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重生
“大姑娘,求你看在姐妹情深的份上,救救宜兒吧,她才剛及笄,她還小,你是府中長姐,她可是你的妹妹啊!”
“過些時日寧國公的人就會上門提親,這門親事我已經替宜兒應下,你未覓得良人,府中又無過多牽挂,倒不如入宮替沈家承了這份恩情,也算是盡了沈家女郎的本分。”
“胡鬧!宮中既已冊封你為美人,豈能違抗旨意,私自潛逃,你是想陷沈家于萬劫不複之地嗎?”
“侯爺,大姑娘也是您的女兒啊,宮中那般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她怎能撐得住。”
“連大姑娘都撐不住,我的宜兒又豈能茍活,侯爺,求您……求您救救宜兒吧……”
……
好吵。
男人的呵斥聲,混合着女人的求情哭喊,如魔音貫耳般湧進腦中。
腦袋昏昏沉沉,眼皮猶如灌了鉛般的沉重,躺在床上的少女眼睫輕顫,呼吸聲微微弱弱,須臾才艱難的睜開眼。
那是個眉眼精致的美人,膚若凝脂,唇若點櫻,姣好面容映着病态,不僅沒有減少美感,反而添了抹令人垂憐的脆弱感。
沈清顏坐起身,烏黑柔亮的頭發似絲綢般垂落,遮住纖細腰肢,那雙含着春波潋滟的眸子望着帳頂,好半晌都沒回過神。
她這是……在哪兒?
婢女念香端着湯藥進來,見人已經醒來,喜道:“小姐,您終于醒了,連着睡了兩日,吓得奴婢整日提心吊膽守着。還有這湯藥,熱了又熱,聞的奴婢就差自己喝了。”
“念香,”沈清顏聽着耳邊碎碎念,眼眶逐漸濕潤,“沒想到你我主仆還能在地府相見……”
“呸呸呸,奴婢活的好好的,哪裏死不死的,晦氣晦氣,”念香把湯藥往小幾上一擱,跺跺腳,又擔憂的看着她道,“小姐肯定是為明日入宮的事太過傷神,這都開始說胡話了。”
入宮?
沈清顏怔了怔,眸底浮出疑惑,抓住念香的手,問她:“你方才說什麽,明日是……我入宮的日子?”
她不是都已經出宮了麽,為何又要回去?
念香點頭道:“是啊,宮中已封小姐為美人,過了今日,明日就要入宮。”
沈清顏看向屋子內的擺設,熟悉的梨花屏風、桌上的青釉白花梅瓶、香爐中袅袅的清歡香……還有窗邊擺放的木雕娃娃,是六歲那年,一個小啞巴送給她的。
這是怎麽回事?
這些分明是她在侯府閨房內才有的東西。
“念香,你說這些作甚,”銀川皺着眉進來,懷裏抱着剛洗好的衣裳,“小姐額頭正發着燙,好好休息才是。”
沈清顏望向二人,語氣緊張道:“姨娘呢?張姨娘呢?”
二婢女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裏看到疑惑,但還是道:“張姨娘去了成安寺,說是要給小姐祈福,臨走前還來跟小姐打過招呼。”
“備馬車,現在就去成安寺。”
起的猛了,眼前一片虛晃,沈清顏踉跄幾步,抓住銀川的手,勉強穩住身子。
“小姐!”
沈清顏眼眶發紅,貝齒緊緊咬着櫻唇,唇間嘗到的血腥味讓意識得了片刻清醒。
“快去找姨娘,再晚、再晚就要來不及了。”沈清顏眼裏蓄着的淚幾乎要落下來。
銀川扶住人,催促道:“念香,快去找馬車。”
念香也不敢再耽擱,小跑着去後院找馬車。
沈老太太怕沈清顏私自跑了,特意派了家仆暗中監視,是以等動靜傳到沈老夫人那裏,雪地上只留下一排車轍,早已不見人影。
沈清顏坐在馬車內,懸着的心幾乎跳到嗓子眼,眸底遮不住的焦灼。
快些,再快些!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在侯府醒來,她現在顧不得去想這些,或許是場夢,又或許是別的。可一想到姨娘被擡回來時血色全無的樣子,後怕、恐慌、自責、愧疚……紛紛争先恐後的湧了上來。
那些個不好的情緒侵入心脈,如毒藥般一寸一寸的吞噬着沈清顏,她閉眼靠在銀川肩上,面容浮現哀切。
二婢女不明白這是怎麽了,只能催促車夫再快些。
昨日皇都城落了雪,團團簇簇壓在枝頭,随着地面震動“啪”地一聲掉落下來。
略顯蕭索的大道上,馬車一騎絕塵,在成安寺山腳下停穩。
到寺內還有段石階,沈清顏提起裙裾踩着厚雪往上走,念香和銀川也跟着踉跄,緊緊盯着眼前的姑娘,生怕人一個不小心摔下來。她們跟在後面,也好做個墊背的。
待問到姨娘一行人的禪房後,少女一路小跑,寒風吹起鬥篷,遠遠看去,整個人宛若風雪中置于枝頭盛綻的梅花,妖冶奪目,堅韌而美麗。
禪房內,張氏揣着湯婆子,正在聽着對面的人說話,見門被撞開,循聲看去,待看清來人後也愣了愣,随後笑道:“你這孩子,怎的還來這處了?”
“姨娘!”沈清顏撲進張氏懷裏,緊緊抱住。
強忍了一路的情緒此刻再也忍不住,化作決堤的水,一遍又一遍的沖刷着記憶中的痕跡。
張氏撫着沈清顏後背,眼中含着柔意:“好姑娘,起來讓姨娘瞧瞧。”
沈清顏哭的臉通紅,鼻尖也紅,長睫挂着淚珠,将落不落我見猶憐。
眼簾微垂,落在張氏挺起的孕肚上,她猶猶豫豫伸出手,輕輕碰了碰,恰好裏面頑劣的孩童踢了下,吓得沈清顏連忙又縮回手。
張氏不禁笑出聲。
沈清顏怔怔看她,也跟着笑,長睫抖動,最後的淚珠滾進笑靥裏。
還好,姨娘還在。
“好孩子快起來。”張氏搭了把手,沈清顏也不再推托,點點頭站了起來。
等轉過身,才發現旁邊還站着個人,那人正在收拾東西,把瓶瓶罐罐放進藥箱裏。
若是別的女子在外人面前哭的梨花帶雨,可能會羞澀窘迫,沈清顏只是起身從腰間拿出帕子,擦拭過面容,随後站在張氏身後,并無半分不自在。
淡如秋水,和似春風。
江寧世家的教養,從未有人說過半分不好,娘親教她如此,外祖母亦是如此。
“天濕地滑,一時沒看清腳下,險些摔個跟頭。幸虧方才有位公子路過,那位公子的下屬眼力極好,竟是一下就劃過來,讓我穩穩的坐在了他的後背上。”
張氏是商戶之女,又是庶女,沒讀過幾年書,想不出太華麗的詞,只能邊說邊用手勢動作比劃着:“這位先生是那位公子的醫師,公子見我身懷六甲,便讓醫師過來診脈。可惜當時過于擔心腹中胎兒,沒有來得及當面向公子道謝。”
沈清顏聽得心中一驚,再聽到後面,心中生出幾分感激,笑顏展露,明媚的晃人眼,對醫師福身道:“小女在此替姨娘謝過先生。”
醫師退後幾步,避開禮數,神情間帶了幾分緊張:“小姐不必行禮,不過是分內之事,若是小姐要感謝,還是去感謝我家公子吧。”
說完,便行了個禮匆忙離去。
真是個怪人,沈清顏心想。
不過此人也說的對,那位公子救了姨娘,是應該去見見,日後有用的上的地方,她能盡綿薄之力也好。
“姑娘怎的過來了,”張氏蹙眉,語氣幾分擔憂,“若是讓老夫人知道,回去怕是免不了責罰。”
沈清顏手搭在張氏肩上,輕輕捏着,柔聲安慰道:“姨娘放心,明日我将入宮,老夫人不敢太為難我。”
提起入宮,張氏臉色愈發憂愁。
誰人不知,如今陛下是個暴君。
是個雙手沾染鮮血,踩着兄弟族親屍骨坐上帝王位的暴君。
性情暴戾,肆意妄為。
就連朝中官員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說錯句話就掉了腦袋。
若非迫不得已,誰又願意把自家女兒送進宮中。
沈清顏見張氏臉色不太好,以為是驚吓未定,遂安慰幾句,讓人先去歇息,等過了晌午再一起回去。
随後讓銀川去打聽那位公子是否還在寺廟內,念香則去向寺廟小師父借了面銅鏡。
銅鏡明亮,映出少女容顏。
鏡中的人兒肌膚雪白,眼眸似水,小巧精致的瓊鼻,櫻唇不點而赤。
外面日光正好,透過窗淡淡灑進來,驅散着角落裏散發的陰冷潮濕。
少女靜靜坐在那裏,未施粉黛,氣質幹淨,出落得端莊昳麗,如江南漸漸暈開的一灘春水,惹人憐愛。
沈清顏擡手掐了下臉面,瑩白肌膚很快泛紅,有些疼,卻也是真的。
似是反應過來這動作有些傻,沈清顏垂下眸子,唇間微勾。她沒有死,而是回到了十六歲,初入宮那年。
就在半月前,暴君臨時起意要充盈後宮,命從四品官員家中适齡女郎遞上畫像,供暴君挑選。
府中除沈清顏外,還有林氏的女兒沈清宜,不同的是,她是府中最不招人待見的那個。
從沈清顏記事開始,天天都能見到父親與母親吵架,罵狠了就摔東西,後來林氏進府,母親辱罵父親違背誓言,在生辰那日服毒自殺,嬌矜尊貴的小小姐眨眼間成了無人眷顧的小可憐。九歲那年,來皇都城辦事的舅舅前來看望,見她孤苦伶仃,便接去江寧跟外祖母同住,待十四歲時才送回進義侯府。
因着母親生前不允父親納側室的緣故,沈老太太也不喜她,早就想找機會把人送走。此番暴君選妃,正好随了老夫人的心意。
她不敢反抗,也無力反抗,心中唯一放不下的,只有當時已身懷六甲的張姨娘。
張姨娘是在她從江寧回來後擡進侯府的,也是回府後在舉目無親的日子裏唯一對她好的人。
入宮前夕,張姨娘到成安寺替她祈福,冰天雪地路上濕滑,腳下沒踩穩摔倒在地,竟連累腹中胎兒也沒保住。父親罵她是災星,府中衆人冷眼相看,連她自己也自責愧疚,埋怨不已。
誰知進宮沒幾月,宮外就傳來了張姨娘去世的消息,沈清顏幾乎是哭瞎了眼,可深宮高牆,樓閣巍峨,又豈是一個後妃可以随随便便出入的
沈清顏的心也跟着死了。
她整日閉門不出,安穩度日,後三年,因從未得帝王寵幸釋放出宮。
萬幸,一切都重頭來過了。
沈清顏指尖撫上鏡面,鼻尖一陣酸澀,心頭也跟着發顫。
她的願望很小,不奢求榮華富貴,不奢求良人攜手共度餘生,只希望姨娘平平安安的誕下孩兒。
正想着,銀川回來了。
銀川性子沉穩,辦事利索手腳快,做事向來是滴水不漏。
她走進來掩上門,道:“小姐,救人的那位公子還在,奴婢打聽過了,眼下正住在寺廟最西邊的禪房裏。”
沈清顏點點頭,對着銅鏡整理好儀容,挪步要去道謝。
姨娘是世上唯一對她好的人,這位公子救了姨娘,也等同于她的救命恩人。
二婢女不放心,便也緊随其後。
西邊禪房曬不到日光,陰冷陰冷的,平日裏借宿的客人都不願意住這一間,饒是光靠近,沈清顏都覺得有些冷,下意識攏緊披風。
門緊閉着,外面有侍衛把守,個個身材高大,挺拔魁梧,目不斜視的凝視正前方,眉宇間自帶一股令人敬畏的煞氣。
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想必裏面的那位亦是非富即貴。
“今日公子救了我家姨娘,特來登門拜謝,能否勞請通報一聲。”
姑娘家嗓音偏軟,含着抹嬌,又非過分甜膩的軟糯,清淩淩的聽得人心裏發癢。
站在最前面的侍衛點點頭,進去須臾,接着又出來,作出請的手勢:“姑娘請。”
“多謝。”
念香和銀川也想跟上,卻被攔下,沈清顏聽見動靜轉過身,安慰二人道:“無妨,你們就在外面等着吧,我很快出來。”
“吱嘎”一聲,沈清顏推開了門。
外面陰冷,裏面眷顧到的陽光也不太多,屋內沒有點燈,憑借着幾縷映進來的光線能夠看到主位上坐着的人影。
沈清顏心想,這應該就是救下姨娘的那位公子了。
“小女謝過公子救……”
黑暗中,一點微小薄弱的火苗亮起。
燭火跳躍,映照出男人的五官。
剩下的話語戛然而止,沈清顏看着那張臉,眸底浮上一層錯愕和驚慌。
她連忙低下頭,深深呼吸了口氣。
寒氣吸入肺腑,讓慌亂的心也跟着冷靜下來。
……怎麽會,怎麽會是他……
那個救了姨娘的公子……
怎麽會是大渝的暴君!
作者有話說:
開文啦開文啦!
依舊是小甜文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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