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甜頭
傅居年回來後, 餘漾睡了個踏踏實實的好覺。
但不知是因為昨夜太累,還是這一覺睡得太久,臨要醒來時, 她一下做了好多夢。
夢境與現實交錯重疊,導致她睜開眼時眼神還是懵懵的, 像一只初生的小獸,警惕地四處逡巡, 生怕自己以為的真實都是虛假的, 也生怕自己空歡喜一場。
直到看到屋中熟悉的裝飾和陳設, 她才慢慢放下心來。
餘漾從床上坐起, 被子從身上滑落,她熟練地拽着被角提上來,伸出潔白的手臂,順手捋了捋睡得有些炸的頭發。
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 床頭的燈只開了一盞,窗邊的簾子是拉上的,從縫隙處能看到外面的朦胧夜色。
總歸是睡了一天。
身旁的枕頭上沒人, 餘漾裹着被子,四處找衣服, 就在這時, 門剛好被人推開,她擡頭去看, 就看到傅居年正推門進來, 手裏拿着她的衣服, 跟平時一樣的一張臉, 看不出任何端倪, 一邊走過來一邊問她:“醒了?還睡嗎?”
他換下西裝, 穿了一套休閑的衣服,上身是湖藍色的套頭毛衣,下身是黑褲子,頭發沒有吹定型,是很自然的樣子,餘漾看着他走近,有一種恍惚的感覺,總覺得這三年她沒有跟他分開,也沒有出國,而是和他平靜地生活了一段日子,平靜到這樣細水流長的感情都已經烙印在身體裏,每一分細節都散發着愛意。
她沒答話,傅居年見她愣愣的,就走得快了些,到了床前,他低頭看着餘漾,唇邊彎起弧度:“怎麽了?”
餘漾把手伸出來,招財貓似的,跟他招了招手。
傅居年頓了頓,随即傾下身。
剛彎腰,餘漾就張開被子一把摟住他。
這一下散出了被窩大部分熱氣,抱了個滿懷,傅居年被拽地上半身下壓,眼中微微錯愕,手卻平穩地接住了她,兩人成了環抱的姿勢,抱了好一會兒,誰都沒有出聲,也誰都沒有松開。
不知過了多久,餘漾先扛不住了,她窩在他肩膀上笑出聲,無由來的傻笑,然後手摸着他腦後的頭發,輕聲問:“你怎麽不說話?”
傅居年單膝跪在床邊,掌心下是她熾熱的身體,柔軟光滑的觸感讓人不敢用力,所以他只是輕輕覆在上面,觸碰只一瞬間,眼底驟然一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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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卻還是跟方才一樣,只是多了幾分含混不清的喑啞:“在等你說。”
餘漾看不到他表情,還以為他是游刃有餘一切盡在掌握的姿态,嘟了嘟嘴,有些不服氣道:“昨天沒來得及說清楚的話今天我通通要翻舊賬,跟你說清楚。”
“嗯?”傅居年的語氣聽起來并不像擔心,反而帶着笑意,“你說。”
說着要松開她,餘漾卻收緊手臂,抱得更緊一些。
不想讓他看着自己,把自己由內到外全都看透。
“我問你,那8%的股份,你是不是從來沒打算給黃靜怡?”
罰也罰過了,苦頭也讓她吃了,事到如今,傅居年沒必要還逆着她說,很快回道:“嗯。”
餘漾又問:“我要是沒來找你怎麽辦?”
傅居年話無停頓:“你會來的。”
“你是不是沒想要為難我?”
“不是問過了嗎?”傅居年見她刨根問底的樣子,有些好笑,但還是如實回答,“本來就沒有。”
餘漾聽了很不滿意:“那你還在酒會上裝作不認識我,我來你家找你,你還讓我走,要是我真走了呢?要是我記仇,以後再也不求你,再也不回來找你了呢?”
剛開始她是真的很委屈,這種委屈跟對與錯無關,情理上她知道對方怎樣責怪怨恨她都情有可原,但私心裏還是希望他能包容她一切任性,不要讓她失望。
傅居年這次沒有很快回應,而是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良久,餘漾聽到耳邊一聲輕嘆。
“你再等一天,那8%的股份轉讓書已經遞到你眼前了。”
餘漾鼻腔驟然一酸,從心裏咕嚕咕嚕冒出很多氣泡,沖得眼睛酸澀難受。
她咬了咬唇,承認自己在這一刻很歡喜,也承認她很喜歡那種無論什麽時候都是被奉于心尖上的偏愛。
簡單的心動無法讓她臣服,但長久的偏愛會,只此一個選項的肯定會,無條件的包容也會。
她會因此而淪陷。
餘漾壓低了聲音,不讓他聽出自己的哭腔:“那你都沒有一點兒怪我麽?”
傅居年閉上眼睛,循着熱意在她耳邊吻了吻,是克制到沙啞的嗓音:“我也有脾氣。”
心頭跟身上的戰栗一起到達頂峰,餘漾下意識吸了口氣,前一秒還只顧着聊正事呢,這一秒就被他撩的全身發麻。
傅居年繼續在她耳邊說:“所以下不為例……”
太近的氣音有些失真,不像威脅警告,倒像引誘,仿佛要引誘她犯錯似的,餘漾秉住呼吸,在理智快要崩潰之前迅速地推開他,重新裹上自己的小被子。
傅居年被推離了懷抱,眼底欲色一閃而逝,轉而面帶笑意地看着她,餘漾卻亂了氣息,臉頰微紅,瞪着眼睛,不知是氣自己定力不夠,還是氣他滿腦子都想着那事。
明明外面還傳他是什麽克制禁欲系,什麽高嶺之花。
一遇到這種事,他就完全不像他了。
昨夜就夠折騰她了,她還沒休息夠呢!
“把衣服給我,你,出去!”餘漾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如遇洪水猛獸似的警惕他。
傅居年直起身,單手插在口袋裏,恢複以往的神色:“我做好了飯,收拾好了下來吃。”
他話說完,轉身走了出去,關上門的那一刻,餘漾又一陣恍惚。
這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能不能一直過下去?
但很快就被打破了幻想。
餘承志給她打了電話,問她這兩天幹什麽去了。
餘漾一邊刷着牙一邊對鏡子前立着的手機說:“我在朋友家。”
這種謊話說起來都是信手拈來的,餘承志又不關注她的私生活,更不知道她的朋友都是誰,所以很容易蒙混過去。
餘承志沒問股份的事,只是讓她好好放松放松,一切交給他。
餘漾吐了牙膏沫,漱了漱口,打斷那邊道:“我已經搞定股份的事了,你不用管了。”
餘承志顯然有些驚訝:“什麽?”
“我說,我已經拿到最後那8%的股份了,怎麽着都比黃靜怡的多,趁這段時間,你搜集搜集黃靜怡和秦忠違法犯罪的證據,公司也要肅清一下,該想想怎麽還手了。”
餘承志還停留在上一個問題:“你怎麽讓傅居年松口的?他這會可都自顧不暇啊——”
餘漾沒聽清後面那句話,只顧着含糊其辭地掰瞎話:“就……他看我可憐……同情心泛濫……然後……”
話還沒說完,洗手間的門突然被推開,傅居年的聲音也跟着傳進來:“洗好了嗎?”
男聲闖入得太過突然,吓得餘漾電動牙刷都摔到了洗手池裏,她趕緊去拿手機,裏面是餘承志驚恐的聲音:“漾漾!你身邊有男的?是誰?”
“沒有誰,你聽錯了吧,是我朋友,回頭再說!”餘漾急得語無倫次,手忙腳亂地挂掉電話,洗手間陷入安靜,她立刻感受到後背一股寒意。
側過頭,看到傅居年已經沉下的臉,她露出微笑,指了指手機:“這種事,在電話裏不好說。”
傅居年沒說什麽,只是擡腳轉身,催她道:“下來吃飯。”
不知道他這副态度是不是生氣,餘漾趕緊用水沖了沖嘴,随便扯下擦臉巾抹了把,然後追出房間,一路追到傅居年身後,解釋道:“我真的沒有要隐瞞的意思!只是我覺得這種事得挑個時機再告訴別人,總得給別人一個緩沖的時間吧。”
傅居年一步一步下臺階,不出聲,臉色也看不透徹。
餘漾有過類似的說辭,且以前确實是拿這個當做借口搪塞他,所以傅居年不信也很正常。
下完最後一級臺階,餘漾一下跳到傅居年身前,伸手擋住他去路,擡眼看着他,猶豫半晌,試探道:“要不……你挑個良辰吉日,咱們跟長輩們……透透底?”
傅居年都32了,不給個名分實在說不過去。
“你要不放心的話,就最近找個日子也行。”餘漾竭力安撫。
很久後,傅居年才有回應,他擡手摸了摸她頭頂,溫柔道:“我不着急。”
信你個鬼哦!
餘漾心裏暗罵一句,但臉上仍是笑臉,傅居年遞了臺階,她順杆下,沒再提這件事。
吃完飯,她百無聊賴地癱在沙發上:“好無聊,漫漫長夜如何過……”
睡了一天,晚上估計是怎麽都睡不着了,她已經打算好要打一整夜游戲,所以只是随口發發牢騷,誰知道傅居年問她:“想看電影嗎?”
餘漾擡起腦袋,對“電影”這兩個詞特別敏感,那都是她的小把戲,當初也是靠看電影跟他迅速升溫的,看了看表,她猶豫道:“去看夜場嗎?最近有什麽好看的電影……”
說着就要去找手機,傅居年道:“家裏就可以看。”
餘漾頓住,眨了眨眼:“你家嗎?”
“嗯,有放映室。”他側頭,看向一樓的某個方向。
傅居年的別墅很大,餘漾也不是每個房間都去過,具體每間房用來做什麽,她并不清楚,看到傅居年這個大忙人罕見地有閑心想要陪她看電影,她當然不會拒絕。
只是還挺好奇:“你這兩天都沒工作嗎?”
酒會回來,他好像一直在家,也不是周末。
以前即便是周末他也會處理工作。
傅居年搖了搖頭:“休息。”
餘漾沒多想,畢竟到傅居年這個位子,也不用事事親力親為,有些東西直接交給周密就好。
她醒來後還沒來得及撈到手機上網看一眼,實際上現在網上已經是鋪天蓋地有關傅居年涉.惡的黑稿了。
就如傅居年所預料的那樣,白天十點鐘,一天的開始,流量最容易爆的時候,一個有關臣幕工地發現死屍的詞條上了熱搜,然後就是幾連爆,真消息混雜了假消息,真真假假編成一套故事,很快就引起了軒然大波。
熱搜爆了後,燕城警方随後發布了藍底白字的案情通報,坐實了工地發現屍體确有其事,且通報上還說,屍體身上攜帶了違禁品。他殺案,又涉及禁藥,事情又發生在傅氏旗下的臣幕工地,這麽敏感的事件,警方卻壓在媒體爆出來之後才通報,已經足夠引起群衆遐想。
這時候又有媒體放出撥打電話詢問警方的錄音,經過剪輯的一句“無可奉告”讓很多不明真相的群衆失去了理智。
被有心人這麽添油加醋地說一番,輿論風向很容易就被引導。
傅居年沒有公關,官方也在發出通報後銷聲匿跡,網絡熱鬧了一天,什麽離譜的謠言都有,偏偏當事人一點動靜都沒有。
如果網友知道傅居年此時在幹什麽,一定會吐血。
傅居年帶餘漾去了他的放映室。
一進去,裏面一片漆黑,餘漾下意識抓住傅居年的手,借着門口的燈光仔細看了看裏面。
有點眼熟。
直到她看到一整個嵌在牆壁上的巨幕,正反射着淡淡的白光,腦子裏電光火石般地閃過一幀幀畫面,被傅居年握着的那只手,迅速熱了起來,一直蔓延到臉上。
哦,她知道了。
原來昨天傅居年抱她随便進的那間房,就是這裏。
作者有話說:
删掉的當然是一些醬醬釀釀的東西,拉燈之後的那些,哈哈哈哈絕對放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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