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傷離

作者有話要說： 十萬，散花~

“烈焰,你別得寸進尺!”我氣的拍案而起,指着那個笑容邪惡的男人罵道,“南夏肯停戰和談已經給足了你機會，你居然還不收起野心！即使皇極珞為求和平把衛北、榆湘兩城割讓給你，子恩也絕對不會答應你的妄想！”

烈焰挑了挑眉毛笑道：“我看徐小姐未必如你所想，這西奴王妃的位置多少還是有點吸引力的。”

我愣了下，轉頭看子恩。她從烈焰提出條件之後一直低着頭，原本放在身前的兩手現在垂落在身體兩側，拳頭攥緊的力道連帶着肩膀都在顫抖。我看見她的嘴巴微微動了下，像是說了什麽，卻又什麽也聽不見。

“子恩。”我輕輕喊了一聲，聯想到前幾日子恩的醉酒，還有她說了半句的“再也沒有機會”，我的心裏已經産生了不好的預感。子恩的沉默讓我不由提高了聲音又連喊了她幾聲。

“好。”子恩的聲音仿佛一盆冰水将我淋的徹骨寒冷。我呆立在那裏，好像看一個陌生人似的盯着子恩。盡管已經有所準備，但是當預感成真，那份夾着恐懼與憤怒的心情席卷而來，我的胸口仿佛被人狠狠捶了一下，連呼吸都變的困難。愛情在皇極珞眼裏究竟是什麽？他怎能在利用完我之後再殘忍的利用子恩對他的感情！

“徐小姐莺莺細語，不僅本王沒聽清，想是徐小姐自己也聽不清吧。”烈焰摟住我低笑道，“木頭你聽清了嗎？”

我推開烈焰沖到子恩面前抓住她的肩膀逼她面對我的眼睛。眼淚早已打濕了她的臉頰，緊緊抿着的嘴唇洩露了心底的無奈與絕望，子恩把頭側開，低喃了一句：“這是……命。”

“傻瓜，傻瓜！”我緊緊抱住子恩顫抖的身體，“那個狠心的男人，不值得，子恩，不值得！”

“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了。”子恩靠在我肩頭低語，“漪兒，對不起，我愛他。”

“徐小姐，本王提的條件……”烈焰的聲音帶着促狹的笑意。

子恩輕輕握了握我的手，然後向後退開一步距離，眼神堅定的望着烈焰道：“我答應。”

只是這樣一步的距離，生生把我和子恩隔在了世界的兩端。我張了張嘴想阻止，但是終究什麽都沒說。對于子恩來說，與其毫無指望的愛，也許離開和忘記才是最好的結局。

我開始在小慧的幫助下偷偷觀察西奴營地的情況，特別留意守衛換班的時間，出入的檢查程序，巡邏隊伍行進的路線等等，忐忑不安的等待三天後逃離這個危險之地。子恩當時向烈焰提了個條件，要求婚禮在三天後舉行，地點就定在西奴駐紮的營地，而且還特意強調了婚禮要隆重而熱烈。我知道子恩要求的這一切都是為救我所作的掩護。至于小慧的出現真是一個極大的驚喜，那天我回到烈焰給我安排的營帳，看到忙着整理床鋪的小慧後還以為出現了幻覺。小慧告訴我，皇極珞和我跳下懸崖後她吓的昏了過去，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被帶到了西奴王城。烈焰留她做了丫頭，這次打仗還特別帶她出來。我不知道小慧對烈焰來說有何利用價值，既然烈焰讓她與我見了面，那我必然不會丢下她獨自逃跑。

烈焰果然按照約定準備了一場豪華的婚禮。在軍營舉行婚禮怕是史無前例的事情，也只有像烈焰這樣的人，配合這獨特的歷史事件才做的出來。我遠遠的看着迎親的轎子從開平城的方向一路蜿蜒而至，鑼鼓聲熱烈而喜慶，震耳的鞭炮聲中夾雜着男人們的哄笑聲。我悶頭獨自喝酒，聽到烈焰嬉笑着說了句“吃醋”之類的話。烈焰今天穿的很喜慶，紅色的喜服襯的他的膚色越發白皙。恍恍惚惚的我想起了自己大婚時的情景，那時皇極珞也是穿了這樣大紅的喜服，我跟在他身後從龍吟殿一步一步走向城樓，走向自己向往的未來，然而命運終究沒有按照我預想的軌跡行進。

烈焰早就等在了路口迎子恩下轎，眼中滿是歡喜。從營口到王帳是一段不長不短的石子路，子恩才走沒幾步就崴了腳。烈焰直接打橫抱起了子恩，惹來子恩的驚呼和周圍一片起哄聲。不可否認，烈焰是個浪漫的男人，如果他沒有那麽多三妻四妾，我相信子恩會是個幸福的女人，而現在看烈焰抱着子恩眼底洩露的柔情，或許子恩的選擇會是個最幸運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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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佯裝醉酒回到了自己的營帳。整個營地的人差不多都集中在了王帳周圍，所以今天的守衛是最松懈的。我把包袱翻出來再查看了一下，小慧留心觀察着周圍的動靜。其實我住的營帳離王帳并不遠，大概五十米左右的距離，所以鞭炮聲賀喜聲聽的清清楚楚。烈焰爽朗的笑聲不時傳入我的耳朵，感覺笑聲中少了平時那種輕浮的調子，多了幾分真誠，也許是我心底裏一直期望子恩有個美好的結局，所以不自覺就把烈焰期望的完美了。

突然傳來幾聲鳥叫，在這喜慶的早晨顯得格外歡愉。三長兩短的鳥叫聲是我和子恩約定好的暗號，所以聽到這個聲音後我激動的從床上蹦了起來。營帳外不遠處有個穿着西奴士兵盔甲的男人正背對我站崗，背影看着有點眼熟。正當我胡亂猜測時那人轉過頭往我這個方向看了一眼，做了個手勢讓我過去。我以為來的會是商靜，怎麽也沒有想到哥哥會出現，激動中多了幾分歡喜。我和小慧按察看好的路線往營地外退去，哥哥在後面為我們做掩護。退到營地邊的木栅欄時一個士兵發現了我們，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報信就被人從背後打暈——商靜早已在營地邊等候多時。

守職的士兵早已被商靜打暈，我們四人兩馬悄悄的從營地邊往山谷退走。烈焰的駐紮營地靠山面水，進可攻退可守，建的頗有學問。這些話是哥哥喃喃自語時被我聽到的。我不禁回頭望了一眼營地，喜慶的氣氛已經沖淡了前幾日劍拔弩張的對峙感，不少将士放縱自己暢飲歡歌，穿着紅色喜服的烈焰顯得格外興奮，在部下頻頻的勸酒下豪飲大笑。我在心中默默祝福子恩幸福，正要回頭，眼神無意間撞上烈焰的眼神。遠遠的看的不是很真切，感覺他向我舉了下酒杯，臉上蕩漾着虛無的笑意。我心一驚，急忙回頭把臉埋進哥哥懷裏。耳邊傳來哥哥的聲音安慰我追兵沒來。我輕輕“嗯”了一聲。

哥哥和商靜把我們送到開平城外，莫傾早已備了馬車等着。哥哥把我從馬上抱下來，落地後我沒有放開環在他腰上的手。

我聽見哥哥輕嘆了口氣道：“漪兒……”後半句話被又一聲嘆息代替。

“哥哥，我知道。”我悶在他懷裏留戀那熟悉的氣息，“我不會再這麽任性的跑出來了。”

“漪兒，自己保重。”哥哥把我推離他的懷抱轉過身。我看見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我退後兩步對着哥哥的背影說了聲“再見”，然後頭也不回上了莫傾的馬車。

車廂外，商靜吩咐了幾句，莫傾答應着，然後馬車啓程了。

真的結束了，我任性的出走，我任性的逃離，結束了。未來，我要面對的、該面對的，我仍舊要繼續面對。我改變不了身份的枷鎖，但我也許能改變悲傷的結局。

一路上我們三人都沒有多說話。莫傾本就是個話不多的人，一直默默的在前面駕車；我因為要回宮的關系心情不好也沒什麽話說；小慧看我不說話也只是安靜的在旁伺候着。

三天後馬車路過我之前歇腳的茶棚時我特意要求停下來休息下，莫傾猶豫了下還是答應了。茶棚的生意仍是淡淡的，夥計靠在桌子上打瞌睡，一旁爐子上的水壺冒着熱氣。

我喊醒夥計要了三碗茶。夥計睡眼朦胧的倒水端上來，看到我後眼睛瞪大露出疑惑的表情。我笑了笑道：“大哥，我就是前些日子在這裏喝過茶的那位趕路的公子。”邊說邊還做了個喝水的樣子補充道：“就是那個兩天沒喝水在你這喝的很豪放的公子。”

夥計驚訝了一聲道：“原來你是女扮男裝啊！我就說怎麽男人長的這麽白淨的，比家裏養的豬都白。”

聽到這話莫傾和小慧都笑的把喝的水噴了出來。我郁悶，說我白淨就行了麽，還拿豬比。

“你不是到開平去了嗎，怎麽又回南都了？那邊打仗情況怎樣了，西奴人攻過來了沒有？商家軍擋的住西奴蠻子嗎，我要不要收拾收拾帶着媳婦往南跑？”夥計一口氣把該問的都問了，眼巴巴等着我回答。

我楞了楞，然後耐心的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回答：“我到開平是去找人，人找到了就回南都；西奴跟南夏已經停戰和談了；西奴蠻子應該不會打過來了，你還是可以安心在這裏開茶棚。”

“和談？西奴蠻子那麽厲害，咱南夏打不過他們嗎？商家軍我是見識過的，厲害的很，怎麽會跟蠻子認輸？”夥計又抛出了一連串的疑惑。

我叫苦了一聲，正欲回答，突然背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蠻子倒是很想打，只是你們的皇帝不想了，蠻子看皇帝給的條件不錯，自然就答應不打了。”

“你……你……蠻子！”夥計驚恐的表情和背後那個熟悉的聲音同時證明了我的猜想——來的是烈焰！

“你休想帶走她！“莫傾早已拔劍護在我前面。

我回頭，烈焰居然連喜服都沒有換下，一副浪子的模樣跟身上的衣服顯得格外不搭。

“如果我堅持帶她走呢？”烈焰展開羽扇輕搖，嘴角挑出一絲笑意，“不過我從不跟女人動手，這可如何是好？”

“我可沒有你那麽啰嗦的規矩！”莫傾說着已揮劍沖了過去。

烈焰嘴角的笑意漸漸擴大，在莫傾靠近的同時反手揮了下扇子。我瞪大眼睛看着莫傾就那樣在瞬間昏倒在地。

烈焰輕笑：“老頭給的藥粉果然好用，剛好今天不想見血。”

茶棚夥計早已吓的跑的沒了人影，莫傾又在關鍵時刻被烈焰迷暈，眼前只剩下一個顫顫巍巍的小慧忠心的保護我。我知道烈焰跟了我這麽久，故意避開哥哥和商靜，選在莫傾放松戒心的時候出現肯定是早有預謀，他要帶我回去我就是反抗也是徒勞，還不如省點力氣回去再做打算，只是這次逃跑白白辜負了子恩一番心意。

“你把我的車夫迷暈了，是不是想要屈尊駕車？西奴王子親自為我趕車，真是我的榮幸。”我笑着往馬車邊走，“別耽擱了，大喜的日子還這樣亂來，不怕新娘子跑了。”

烈焰笑道：“倒是真有點不放心，不過，我好像沒有說過真的要把你帶走吧？”

這句話直接把正往車裏鑽的我愣住了，回頭疑惑的望着他，難道我猜錯了？

烈焰吹了聲口哨，一輛馬車從另外一條道上緩緩駛來，駕車的是一個面容慈祥的老頭。烈焰做了個手勢讓我上那車。

“這是幹什麽？”我警惕的望着烈焰，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麽鬼主意。

“舍不得我？”烈焰笑着靠近，把玩着我的頭發。

我瞪了他一眼，表情嚴肅。

“我可真有點舍不得你。”烈焰說着抱住我，在我耳邊輕嘆了口氣，“可惜，你是他要的女人。”

我掙紮的動作因為這句話停了下來：“誰？”

烈焰像是沒聽到我的問話，又嘆了口氣道：“不過我已經是有了妻室，不能再這麽亂來，可惜啊可惜，只能放棄你了。”

“是誰？”我仍舊追問。

烈焰把我抱到那輛馬車上，最後親了親我的臉頰，在我發愣之際已經轉身離開。我回味着他親我時在我耳邊說的話。烈焰說：“再見木頭。如果可以，我會好好愛子恩。”

我看着烈焰離開的背影，突然覺得我從來不曾了解這個男人。一直以為他是個浪蕩公子，玩弄感情，手段狠毒，武功不弱，人品不好。但是他那句“我會好好愛子恩”讓我覺得也許這個男人并不是那麽差勁，至少他并沒有忘記去珍惜所愛的人。

馬車一路繼續往南都行駛，駕車的老頭姓杜，總是笑眯眯的慈祥模樣。我和小慧安靜的待在車廂裏，吃飯住店的時候讓杜老頭扶着進客棧。之前烈焰留下杜老頭一個就讓我很奇怪，畢竟一個老人的能力要把我困在車裏不逃走還是有點難度的，後來我才知道烈焰如此放心的原因——他早在我們喝的水裏下了軟骨藥粉，所以我和小慧都是渾身軟軟的沒有一點力氣。我問過杜老頭要帶我們去什麽地方，他總是笑而不語。

四天後，馬車進了南都城。我望着城門上“南都”二字，心中忽然一陣恐慌。馬車筆直的往南走了一段後拐了彎，我的心又忽然平靜了。原來我的潛意識裏一直是排斥去見皇極珞的，那麽現在的身不由已算不算是給自己不去見他的一個借口？

在我胡思亂想之際馬車停了，我掀開簾子一看，馬車停在一處宅子門口，門匾上寫着兩個大字——“鹜園”。

杜老頭笑眯眯的說道：“小姐，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