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橫濱的天空極其湛藍。

純粹到極致的藍色天空下, 幾朵軟綿綿的白雲慢悠悠地飄過。

中原中也将魯路修攬入懷中，擔心被風吹到，還準備打開箱子讓魯路修躺進去, 免得被風吹到感冒。

“不用這麽誇張……”魯路修看着不知什麽時候覺醒了老媽子屬性的中原中也, 無奈道：“飛慢點就好了, 風力不大，對我沒什麽影響。而且我今天穿了兩套衣服, 不會着涼的。”

出門在外, 魯路修自然不可能像在家裏一樣随意地穿着短褲短袖。雖然已經接受自己是個人偶的事實, 但是不代表他願意在外人面前露出人偶特有的球形關節引來矚目。

中也見魯路修不想回到箱子, 也不勉強, 輕松笑道：“幸好洛洛這會沒有出現, 不然我的耳朵又得受罪了。”

本來待在箱子裏的洛洛聽到這話, 立刻來氣, “嗖”的一聲從箱子裏飛出來，落到中原中也的眼皮上, 遮擋住他的視線。

紫光這會要是能說人話，肯定已經開口嘲諷中也了。

“誰讓你做之前都不告訴一下洛洛, 你又不是不知道洛洛的性格，對吧，洛洛？”魯路修也笑，想要收回遮掩住中也視線的紫光。

洛洛得到哥哥的安撫，應和式地閃爍幾下，小脾氣才微微收斂。結果還是不解氣, 飛到中也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見褚色短發的少年身體一僵, 才滿意地飛回到魯路修的肩上。

中也連忙擺手道歉, “我錯了我錯了，洛洛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記仇啊！”

魯路修歪歪腦袋，看了看紫光，又看看中也，狐疑道：“你們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沒有沒有，肯定沒有！”中也拼命搖頭。

洛洛紫光形态下不是在箱子裏待着嗎？怎麽能一字不漏地聽完了他和海鷗的對話？

箱子的隔音效果那麽差的嗎？

他要給制作箱子的人一個差評才行！

他和海鷗的那些對話連魯路修都沒有聽到啊！

可惡！早知道他就不跟海鷗聊天了，想不到現在一大堆黑歷史，還被洛洛拿捏得死死的。

要是哪天惹怒洛洛了，說不定洛洛就會到處宣傳一波他的黑歷史……

可怕……

想到這裏，中原中也渾身打了個冷顫，一雙明媚的湛藍眼睛都變得黯淡了，若不是魯路修還在他的手上，都要尋個偏僻處唉聲嘆氣起來。

難得想找個不會說話的海鷗傾訴一下自己的內心感受，怎麽就被人發現了呢？

洛洛不是一個記仇的人，因為有仇當場就報了。

見中也愁眉苦臉、唉聲嘆氣，氣立刻就消了大半，也不計較他和哥哥說自己的壞話了。不過還是覺得不夠解氣，洛洛化身的紫光又飛回到中也的眼前，散發出亮光，試圖靠亮光讓中也吃多點苦頭。

飛在空中的褚色短發少年被突然璀璨的亮光刺到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

好在他們是在空中，沒什麽路障，暫時沒有危險。

“哎——洛洛，別這樣，遮住我視線了。”中也苦笑，不得不搬出專門針對洛洛的殺手锏，“威脅”洛洛，“如果我沒看清楚路，萬一撞到什麽東西，說不定魯路修會掉下去哦。”

紫光的光芒瞬間萎靡。

“話說回來，魯路修會不會游泳呢？萬一掉下去了，被海水嗆到，一時半會說不了話又無法求救，會不會直接沉到大海呢？”

中也誇張地說着一句比一句可怕的話。

魯路修坐在他的手臂上，擡眸瞥了中也一眼，又望向紫光形态的洛洛，眼底閃過一抹深思。

洛洛好像很容易被騙，明明最開始對他的話都有幾分警惕和懷疑……

紫光聽完中也的“威脅”，開始不安地閃爍光芒，還半信半疑地朝中也腳下看了看。

中也不知何時飛到了海的上方，下面是風平浪靜的大海，海面平靜如一面巨大的水鏡，照映出天上綿軟的白雲和耀眼的太陽。

額……好像就是在自己遮住中也的視線後，導致中也沒看清路，才飛到海上。

洛洛一想到哥哥掉進海裏沉下去的可怕畫面，立刻收回光芒，變回小光點委委屈屈地落到魯路修的肩膀上，貼着他瓷白的臉蛋蹭了蹭，乖乖認錯。

“好啦，你別聽中也胡說。”魯路修佯裝瞪中也一眼，溫聲哄着洛洛，“我現在是人偶，身體是空心的，掉進海裏可能還會因為太輕而浮起來。況且我會游泳，根本不用擔心我會被淹了。”

中原中也在一旁尴尬地揉揉鼻子，假裝自己之前沒有詐洛洛。

紫光聽了哥哥的話，很快又興奮地亮起來，還無聲地詢問哥哥什麽時候才能讓自己變回人形。

“抱歉，洛洛，再忍一段時間好嗎？等我們先确認太宰是友是敵的時候再說。”魯路修捏捏紫光，安慰道。

中也頓了頓，疑惑地問，“太宰那家夥，之前不是見過洛洛嗎？就算騙他說洛洛回家辦事去了，我覺得太宰也不會信。”

畢竟太宰那家夥，看着就很機靈，也很能搞事。

中也的手頓時又蠢蠢欲動，太宰那家夥還欠了自己一頓揍沒挨。

魯路修乖乖地坐在中也的手臂上，垂眸欣賞了一會腳下的大海。

一群銀色的海鷗靈活地穿梭在海面上，時不時鑽進海裏叼起一條海魚。

魯路修擡起頭看着中也，輕聲道：“太宰信不信我們的話其實無所謂。”

“啊？為什麽呀？”中也滿臉困惑。

魯路修笑得柔軟，“太宰身邊的人信就可以了。”

“你這話的意思……”中也沉思片刻，震驚道：“太宰那家夥不會是卧底吧？！可惡，我就說自己怎麽不喜歡那油嘴滑舌的小鬼，原來原因出在這，我的第六感果然很準！”

中原中也迅速切換成惡狠狠的表情，空出來的一只手捏成拳頭，關節發出響亮的聲音，仿佛只要太宰治下一刻出現在自己面前，自己就能毫不客氣地一拳錘過去出口惡氣。

“第六感？”

魯路修歪歪腦袋。

“沒錯。”中原中也朝空氣揮舞幾下拳頭，“就是第六感，見到太宰治的第一面，我就覺得我和這家夥很不對付。當時把你偷出來的事情我還沒有和他計較呢，就被他一通天花亂墜的誇張給誇得我……”

說着說着，中原中也像沒了汽油的車，突然就熄火了。

魯路修強忍着笑意，問：“給誇得？然後呢？”

還然後？

然後不就是發現自己被騙了嗎？！

中也惱怒地瞪魯路修一眼，見落到魯路修肩膀上的紫光，大腦剎那間就開了竅，急道：“等等！我記得洛洛和我當時一起去找你的時候，洛洛有說找到人就會狠狠揍一頓，結果完全沒有揍太宰，不會是你攔着吧？”

魯路修笑而不語。

“啊啊啊……所以，你和洛洛當時就這麽看着我被太宰那家夥蒙騙？”

中也氣到說話都彈舌了，脖子也迅速泛起羞澀且尴尬的紅色，“為什麽沒有提醒我啊？”

魯路修見中也快要惱羞成怒了，眼看中也即将氣急敗壞，也不繼續賣他關子，笑着說：“因為那個時候，你似乎很高興。”

“诶——？”

中原中也一愣。

“太宰當時說自己是你的信仰者，說自己是因為崇拜你才加入羊組織，雖然我知道這是個謊言，但是那一瞬間你很高興。”魯路修将一只手放在中也的心髒處，另一只手則按在自己的心髒上，“在得知太宰是你的信仰者，你的心髒一瞬間迸發像泉湧出來的巨大快樂，你的那種心情我也感受到了。”

本來就是想讓中也調整一下情緒他們才去電子游戲中心，中途誤打誤撞地認識了太宰治。

雖然一開始魯路修猜測太宰治是被羊組織的人收留和排斥，還産生了幾分同情。結果看到太宰治面對中原中也都能面不改色地誇贊，沒多久魯路修就反應過來自己猜錯了。

對太宰治的信息知道的太少，導致猜測有誤也是正常。魯路修并沒有很懊惱，畢竟大家都沒有受到真正的傷害。

至于洛洛和中也因為自己消失而着急地尋找了三個小時……

魯路修非常任性且理直氣壯地想：人偶就不能有點自由時間嗎？而且洛洛和中也還是玩了一個多小時游戲才發現自己不見的，洛洛之後都跟他承認了。

而且獲得自由的時間裏，魯路修還得到了一個大驚喜。

太宰治的異能力特殊，恰好可以隔開洛洛和中也的聯系，以後說不定還可以派上用場。

“……這個契約的效果好作弊啊，能夠感受到契約者的心情什麽的……”中也喃喃道。

但是他的內心又有點快樂，魯路修說得沒錯，在一開始得知太宰治說是他的信仰者的那一瞬間，自己的确很快樂。

對羊組織的付出，中原中也從沒有後悔過。雖然現在和夥伴們産生了一點矛盾，但他也只是想着這一段時間讓雙方冷靜下來，沒打算真的不管不顧，不管怎麽說，羊組織曾經收留了一無所有、無處可去的他。

這份恩情是不會改變的。

如果太宰治真的是因為崇拜自己才加入羊組織，以太宰治的口才，也許還能夠充當他和羊組織的潤滑劑，到時候他和羊組織的大夥的關系也許就可以緩和下來。

所以中也才會在知道太宰并不是自己的信仰者後更加生氣。

可惡，他難得耗費腦細胞想出一個萬無一失的計劃，結果就因為最關鍵的一步——太宰不是自己的信仰者，所有的步驟都泡湯了。

想到這裏，中也頓時更氣了。

雖然他也很清楚自己不該把怒火發洩在一個無辜的太宰治身上，但是誰讓太宰治還做過偷偷帶走魯路修的行為呢？還有欺騙他的做法也不可取，絕對得讓太宰那家夥吃點教訓才行。

“我覺得還好。”魯路修露出一個柔軟的笑，“這個效果只會在你心情很糟糕或很快樂的時候告訴我你的感受，一般情況下我很難得知，畢竟我們只是定下契約，我又不是成為你肚子裏的蛔蟲，怎麽可能天天體驗你的情感變化呢？”

黑發的人偶有一雙非常深邃的紫色眼睛，他的身後是一望無際的遼闊大海和天空，那雙紫色的眼睛和大自然的藍色相比也毫不遜色，反而有種蠱惑人心的魅力，若是看得久了，還能隐隐約約看到紫眸深處的紅色星海，裏面似乎潛伏着一只展翅欲飛的紅鳥。

中原中也呆呆地看着魯路修的紫眸，連呼吸都不由放緩了。

“好啦，回過神吧。”

魯路修擡手在中也的眼前晃了晃，中也的思緒才被拉回來。

“剛剛……”

“嗯？”

“剛剛我好像在你的眼睛裏看到一只紅色的鳥……”

“說不定是你看錯了呢？”魯路修臉色和聲音絲毫不變，眼睛卻沒有看中也。

“是嗎？”中也撓撓淩亂的褚色短發，“有可能吧。”

但是，那只紅鳥，他好像在哪裏見過，是在哪裏呢？

中也的視線慢慢落在魯路修被黑發遮掩的耳朵上，洛洛化身的紫光無言地貼在魯路修的耳朵上，一人一光似乎在無聲地說着悄悄話。

說起來，洛洛的能力他知道了，魯路修的能力又是什麽呢？

他好像一直沒有見魯路修使用過。