質的寶石人相處。

好在皓石沒有多想：“黃鑽哥哥去了吧，那就不用擔心。”

你感嘆，這對兄弟還真是……讓人羨慕。

“況且……”皓石未完的話引來你的矚目，他把臉側了回去，你看不到他塗着白花粉的臉頰，只能看到他美麗的，半澄澈的，像是靜默燃燒的火焰一樣的寶石頭發。

你心頭一跳，有點忐忑又有點期待皓石接下來的話。

“……我感覺身體哪裏沒有黏好，這狀态出去也幫不上忙。”

你咬住下唇，心中的小人流下了寬面條淚，你為自己的少女心默哀一秒。

“對不起，我不擅長修複寶石，等金紅石回來，讓他再給你看看吧……”你只能這麽道歉。

皓石背對着你點點頭，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皓石沉默了一會兒，你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小聲續道：

“明明你自己就有皓石手鏈，卻不知道怎麽修複嗎”

你只想從剛才那奇怪的旖旎氛圍裏掙脫出來，此時聽到也沒多想，回道：“因為我根本不會讓它碎掉啊。”

畢竟是剛到手的禮物，雖然不是鑽石也是小貴，還很好看，會弄碎的人才是腦子有病。

你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說的，因此沒發現你的話對皓石的刺激有多大。

又過了一會兒，皓石的聲音才再次響起，聲線已經微微顫抖，就像是微微顫抖的火苗，于冰中，燃起。

“……你就這麽喜歡皓石啊”

你沉默了，因為你也開始覺得氣氛不太對。

皓石像是怕你誤會，又像是焦急于掩飾什麽一樣，聲音忽的大了起來：“如果讓你為難我很抱歉，但是你之前……”

聲音又小了下來，像是風中搖曳的，将熄不熄的火苗。

“……之前你說，所有的寶石，都是可以作為人類的飾品吧”

你輕聲嗯了一下。

“那麽你……”聲音已經細到宛如夢呓，“為什麽不選擇鑽石，而是選擇了皓石呢”

“鑽石的話，更堅硬，更好看吧”

你在心中接道，還更貴呢。

但你不想也不能把這話說出來，你苦惱着怎麽回應，當初送你手鏈的追求者的話就被你從記憶深處翻了出來。

“皓石的話，在人類的信仰裏，有能幫助入眠，驅散瘟疫邪惡的功能。”

“我們也叫皓石為‘風信子石’，而風信子的花語是――”

風信子的花語――

燃生命之火，享豐富人生。

“這可是鑽石都沒有的殊榮啊。有這麽美好寓意的寶石，誰會不喜歡呢”應付了難答疑問的你露出了釋然的微笑。

而你沒有察覺到，背對着你的寶石人，臉上的紅連白色花粉都遮不住。

窗外是淅淅瀝瀝的雨聲，但皓石卻覺得比雨聲更嘈雜的是自己體內的微小生物。

它們是那麽的活躍，就像是照到了最喜歡的陽光。

皓石捂住自己的臉頰，奇妙的感覺讓他不知所措，又讓他……

喜悅。

“這樣啊，比起鑽石，更喜歡皓石麽。”

皓石的笑容自然而然的就露了出來。

雨未歇，室內昏暗。

但是皓石卻散發出讓你移不開視線的美麗光輝。

一向不茍言笑，學着年長者的威嚴，試圖讓自己看上去更可靠的皓石，笑起來的時候，美好的讓你不想眨眼睛。

“那為了不辜負你的喜歡，我也要加油呢！”他難得俏皮得沖你眨眨眼，臉上是有些害羞，卻陽光般明媚的笑意。

你只覺心跳如擂鼓。

那一刻，你被美麗的寶石虜獲了。

啊呀，你真是說了不得了的話呢。

但你覺得，這是你來到這個異世後，做的最正确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