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裴元嗣心情不好了一上午, 不像以前生氣發怒看誰不順眼的那種心情不好,而是似乎郁悶的心情不好, 整個人都悶悶地不想說話。

饒是如此這都督府裏面的大小官員見到裴大都督拉着的那張臉也無一人敢去惹他, 紛紛奔走相告同僚們,有事兒等大都督心情好了再來。

是以今天都督府頗為清閑,裴元嗣晌午不想回去, 下午處理完最後一點公務便早早散值。

回去的路上,他繞路去了鄭家糕點鋪,鄭家糕點鋪的老板一見是裴元嗣眉眼都笑開了花, “國公爺今個兒還要栗子糕?”

裴元嗣看着擺在攤位前的各式糕點有些眼花缭亂,就這麽看他也看不出來哪塊味道更好,好在上次經過阿萦的耳提面命後終于學聰明了, 讓店老板把除了栗子糕之外女子們愛吃的每種糕點都各自包了兩斤裝起來。

店老板人精, 一猜就猜到了個事情的大概,合着上次這位裴公爺買了十斤栗子糕不是賞給家裏仆人吃的,還能是買給他那位傳說中的愛妾?

莫說是十斤,這兩大筐栗子糕便是一天吃一塊十天也都吃膩了。

想着, 店老板就用一種很複雜的眼光偷偷看了裴元嗣好幾眼。

原來這傳聞中連中三元的狀元郎, 勇冠三軍的衛國公,腦子也不見得就比他這小商小販靈光到哪裏去……

裴元嗣自是不知店老板心中所思所想, 提了糕點便扭頭走人。

待回了衛國公府, 卧房裏, 阿萦摟着兩只小的午睡剛起,母子三人挨得極近,臉頰一樣的紅紅潤潤, 兩只小的沒精打采地嘟哝着不願起, 阿萦剛喝了一大碗茶潤喉, 唇瓣濕潤嫣紅,正靠在羅漢床上走神。

見到裴元嗣回來,微微吃驚,“大爺今日怎這般早就回來了?”

裴元嗣下意識地看阿萦的臉色,發現阿萦臉色并無異常,懸了一上午的心這才慢慢放松了下來,腳步輕松地走到床邊抱起女兒和兒子挨個摟着,讓三七将糕點裝盤都擺上來。

“今天都督府清閑,下值的時候順道買了些糕點,你嘗嘗喜歡不喜歡。”

阿萦掃了一眼,淡笑道:“現在不餓,等女兒和昭哥兒醒了再一起吃。”

去衣櫥裏挑了身衣服給裴元嗣更衣,她眉眼低垂認真地給他系着衣服,露出眼底青色的一抹痕跡,比早上他離開時已經淡了許多,裴元嗣知道那是他的傑作,想到淩晨那尴尬的一回,默默地垂下眼簾。

姐弟倆還沒睡醒都賴在床上不願起來,阿萦無奈地由着姐弟倆去了,在床邊坐着看溫記脂粉鋪的賬本。

為了不打擾兩個孩子,裴元嗣便自覺從卧房放輕步子走出來,去了一旁的書房看書打發時間。

日影漸漸西斜,窗外昏黃的日光影影綽綽射進簾子裏,裴元嗣卻渾然看不進書去,只要門外窗下響起腳步聲他便會忍不住地擡眼望過去,可每每推門進來或從窗外走過的那個人都不是阿萦。

裴元嗣也不知自己究竟在盼望什麽。

連三七和決明都看出來了,兩人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小聲議論,決明問:“大爺是不是又同萦姨娘鬧別扭了?”

三七摸着下巴說:“不應該吧,我聽紫蘇說昨晚那動靜都響到後半夜,不該是吵架了。”

“難不成是衙署裏有人惹大爺不高興了?”

“我看大爺今早就不高興。”

“是不是大爺在外面偷腥的事兒被萦姨娘發現了?”

兩人同時脖子一縮,決明最是心虛害怕,萬一阿萦把大爺偷腥的事情賴到他的頭上,責怪是他照看不周,阿萦現如今手中可是有管家權,早不是當初那個看人臉色的小妾,說要治他那他是一聲也不敢吭一吭!

兩厮便這般瑟瑟發抖了一下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啊,以往大爺在書房裏坐着的時候萦姨娘早就親自來給大爺端茶倒水送吃食了,今個兒下午怎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難不成是真被他倆給猜中了?

“嘎吱”一聲,書房門突然開了,裴元嗣臉色陰沉地從其中走了出來。

剛走到屋門口便聽屋裏邊傳來女兒和衆人歡快的笑聲,綏綏紮着兩只小辮子正學籠子裏的兩只小雀兒光着腳丫子在地上跳來跳去逗大家夥開心,兩個丫鬟早就笑得前仰後合,裴元嗣沒有聽到阿萦的聲音,他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心裏已經下定決心待會兒要找阿萦問個清楚。

等兩個丫鬟笑夠了,紫蘇率先發現裴元嗣站在門外,忙起身拉着桂枝迅速站了起來。

“大爺!”

裴元嗣這才走了進來。

綏綏嘿嘿笑着叫爹爹,沖爹爹跑過來。

裴元嗣抱起女兒,綏綏興奮地跟他分享着她剛才跳的這支“舞”,嬰語天真爛漫又清脆悅耳,裴元嗣的目光先往阿萦時常坐的那架羅漢床看去,阿萦已經笑着走了出來。

兩個丫鬟去倒茶,阿萦走過來嗔道:“扭來扭去地也不怕爹爹笑話,害不害臊!”

綏綏哼唧着在爹爹懷裏扭,非說要給爹爹跳一段看看。

裴元嗣放下綏綏和阿萦一左一右坐在羅漢床上,綏綏又跳到紅毯中間開始像模像樣地扭起來,看着女兒活潑可愛的小胖臉,裴元嗣心情稍緩,手肘放在了身旁的小幾上,忽地碰到了物什,低頭一看是阿萦常做針線的竹笸籮。

笸籮裏裝了一件還沒完工的男人衣服,暗壓的銀絲用小繃圈着繡出一朵朵精致的祥雲,這衣服看着領子和兩只袖子都成型了,似乎已經做了有些時候,裴元嗣擡眸,神色複雜地看着對側正含笑觀賞着女兒舞蹈的小婦人。

“爹爹偷看娘親,都不看綏綏!”綏綏突然不滿地嚷道。

阿萦一愣,繼而轉過頭去,果然撞入男人那雙狹長深沉的鳳目,四目相對,兩人又都是一怔,裴元嗣眼神竟然躲閃了幾下,很快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大爺有事?”

“昭哥兒睡下了?”

兩人沉默了許久,又同時開口。

阿萦笑了笑,“昭哥兒睡下了,”對綏綏招了招手,教育小姑娘道:“爹爹上朝、處理公務累了一天,往後不許大吵大嚷說爹爹長短,要做爹爹的貼心小棉襖,聽明白了沒?”

綏綏大眼睛瞅了眼爹爹,發現爹爹似乎并沒有責怪她的意思,還十分和藹地看着她,就放心地低頭玩着手指頭當做沒聽見。

阿萦:“……”

哪裏是貼心小棉襖,分明是件漏風的小破襖!

……

晚些時候安置,兩人睡一個被窩裏,裴元嗣想通了,他次數太頻繁,阿萦可能只是有些煩和累,郁悶來得快去得也快,男人這夜便從身後規矩地摟着阿萦,安安心心睡覺沒再鬧她。

阿萦遂松了口氣,放心地睡了過去。

又過了幾日,裴元嗣上書請立世子和批準裴元嗣扶正阿萦的奏章終于批複下來了。

裴元嗣看了好幾遍才将奏章收到懷裏,回家後到書房裏找個了穩妥的、确定不會被阿萦看見的位置藏了起來。

心裏有了章程,他一面暗中吩咐三七和弟媳陸氏去籌辦扶正宴,一面拿出黃歷挑好日子,九月十五是阿萦的二十歲生辰,黃歷上恰巧也寫着九月十五宜嫁娶,但是今天是八月十三,距離九月十五還有一個月,一個月後就要開宴,時間會不會太倉促了些?

裴元嗣便這般一直糾結到晚上兩人歇下,清心寡欲了四五日,夜夜軟玉溫香在懷,還是自己極心愛的女人,任是哪個血氣方剛的男人都很難能做到心如止水。

阿萦沒有阻止他,從她沐浴完畢坐在鏡臺前通發的時候便從鏡子裏看見裴元嗣總是時不時地往她身上瞥兩眼。她就猜測到他又饞他了,盡管心理上很想抗拒,身體卻不受控制地潰敗,節節敗退在他精湛的戰術下。

她柔弱無力地伏靠在他懷裏,杏眼微阖,兩腮漸漸浮上一抹彤雲般的嫣紅,娥眉颦蹙,如一朵嬌媚慵懶的海棠花幽幽盛放。

裴元嗣從身後抱着她,與她十指交扣,急促灼熱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耳後,細微的絨發便輕飄飄地吹起一縷縷,這樣能将她緊緊抱在懷中,仿佛這世上沒有什麽能将他們二人分開。

……

裴元嗣摟着她,一點點啄吻她的唇,極近溫柔缱绻。

“大爺這次想生個男娃女娃?”阿萦懶懶地問他。

阿萦想好了,裴元嗣娶她本就是為了傳宗接代,前世他再喜歡她,最後不還是眼睜睜地看着她死在沈明淑的手裏,在她死後不久便納薛寧婉為妾嗎?

男人的喜歡也不過如此,她不能指望裴元嗣感同身受她孕期和生産時的痛苦和艱難,明天一早裴元嗣離開她就喝避子湯,榮華富貴也得有命享才是,一旦性命沒了,裴元嗣扭頭就能撒了手去納小老婆娶大老婆,她兩個可憐的孩子卻遭了大難。

她如今這位置便是鮮花着錦、烈火烹油,不進則退,薛寧婉對裴元嗣虎視眈眈,她的确對不起薛玉柔,倘若薛寧婉安分守己則罷,否則她不介意再動手殺一次人。

只不過,她不會像沈明淑那麽傻就是了,薛寧婉就算要死也得是死在別人手裏。

念頭閃過,阿萦面上卻不曾表現分毫,裴元嗣頓了頓,反問她,“你想要男娃女娃?”

阿萦撫摸着他的臉,微微笑,“大爺喜歡什麽我就喜歡什麽。”

裴元嗣也不知最近是怎麽了,以前他總覺得阿萦的心思在他面前一覽無餘,如今卻有時覺得自己能看透阿萦的心思,有時候又覺得不能,他本來想故意急急她,沒想到阿萦竟然順着他的心意說願意生。

一個女人倘若不是真的喜歡這個男人,又怎麽會在難産一次過後還心甘情願為這個男人生兒育女?裴元嗣原本患得患失了一整天的心情,因為阿萦的一句話忽然就撥雲散霧變得柳暗花明了。

“有綏綏和昭哥兒還不夠,你還想生多少?”裴元嗣輕聲道:“我們不生了。”

阿萦瞪大雙眼看着裴元嗣。

裴元嗣笑了,“這樣看我作甚?”

“你生産後郭太醫就給了我一張方子,每三天喝一回,男子喝了便能避孕。”

如果讓太夫人知道他為了阿萦喝藥避孕,只怕又得去唠叨責怪阿萦,裴元嗣便命三七偷着煎藥,每回服藥都避開衆人在前院服用了

他沒有說為什麽要主動喝藥避孕,可是從他的眼神中,阿萦恍惚看見了疼惜與愛憐,所以……他是真的在心疼她,不想再讓她遭受一次生産的痛苦?

還是說,他僅僅只是不想讓她生了,不想再忍受一年又一年的清心寡欲之苦?

這些漏洞百出的借口卻在阿萦腦中一個個如雨後春筍地冒了出來,阿萦不想承認裴元嗣是真的在為她着想,他表現得這麽喜歡她,一旦等他的生命中出現了另一個如她當年那般可憐、柔弱、美麗的女子時,他會拒絕嗎,他會禁得住誘惑嗎?

一如當年她從沈明淑手裏奪走裴元嗣,阿萦其實很清楚,她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她能這樣從沈明淑手裏奪走裴元嗣,旁人也能從她手裏用一樣的手段奪走他。

自那日趙氏命阿萦從庫房取出缂絲來給薛寧婉做衣服後,又接連領着薛寧婉出席各式宴會、串門,見着人便自誇自賣自家這外甥女,旁人奉承趙氏,對薛寧婉自然沒口子誇贊。

令趙氏很滿意的是阿萦的知情識趣,主動邀請薛寧婉到歸仁院做客,打發人送些吃食糕點什麽的送到薛寧婉如今暫住的踏春堂。

薛寧婉來得勤快,偶爾幾次裴元嗣也能撞見她。

薛寧婉對他表現地卻并不是那麽熱絡,甚至好像還有幾分懼怕,兩人平時見面的次數又不多,裴元嗣早就習慣旁人對他畏懼的眼神,壓根沒放在心上過 。

偶有一次傍晚他下值回家,阿萦在二房和陸氏商量事情,他便坐在梢間陪着兩個孩子做游戲,聽見兩個小丫鬟蹲在窗下竊竊私語。

一個丫鬟冷哼道:“那表姑娘今天又來找咱們姨娘顯擺了,不就是太夫人賜了兩支金镯子嗎,咱們姨娘又不是沒見過!”

另一個丫鬟附和道:“就是就是,明知道太夫人不喜歡咱們姨娘,還可勁兒地在姨娘面前顯擺,我看她就是成心的,也就是咱們姨娘心善,還四下忙着幫她做衣服挑花樣!”

“她最近總在院裏玩到飯點的時候才離開,我看她說不準和那個柔姑娘一樣惦記着咱們大爺!”

“噓噓,小祖宗你可小些聲,上次姨娘不過在太夫人面前提了柔姑娘幾句太夫人就一直數落姨娘,這柔姑娘和婉姑娘都是太夫人的命根子,咱們可惹不起!”

“你最近怎麽同她要好?”

飯間的時候裴元嗣問起。

可能是由于趙氏的緣故,他其實不太喜歡薛寧婉,既然阿萦和她來往密切,裴元嗣就多嘴問了幾句。

阿萦心裏冷笑,看吧,這才幾天,他果然忍不住朝她打聽起來薛寧婉了!

“那天太夫人命我從庫房裏給婉妹妹找些好看的布匹,我就在婉妹妹身上比劃了幾下,大爺不知道,婉妹妹身段多好,有多襯那匹尺頭,哪裏像我,自從生了綏綏和昭哥兒,腰都沒有從前纖細了。”

阿萦嘆了一口氣。

裴元嗣隐晦地瞥了一眼小婦人顫巍巍的胸口,那些女子身段瘦是瘦,幹巴巴地有什麽好看,他就喜歡阿萦身上該豐滿處豐滿,該纖細處纖細,一身細膩滑嫩的肌膚握在手裏才最舒服。

想是這麽想,裴元嗣卻沒這麽說出來。

“你現在就正好,學那些女子整日不吃飯無病呻吟的作甚。”

阿萦又說:“大爺今天沒看見婉妹妹身上穿的那條玉白色的月華裙?那就是用庫房裏剩下的半匹缂絲裁做成的,我還尋思着給婉妹妹再做件褙子和雲肩,這樣每回她随老夫人出門的時候不知多給咱們衛國公府長臉!”

裴元嗣果然不悅道:“她又算不得咱們衛國公府正經的主子,穿着一身缂絲四處招搖成何體統,下回她再要,你就給她拿些雲錦打發她,庫房裏剩下的缂絲今後誰也不許動!”

“砰”的一聲将手中的茶盞隔在了桌上。

裴元嗣哪裏注意過在門口遇見薛寧婉時她身上穿了勞什子,那匹缂絲他自己都沒舍得穿,想留給阿萦做一套完整的新娘嫁衣,怎麽就被薛寧婉捷足先登給取了?太夫人好心給她,她倒是真敢厚着臉皮要!

本來裴元嗣還沒确定好什麽時候給阿萦擺扶正宴,聽了阿萦這話他當即就下定決心時間定在九月十五,就怕太夫人或是薛寧婉再出什麽幺蛾子,以免夜長夢多!

阿萦是想給薛寧婉上眼藥,沒想到裴元嗣反應這麽大,她忙道:“大爺別這麽說,太夫人現如今就婉妹妹一個外甥女,不疼她疼誰呢,何況婉妹妹的姐姐玉柔姐姐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殒,太夫人多疼疼她也是人之常情。”

“你也是綏綏和昭哥兒的娘,太夫人把兩個孩子當做眼珠子,怎麽沒見她多疼疼你,以後不許你再和她這樣的人來往!”

對于薛玉柔之死,衛國公府于薛家确有虧欠,可這份虧欠是針對薛玉柔,而非薛寧婉。

薛寧婉安分守己太夫人給她找個什麽樣的婆家裴元嗣不會插手,若是薛寧婉心思不正,裴元嗣斷然不會憐香惜玉對薛寧婉手下留情。

阿萦便裝作不高興的樣子,悶悶地“哦”了一聲。

翌日一早裴元嗣便暗中囑咐陳慶和他媳婦瞞着阿萦将庫房中僅剩的兩匹紅底缂絲拿出來,送到京城最大的繡莊念奴嬌訂做嫁衣,這兩匹由于顏色過于鮮豔家裏一直沒人敢要。

那廂念奴嬌的店老板拿到這兩匹珍貴的缂絲又是驚喜又是慎重,連忙安排了十數個繡娘照着陳慶媳婦口述的身形開始時為嫁衣設計花樣。

此處暫且不表,且說三天後裴元嗣休沐,第一天晌午去了兖國大長公主用飯,第二天晌午去了趙氏處用飯。

薛寧婉根據裴元嗣第一天的動向已經猜到裴元嗣第二天可能會來撷芳院,這一天早上她便早早地就開始準備。她膚色不算很白,許是因為太瘦氣血不足,肌膚透着黃,每次見人便都要往臉上上一層厚妝,用鉛粉将肌膚塗白,兩腮和唇上揉開一點點胭脂,不用太多,妝容太重容易被人察覺出來。

想到阿萦那兩道細細的遠山眉,薛寧婉特意用螺子黛将眉毛畫細,眉尾則畫得下垂一些,這樣會使她低眉垂眼之時帶上幾分娥眉颦蹙的楚楚可憐。

最後挑選一身衣服,別看裴元嗣性格嚴肅古板,其實越是這樣的男人越是愛裝正經,薛寧婉嗤笑一聲,阿萦喜好打扮,都是生過兩個孩子的婦人了還喜歡穿得跟個未出閣的大姑娘似的,從她時常搭配的幾身衣服上就能看出來了,裴元嗣喜歡紅綠二色。

薛寧婉怎麽都想不通,那沈萦除了一張臉,渾身上下究竟還有何優點好到讓裴元嗣對她兩輩子都念念不忘,上輩子她死了快一年了裴元嗣每天下值回來還是會去錦香院,坐在裏頭一坐就是一兩個時辰,無論姨母用什麽手段逼迫他都不肯納妾、碰她!

前世是她失了謀算才會惹得裴元嗣厭惡,不過薛寧婉并不認為裴元嗣對阿萦就是真心,若裴元嗣真是個正人君子,又怎會在善妒的正室夫人沈氏眼皮子底下和自己的妻妹搞到一處?

說什麽情啊愛的,呵,男人眼裏最愛的永遠是十六歲的小姑娘,如果阿萦沒死,在裴元嗣身邊待個五六年色衰愛弛便也罷了,偏偏阿萦死在了裴元嗣最喜愛她的年紀,所以裴元嗣才會對她如此懷念難忘,如果裴元嗣真的喜歡她,為何在阿萦還活着的時候不把兩個孩子抱到她身邊撫養?

所以她該慶幸裴元嗣是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否則她怎麽能有機會拉下阿萦上位呢?

阿萦喜歡穿海棠紅色的衣裙,薛寧婉便着一身桃紅色的妝花褙子,下身則挑了條白底繡海藍雲紋羅裙。

八月炎炎熱夏,院子裏五顏六色的月季、木槿常開不敗似的傲立枝頭,幾只花色斑斓的大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鳥語花香,趙氏就坐在樹底下搖着纨扇乘涼,與秋娘邊吃涼瓜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裴元嗣推院門進去,薛寧婉便擎着一把羅扇,挽着袖子,露出一對雪白的皓腕在花叢中歡快地撲蝶。

“哎呦,這是什麽風把大爺您給吹來了?”趙氏動也不動,搖着扇子冷哼道。

這時傳來一陣咯咯的笑聲,兩人下意識都朝着笑聲的方向看去。薛寧婉的笑聲清脆悅耳,如嬌莺鹂聲,她忙活得專心致志,仿佛連裴元嗣什麽時候進來了都沒發現。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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