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近水樓臺
那種感覺很奇妙。
明明一開始并沒有多少期待, 可真當那個人出現在眼前時,瞬間覺得自己的心被甜蜜的氣泡填滿,在胸腔裏咕嚕嚕地冒泡, 癢得她難受,卻又有些上瘾。
已經是深夜, 餘漾不好直接在陽臺上大呼小叫。
她飛快轉身,連陽臺窗都沒關, 踩着拖鞋蹬蹬蹬跑出門。
下樓梯時, 害怕把爺爺吵醒, 她特意放慢了腳步。
輕手輕腳地到了玄關, 她直接打開門跑了出去。
一出去,就看到傅居年站在門口。
金黃的路燈在他身上打着浮光潋滟的色澤,他站得有些随意,不似平時那麽挺拔, 幹淨的黑色緞面襯衫随風微動,他眼角眉梢有淺淡的笑意。
餘漾腳步由快變慢,到他跟前時正好停下, 雙手背在身後,任氣氛醞釀了一會兒, 才彎起唇角:“你怎麽來了?”
女孩微微昂頭, 眼眸清皎如月,腳尖在地上磕了磕, 小動作透出歡喜。
傅居年本來對她這麽大的忘性有些不滿, 看她對自己突然造訪而感覺驚喜, 又覺得這樣也不錯。
“到家了, 怎麽不報個平安?”
聲音像是被打磨過一番, 粗粝低沉中又帶了些疏懶, 不是責怪,反而還藏了幾分不易察覺寵溺。
餘漾眉心冷不防地跳了一下,忽然有些不适應這樣的傅居年。
她緊了緊唇,低頭佯裝擺弄劉海,才想起現在兩個人應該是男女朋友的關系了,親密暧昧一些都正常。
“回家,給爺爺扶上床睡覺,洗了個澡,然後和朋友聊天……”她一樣一樣點着手指頭,聲音越來越低,再擡頭,笑得有些犯規,“我就忘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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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居年眼眸微動。
夏風清爽,吹散了浮于心頭的那分浮躁,頂着晴空繁星,少女的臉在燈光照耀下燦亮甜美,風卷着她身上淡淡的香,侵入心口。
咚地一下,心髒震若擂鼓。
傅居年趕快收回了眼,在呼吸紊亂之前。
他握拳在唇邊輕咳一聲,把手中的東西遞到餘漾跟前。
餘漾愣了愣,那是一個牛皮紙袋。
她一邊接過,一邊好奇問:“這是什麽呀?”
傅居年斂起神色:“助理需要做的基本事項,我讓周密臨時起草了一份,明天你就來封睿了,來之前應該好好了解一下,上手時不至于手忙腳亂,給工作的運轉上帶來不便。”
餘漾解封的手戛然頓住,唇角的笑也一剎那僵住。
她看着手中一指厚的牛皮紙袋,很快地眨兩下眼,一口氣猝然堵到嗓口,一時間都忘了自己應該說什麽。
半夜來樓下看她,她還以為他有多好心呢,原來是百忙之中抽出空來給她添堵!
“你來,就是為了給我送這個?”餘漾擡頭,用牛皮紙袋不輕不重地敲打着他胸口。
傅居年垂眸看着她的動作,又擡眸看向她,伸手握住紙袋,也同時握住她的手:“你不需要嗎?”
他眼底含笑,仿佛是故意逗她生氣一般。
餘漾手指微涼,被他這麽一握,感覺些許熱意。
熱意沖得她大腦有一點短路,她盯着被他握着的手,“我……我一晚上也看不完啊,這麽多……”她飛快地把手抽回來,像是從他手中奪回牛皮紙袋。
傅居年還是正常的語氣:“看不完慢慢看,不用着急。”
餘漾低着頭,真是被他這個态度氣死了。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在氣氛最好的時候說最煞風景的話,在興致全無時又突然把人撩撥得心癢癢。
“東西送完了,那你走吧。”
餘漾賭氣地把牛皮紙袋背到身後,跟他擡了擡下巴。
傅居年看着她,沒說話。
她也不甘示弱地看着傅居年。
“生氣了?”半晌,他開口。
餘漾低頭,腳在地上畫圈,晃着身子:“哪敢啊,你,傅大總裁,明天就是我的頂頭上司了,半夜發來工作,我還不是得老實應着——”
她叽叽咕咕噼裏啪啦一句不肯讓步,陰陽怪氣又正大光明地吐槽身前這個不識趣的男人。
誰知話剛說到一半還不到,兩人影子重合。
他忽然走上前,将她抱住。
抱住,像包裹一樣抱住。
餘漾困在他緊實的擁抱裏,話吞在口中,臉貼着他胸膛,兩只眼懵住似地眨啊眨。
“來送東西,也想看看你。”
他在她頭頂,嗓音低沉又不掩溫柔。
餘漾反應慢半拍,還想繼續吐槽他,可是耳邊震耳欲聾的心跳,又把她伶牙俐齒的腹稿打得七零八落。
這個老男人,突然怎麽了?
腦子開竅了?佛祖開光了?菩薩顯靈了?
一直都是她在主動,他忽然這麽主動,還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就……反正……那你一開始……就說清楚啊……”餘漾嘀嘀咕咕的。
語無倫次的樣子,逗得傅居年在她頭頂笑出一聲。
她閉上嘴,在他懷裏不說話了。
過了會兒,他放開她。
很自然,也很紳士。
離散的餘熱讓餘漾大腦暈乎乎的,臉微微紅。
他一抱她,她就忘記自己內心的吐槽了,等他松手,她已經僵硬地像個機器人。
風輕輕吹,蟬鳴窸窣。
世界靜了靜,兩人各安心思。
過去半晌,傅居年終于開口:“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看也看過了,抱也抱過了,該說的話都已經交代,好像确實該回去了。
餘漾磨蹭着不動,她發現他談戀愛也很老古董,就這麽循序漸進,像個老年人,一點攻擊性都沒有。
就如同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的電影裏的小情侶,質樸而純真。
餘漾心裏吐槽,臉上卻沒表現出任何情緒。
她歪着身子看了看他身後:“你沒開車?”
那輛拉風的勞斯萊斯不在,低調的賓利也沒開來。
傅居年輕“嗯”。
餘漾擡頭:“那你怎麽回去?”
她是真的好奇,沒想到傅居年沒答話,而是直接拉起她的手,不緊不慢地帶她走出院子。
然後指着不遠處一幢別墅:“我住在那裏。”
餘漾兩眼一睜,回頭不敢置信地看着傅居年:“你怎麽也住在這?”
傅居年說:“剛搬過來。”
餘漾一頓,唇張開又阖上,忍不住低頭笑。
她把牛皮紙袋抱到身前,清了清嗓音,問他:“那你明天,要不要接送我上班?”
傅居年搬來這裏就是為了方便她。
不用問也知道。
他擡了下巴,又是一聲被卷進夏風裏的回應,“嗯。”他淡淡說,“上去吧。”
餘漾得到滿意的回答,轉身就走。
剛走出幾步,她忽然回頭,跑過來扶住男人的肩膀,踮起腳,在他臉龐親了一下。
偷襲取得勝利,看着愣愣的傅居年,餘漾壞笑着後退,跟他揮手:“那明天別忘了來接我!”
說完,她轉身進去,關門不見了。
剩他一人。
傅居年插着褲袋,手摸了下臉。
留有餘溫。
唇角揚起若有似無的笑,他看着自己的手,漸漸地,笑意愈深。
**
第二日餘漾出門,傅居年果然等在門口。
餘愛民送她出來,一看到傅居年靠在車旁,震驚地揉了揉眼,反應過來後,他好奇地湊過來。
“哎呀小傅啊,你怎麽還來接她了?”他看了一眼孫女,怪不好意思的,“家裏又不是沒車,我讓老陳送她過去也一樣,你說你還親自來了,多麻煩你啊。”
傅居年神色坦坦蕩蕩的,讓人聯想不到任何私人目的:“順路。”
餘漾偷偷看他一眼。
随口扯謊還挺會的嘛。
接收到餘漾調皮的眼神,他顯得不慌不忙,正人君子似的,打開車門,邀她進去。
餘漾走過去,小嘴很甜:“謝謝二叔!”
傅居年臉上一閃而過的笑意。
餘漾回頭跟餘愛民揮手:“爺爺回去吧,我走啦,你記得吃藥,別出去喝酒了,晚上等我回來吃飯!”
她說一聲餘愛民回一聲,怕傅居年不耐煩,他擡擡手:“走吧走吧,小傅,把車門關上。”
傅居年從善如流,關上車門後跟餘愛民點了下頭,繞到駕駛位,開門進去,啓動車子走了。
爺孫倆隔着車窗揮手,道別也膩膩乎乎的。
傅居年控制着方向盤,一直留意着餘漾的表情。
她跟餘愛民關系真的很好,可是據他所知,餘漾早年在蘇城生活,餘愛民還沒退休,事務繁忙,兩人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面。
“你以前說,你學射擊是因為你爺爺?”傅居年控制着方向盤,似是随口一提。
餘漾走神中,聞言回過神,“嗯”了一聲。
“五歲的時候回燕城,在這裏住了半年,爺爺帶我去各種地方玩,滑雪,射擊,騎馬,射箭,下棋,打球……但是別的我都不感興趣,就覺得槍最好玩。爺爺看出我喜歡槍,每天都花時間陪我練,那時候也沒想我能拿獎什麽的,只是希望我能鍛煉鍛煉耐性,因為我除了射擊,幹別的都坐不住。”
餘漾看着車窗外面,路燈一排排飛速後退,眼神飄得很遠。
射擊需要安靜和專注,她只要握着槍,瞄準目标,就覺得自己能掌控一切,做整個世界的救世主。
爺爺一開始是希望她将來能進警校,憑借出色的射擊能力成為一名狙擊手的。
後來她更喜歡在賽場上跟人比拼,她覺得競技得到的快感,是別的快樂所無法比拟的。
不管如何,爺爺都希望她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無論是什麽。
他希望她能有一個可以真正依靠的東西,在親情上受到的冷遇,都能在別的地方得到慰藉和補償。
爺爺總對她說:“人能找到自己一輩子都鐘愛的事情,不容易。”
餘漾有幸找到了,但不幸的是,她不能再繼續下去。
“昨天給你的工作記錄,你看了嗎?”
也許是看出餘漾情緒有些低落,傅居年岔開了話題。
果然一提起這個,餘漾就跟河豚一樣炸起來了。
“你還好意思說,那麽厚一本,我通宵都看不完,而且那上面寫的都是什麽……”餘漾伸出手指頭,一個一個數,“幾點端茶,幾點倒水,幾點沖咖啡,還有訂飯那些忌口,不吃辣不吃麻,不吃甜不吃鹹,芹菜蘿蔔不要,洋蔥蘑菇杜絕——”
餘漾說着說着快要煩死了,扭頭瞪着他:“你怎麽這麽多毛病,咖啡幾分熟都要規定好?”
傅居年無動于衷:“不是幾分熟,是幾分熱度。”
餘漾:“……”
“總之,這些事我才不要做,你幹脆請個保姆不是更專業對口?”餘漾還沒到工位就開始撂挑子。
傅居年沒說話,車子駛出一段路,他才道:“有關我的喜好,你可以不用記,不過那上面記的別人的喜好,你要記住。”
餘漾抱着手臂,聞聲一頓。
昨天翻了五六頁,都是傅居年的注意事項,她還以為整本書都是教育她如何照顧他。
“還有別人的?”
傅居年就知道她沒往後看。
見他沉默,餘漾維持态度:“那你也有夠麻煩的。”
傅居年不置可否。
到了公司,兩個人一起進了寫字樓。
餘漾來過一次,有人看着她發現眼熟,心中大為震驚,平日裏總裁身邊連個母蚊子都沒有,餘漾二進宮出現在他身後,足夠成為大新聞了。
可惜傅居年人在這,沒人敢寒暄,都低頭做自己的事,偷偷摸摸往過看。
到了總裁辦公室,周密已經等在裏面了,餘漾一進去,就看到周密給自己準備好的辦公桌。
在總裁辦公桌的旁邊,很近,很近。
餘漾徹底呆住了。
她轉頭,保持微笑,看向傅居年:“請問,是我給你當助理啊,還是你給我當班主任啊?”
作者有話說:
《辦公室禁忌,總裁大叔愛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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